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賒你幾頓酒錢,要帳都要到家裡來了?
我像是賴帳的人嗎?
我賀仲廷不要面子了?
看了眼家裡這位聽到消息後,就始終面沉如水的母老虎,又看了看面前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廝。
賀仲廷怒火中燒。
現在好了!
東窗事發了!
“他李東來好歹也是首富,我跟他也算有些私交,他就缺這幾個酒錢?”
“要帳都要到家裡來了!”
“還有!”
“我不是給你們館子寫了幅字,還不夠抵消賒欠的酒錢?”
面對賀仲廷的咄咄逼問,被派來的小廝也是額頭見汗。
“司徒先生已經派人將那幅字取了下來。”
說罷,想到什麽,立刻從包裡掏出卷好的宣紙,放在賀仲廷面前。
賀仲廷看也不看,就知道這是他留在飯店的那幅字。
一時間,臉色更難看了。
“豈有此理!”
“司徒長卿,你敢欺我!”
“我找他理論去!”
賀仲廷拍案而起,徑直衝出大堂。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沈君笑眯眯道:“仲廷,上哪去呀?”
剛走出大門的賀仲廷,立刻原地立正,僵硬的轉過身,乾笑道:“夫人,我去找司徒長卿理論,待會就回來。”
“少跟老娘來這套。”
“你那點花花腸子,以為老娘看不出來?”
“找司徒長卿,我信。”
“至於是理論,還是再討碗酒吃,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知夫莫若婦。
其實,賀仲廷表現出來的怒火中燒,完全就是在裝樣子。
他只是想找個借口開溜。
否則,待會指不定就得背誦妻綱了!
一想到差不多十萬字的妻綱,饒是賀仲廷才高八鬥,也不寒而栗。
“回去告訴李東來,想要買下翠竹山那片地,就親自過來談。”
“別在我先生身上花太多心思,這沈家,我才是當家的。”
沈君望向小廝,神色冷漠。
被派來的小廝,幾乎是雙腿發軟走出沈家大宅。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氣勢這麽嚇人的女人。
太可怕了!
“夫人…我…”
“待會再跟你算帳,竟敢背著我,偷偷跑外面喝酒。”
沈君一臉如沐春風的微笑。
可越是這樣,賀仲廷心裡越沒譜。
總感覺這次,光背誦妻綱還不行。
得抄!
…
“真撤了?”
“對,聽說還給人退回去了。”
“那可是賀仲廷的字呀。”
“好像又掛了一幅。”
“莫非司徒先生出手了?走,快去看看!”
賀仲廷被退字的消息,在有心人的透露下,很快在圈內傳開了。
賀仲廷的字,一直被華州文人墨客吹捧,據傳都快一字千金也難求了。
不就幾頓酒錢!
只要那幅字給我,我付雙倍…不,十倍價錢都行!
一群好事者,第一時間趕到飯店,定睛一看。
好家夥!
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只見門前,掛著一幅字。
【賞花歸去馬如飛酒力微醒時已暮】
字挺好。
但不如賀仲廷。
這點,壓根不需要醜化,或是美化。
畢竟只要有一定鑒賞力,就能給出相形見絀的評價。
不少人深感惋惜。
退掉賀仲廷的字,換上這麽一幅,簡直就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但也有人不這麽想。
有些事,不能光從表面判斷。
這家飯店背後的老板是誰,他們門清得很。
又是誰派人退掉了賀仲廷的字,他們也知道。
司徒長卿!
李氏集團第一智囊,豈會乾這等蠢事?
“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
“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也不知是誰開了口。
在場的文人墨客,都下意識捏著下巴細細琢磨。
這一琢磨,就有人眼睛一亮。
很快,不少人紛紛豎起大拇指。
“好!”
“好詩!”
“絕了!”
…
消息,很快傳到了沈家大宅。
如今,擺在賀仲廷面前的,是三頁紙。
第一頁,是正在抄寫的妻綱。
第二頁,是【賞花歸去馬如飛酒力微醒時已暮】。
至於最後一頁,則是這重組後的四句詩。
他的目光,不斷在第二頁與第三頁紙來回轉動,目露驚豔。
這是誰的手筆?!
文卿松?
不會!
那家夥還沒這個才情!
顏臻徽?
蘇半山?
也不像他們的風格!
賀仲廷一臉糾結。
他很想跑到飯店,找司徒長卿好好問問。
可看著書房敞開的大門,他愣是沒勇氣踏出去。
他怕自己一衝動,接下來,就不是抄一萬字妻綱,而是十萬字!
事實上,同樣驚豔的,又豈止賀仲廷?
文人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這事一經傳播,立刻引起圈內文人們的關注。
一時間,大家你猜我,我猜你。
都在猜測,寫這詩的作者到底是誰。
也不是沒人往浮生身上想,但剛起了這念頭,就迅速扼殺。
因為這是疊字回環。
倒不是質疑浮生的才情。
而是縱觀浮生的作品,絕大多數,都是寥寥兩句。
尤其,最近還喪心病狂,寫下了至今無人對上的天若有情天亦老。
這也導致,只要是成型詩,大家總會主動過濾浮生。
而就在這時。
有人在微博,曬出了浮生之前寫在宣紙上的詩句,並將飯店外的那幅字作對比。
標題就是【請諸君比對字跡】
這不看還好。
一比對,所有人驚呆了!
這詩,還真是浮生的手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浮生,已經到華州了?
是來參加中秋詩詞大會的?
一時間,不少浮生的粉絲,都第一時間趕到飯店,紛紛想要守株待兔。
至於林睿這位當事人,壓根就不在那。
在陳斌的陪同下,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遊歷華州的景點。
必須承認,在全球最適合的居住地評選中,華州高居第三,不是沒有道理。
在這種鳥語花香,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都能比其他州的人多活好幾年。
“什麽情況?”
此時,已入夜。
圓月當空,星如雨下。
因為入秋的關系,氣溫微涼,不時卷起陣陣清風,拂動著搖曳的枯枝。
林睿臉色變得古怪。
文學聲望,竟然出現了一個極為反常的增幅波動。
“是詩的原因?”
“不對呀。”
“以前沒少寫詩,怎麽偏偏這次出了狀況?”
林睿相當費解。
陳斌看出林睿心裡有事,卻沒有過問。
他的師傅,也就是鴻伯,曾告誡過他。
該問的,要問。不該問的,莫要開口。
越是在優秀的人身邊辦事,就越要懂得藏拙,始終要謹記是輔非主的定位。
“快看!是顏小姐!”
“顏臻徽的女兒?”
“對,就是她!”
“聽說顏小姐要借神女與牛生的愛情故事,賦詞一首。”
“那還等什麽,快去。”
…
一陣喧嘩議論,擾亂了林睿的思緒。
回過神來,只見前方百米,立著兩尊三米高的石像。
不過擺放的高度不同。
位於上方的,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仙子。
下方的,是一尊騎著黃牛的農夫。
中秋的由來,據傳是月宮仙子思凡,下界與牛生相戀。
但很快被天上的神靈察覺,震怒之下,將月宮仙子帶走,自此,她與牛生天人永隔。
後民間傳聞,只有每年的中秋時節,仙子與牛生,才可以短暫相會。
“我們過去看看。”
倒不是對那位顏小姐感興趣。
林睿純粹只是想了解一下這段神話故事。
畢竟雕像下,有著較為詳細的記載。
這位顏小姐的名氣很足,引來不少羽扇綸巾的文人墨客,紛紛促足觀望。
林睿瞅了眼不遠處的顏小姐,可能光線不足的原因,並沒有看清全貌。
但即便如此,也給他一種出自書香門第的印象。
只見她手提毛筆,仰頭觀天,略微沉吟片刻,便在鋪開的宣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借著四周還算明亮的燈光,眾人勉強能看清宣紙上的字跡。
瘦金體。
有人提燈上前,湊近一看後,高聲朗誦。
“秋風夜樹,星如雨,月如盈,花間淚落,何處話悲腸。”
這時,顏小姐提筆的手沾了沾墨汁,繼續起筆。
只不過,這次下筆,她卻驟然提速!
一旁提燈那人,也在同步朗誦。
“昔有高歌夜弦,今有傾城舞袖。”
“花若憐,指間沙,一朝紅顏矣,待浮萍盡俱,伴君獨幽。”
“琵琶鳴,笙簫起,琴瑟弦,最亂不過人心。願隨君翩舞,寵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