竹叔一點也不嫌張超煩,讓三娃把家中各式各樣精致的小花籃拿出來:“家中只有這些,你瞧上了哪個,拿回家去就好。”
這些籃子是用竹子編的,比那些塑料的好看多了。
張超打量後,拿起最小最精致的小花籃,對竹叔說道:“竹叔,這個多少錢。”
“都說了不要錢,喜歡就拿去。”竹叔大氣的很。
“不,竹叔,你需要大量定製,就平時這個賣多少錢?”張超來這裡,可不是隻買籮筐的。
竹叔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如果真是要按說賣的話,這種一毛錢一個。”
張超怔住了,一毛錢一個,這也太便宜了吧。
“竹叔,我需要定製這種小花籃,自後天開始,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定到我不需要的時候,我再通知你們。”張超拿出十塊錢放在竹叔手上,“這是定金。”
竹叔的手上滿是口子,全是被竹片給劃的,舊的傷痕還沒好,新的又添上,看的觸目驚心。
“都是一個村的,愣個要定金嗎?”竹叔把十塊錢塞回到張超手裡,“我相信你。小花籃我後天給你送去就是。”
張超也不強求:“行,可以。我喜歡各種各樣好看,特殊,與眾不同的圖案,多多益善。”
竹叔笑的見牙不見眼:“愣個是自然,保證個個都好看。”
“行,那你這裡有多少籮筐,都拉到我茅草屋去。”張超說道,“我在那裡等你們。”
這話讓竹叔更是笑開了顏:“中中中,我現在就拉過去。”
茅草屋現在是張超用的,他們整個村的人都知曉。
張超走後,竹叔他們一家子趕快動手搬籮筐,一個套一個的套好放在板車上。
竹爺笑眯雙眼:“愣個說超子賺他們的兩分錢,那明明就是眼紅超子他們,你萬不可做那些眼紅的人。”
“曉得,爹,我才不是那種人。”竹叔帶著大娃把籮筐放到板車上,笑眯雙眼,“超子買這麽多,大娃娶媳婦的彩禮錢很快就攢夠了。”
拉著板車的大娃,黝黑著臉,聽到這句話,臉上閃現憨憨的笑容。
但隨後,他臉上的笑容又散去,抿緊唇,拉著板車朝茅草屋而去。
他今年二十五了,還沒有結婚,這在農村是很少見的。
村裡的娃結婚年齡一般都是十七八九歲就結婚,超過二十歲那就是屬於晚婚青年。
女方家一聽男方超過二十歲了,一般就不會再考慮。
因為這麽晚還沒結婚的小夥子,要麽是男方有毛病,要麽是家裡窮,兄弟多。
就如張超,他家境還好,可劉秀蓮就是不肯給他娶媳婦,才讓他到了二十歲還沒結婚。
也是張超見了方芳,驚為天人,鼓起一生的勇氣,沒有找媒婆,而是自己去提了親,才成就了他和方靜。
如果沒見著方芳,他可能就這樣了,劉秀蓮不給他娶媳婦,他就不娶媳婦。
大娃想著家裡的條件,以及女方家提的一百塊彩禮錢,他都拿不出來,愣個姑娘會嫁到這裡來。
二十五歲的同齡人,他們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只有他還單著。
哦,不對,村裡打光棍的除了他,還有張正農,他比自己小兩歲,他家窮的和自己家一般上下,所以也沒娶到媳婦。
大娃低著腦袋咬著牙,一股作氣的把籮筐拉到茅草屋,便看到許多個姑娘。
這些個姑娘,大娃聽說了的,是超子招工來的。
還有張正農兄弟,他們也在這裡做事,聽說一個月有九塊錢。
想到此,大娃低頭,面色漲的通紅,心中懊惱極了,恨不得用腳趾在地上,扣出一個洞來。
張超讓張正農兄弟把籮筐幫著卸下來,他領著竹叔去袁道那裡簽字拿錢。
搬籮筐的大娃問張正農:“在這裡感覺怎麽樣?”
張正農臉上洋溢著笑臉,同樣壓低聲音道:“大老板對我們很好。”
“哪個是大老板?”大娃對於這事很是新鮮,都是他沒遇到過的事。
張正農指向張超:“超子是大老板,方強是二老板,何流是三老板。”
“三個老板啊!”大娃再次把聲音壓低,“那個何流……他凶嗎?”
“別聽那些長舌婦亂說,三老板好的很。”張正農慍怒,“而且,你知曉的那件事,是假的,是他們誣陷三老板。”
“大老板說,有些事哪怕是你親眼所見,也並不一定是真的,得要學會用自己的腦子來思考。”
大娃驚訝的看著張正農,久久回不過神來。
張正農驚訝他的反應:“你這是怎麽了?愣著做什麽,嚇著了嗎?”
大娃看向和自己父親在說話的超子,眉頭緊鎖,超子明明比自己還要小,可是他那說笑的樣子,卻好似比自己的父親輩份還要高。
他臉上洋溢著笑容,眼裡充著光,沒有一點害羞膽怯之意。
還有張正農,他以前說話還不如自己,可是現在的他,說話很有自信。
反觀自己,除了在家裡編簍筐,就是在地裡拿鋤頭,除止之外,連挑簍筐去賣,都是自己的父親和二弟去的,他一直都在家。
他連市裡都沒去過,去的最多的便是鎮上的趕集,賣完簍筐就回村。
父親曾說過,他是家中長子,他得擔起家族的重擔,讓他多出去走走練練說說,可是他不喜歡。
種地他不喜歡,編簍筐他也不喜歡,讀書他也不喜歡。
可是這些不喜歡,他從來不說,因為你若是問他喜歡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現在,看到張正農一臉歡喜驕傲的把大老板掛在嘴邊時,他突然很羨慕。
他也想到這裡來上工,也想和張正農一樣,變的自信,變的能說那些他沒聽過的道理。
大娃把籮筐全部卸下來,竹叔那裡也已經拿到了錢,正和張超告辭。
大娃突然就衝了過去,面對張超,勇敢而又激動道:“超子,我想到你這裡來做事。”
張超愣了一下,看向同樣懵愣的竹叔。
竹叔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著大娃,輕輕說道:“你是家中長子,你得擔起家中責任,你得照顧好弟弟們……”
“爹!”大娃堅定的打斷竹叔的話,“我是家中長子沒錯,我要擔起家中責任也沒錯,要照顧弟弟們也沒錯。”
“可是,我來這裡做事,一樣可以做到這些,為什麽非得在家裡種田編篾子才算是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