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單,黃了,準確的說也不是黃了,是賠了,事談了,也談妥了,就是不給錢。
楚擎都不敢繼續在正堂待下去了,怕繼續和譚忠平往下嘮的話,白給人家修房子不說,臨走之前還得留下點錢接濟接濟譚府。
借故去方便,給昌賢留正堂裡了,楚擎走了出來。
剛出正堂,正好看到一個容貌和譚忠平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小夥子順著梯子往上爬,手裡還拎著塊瓦片。
楚擎怕雨天濕滑,趕緊過去幫著扶梯子。
剛到房頂上的小夥子回頭看了眼,咧嘴一樂:“你定是楚世兄。”
仰著腦袋的楚擎問道:“你是?”
“世兄,我是譚老二啊,你不記得了,前些年你還帶我去花船咧。”
楚擎一腦袋漿糊:“是嗎,過去久了都忘了,不過我這人就是仗義,出去玩,肯定是要帶著朋友的。”
“哎呀,那時你去了花船與人起了爭執,不給錢,險些被人打了,找小弟幫你討回顏面,就因此事,我被打斷了狗腿,怎地還忘了呢。”
楚擎是真不記得了,倒吸了一口涼氣:“花船的人這麽凶悍嗎,給你腿都打斷了?”
“那倒不是,小弟幫你打了他們後,回到府中,狗腿是我被我爹打斷的。”
楚擎:“…”
見到楚擎穿著官袍,譚尚義滿面之外之色:“世兄你當官了啊,幾品的,好生厲害。”
“那個,老二啊,你先修房子吧,你爹在屋裡都無限續杯了,一會再聊吧。”
“好咧。”
手腳麻利的譚尚義跑到屋簷上,剛剛開門和端茶的老丈跑了過來,抬頭大叫道:“你個狗日的慢些,莫要摔著。”
楚擎一臉懵逼。
皇子就在屋裡呢,大呼小叫素質堪憂也就不說什麽了,你一個下人,對自家二少爺罵罵咧咧的,這還有規矩嗎?
衝著楚擎歉意一笑,老丈道:“楚公子快進屋避雨,老朽來便是。”
退到屋簷下,楚擎歎氣連連。
譚府是真窮,不是裝的。
老頭應該不是仆人,而是家眷,府裡也沒仆人,跑出跑外倒水的人,看穿著,應該都是家眷。
本來還挺不樂意的,現在也是想通了。
楚擎不知道楚文盛之前管譚忠平借了多少錢,但是人家沒談,也沒要,於情於理,是應該給譚府修一修的。
做生意這種事,就怕是對口,上一世楚擎有個哥們開個修車廠,然後什麽親戚啊朋友之類的,天天去修車,車沒毛病也修,甭管壞不壞,做個四輪定位也行,到最後,車一去,朋友打眼一看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快沒油了,然後親戚們就說來都來了,那正好加點油唄。
不過楚擎倒不是覺得譚忠平佔自己便宜,是自己找上門的,怪不了別人。
昌賢正在正堂裡和譚忠平尬聊,其實倆人並不是第一次謀面,以前還真私下裡會過幾次面。
那時候昌賢野心勃勃,想要乾掉他大哥,所以年前的時候也出宮結交了不少大臣,譚忠平作為八大營之一的統軍將領,也是昌賢結交的對象之一。
只不過譚忠平這個人比較“忠”,不是對太上皇愚忠,而是對皇帝忠心,誰當皇帝他對誰忠心,太上皇登基了,他對太上皇忠心,黃老四登基了,他對黃老四忠心,其他人根本不搭理,別說你昌賢只是二皇子,就是太子,該不鳥還是不鳥,除非你當皇帝了,我才會把命賣給你。
倆人也沒什麽可談的,就是尬聊,眼瞅著譚忠平和個落湯雞似的,昌賢都看不下去了。
“譚將軍,你還是換個位置落座吧,莫要淋出了病。”
“不礙事。”譚忠平哈哈一笑,豪氣的一揮手:“軍中將領,這身子骨最是壯實,區區…”
話沒說完,嘩啦一聲,幾個瓦片掉了下來,緊接著則是一蓬雨水劈頭蓋臉砸在了譚忠平的身上。
老譚一摸臉,抬起頭就破口大罵:“日嫩娘的混貨,老子讓你遮雨,你他娘的揭瓦作甚。”
“爹,瓦都碎了,不怪孩兒。”
“他娘的飯桶!”
罵罵咧咧的,譚忠平也不裝了,趕緊換了個位置坐,他不怕雨淋,怕瓦片再掉下來砸著他。
換了位置,倆人繼續尬聊。
譚尚義在房頂上擺弄瓦片,嘟嘟囔囔的,更尷尬了。
昌賢無奈至極。
要知道在朝堂上,文臣武將並不對付,雙方都是逮到機會就往死裡黑對方。
文臣說武將是殺才,丘八,粗鄙不堪。
武將說文臣都是嘴炮,啥也不是,就知道成天瞎逼逼。
昌賢喜歡文臣,不喜歡武將,不是武將粗鄙,而是他從小的性格和生活環境所導致的。
老大昌喻,老二昌賢,正好相反。
太子昌喻自幼受寵,黃老四沒登基的時候,身邊全是武將,都喜歡昌喻。
黃老四喜歡昌喻,是因為昌喻雖然長的瘦弱,卻喜歡舞刀弄棒,很有血氣。
再看昌賢,從小長的就和小牛犢子似的,結果喜歡看書,性格還內向,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所以在軍營中不怎麽受待見。
也正是因為如此,昌賢也不待見武將們。
對於武將群體,昌賢打心眼裡瞧不上,大字不識一個,一開口就是三字經,關於女性親屬的三字經,更不懂待客之道,絲毫禮數不講。
現在來到這譚府,譚忠平可謂是將武典范了,這邊談著呢,你兒子在腦瓜子上面修房子,這叫什麽事啊,都怕突然掉下來砸著自己。
估計是看出來昌賢挺不樂意的,譚忠平訕笑一聲:“殿下也是,來府中應提前命人通稟一聲,末將也好提前叫人將房屋修整修整。”
“無礙,無礙的。”
昌賢都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了,好嘛,我堂堂的琅琊王,平日去哪個大臣家中,誰不是中門大開奴仆分站兩排恭敬相迎還都是大擺宴席,你倒好,就換個瓦!
譚忠平呷了口茶,喝了個寂寞:“殿下見笑了。”
昌賢終究還是好奇了,對方好歹也是四品武將,每月俸祿不少,宅邸都破成這樣了還不修一修?
可好奇歸好奇,昌賢也不能直接問,總不能張嘴說你怎麽這麽窮連房子都漏雨了呢。
不止是昌賢好奇,楚擎也好奇。
在外面屋簷下躲了會雨,楚擎剛要進來,正好譚尚義下來了。
譚老二非但沒修明白,還漏點更多了。
剛剛漏雨的地方倒是補好了,往屋簷走的時候又踩碎了十來片。
見到譚老二下來了,楚擎也是沒按耐住好奇心:“最近一直下雨,你們譚府怎麽不找人修修房子,至少也得給瓦片弄好啊。”
譚尚義跳到地上才發現,十八歲的年紀,竟然比楚擎還高半個腦袋,至少也是一米八五的身高。
小譚臉色發紅:“府裡哪有閑錢了,家裡人尋些東西修一修,能住人便好。”
“譚世伯是四品大員,每個月俸祿不少,一點閑錢都沒有嗎,也沒見到府裡有什麽下人啊,還有其他開銷?”
“哪裡有下人,我們家人丁少,用不著下人,除了娘親和我爹,就剩下小弟了。”
“啊?”楚擎聽的一頭霧水:“你大哥不在府中嗎?”
“大哥?”小譚也懵了:“小弟哪裡來的大哥。”
“你不說你是譚老二嗎?”
“是如此啊。”
“那譚老大是誰?”
“我爹啊。”
楚擎拱了拱手,滿面佩服:“只有無懈才可以擊敗賢弟,這話一點漏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