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愣住了。
他在天下第一樓,乾這跑堂的工作,也有些年份了。
也因此,養成了刁鑽的眼力勁。
基本是騾子是馬,他一眼便能看出大概。
這幾天,接觸過不下百位數的狂生。
但凡見了這幅字,狂生們要麽色變,要麽扭頭就走。
站在外界角度。
夏州浮生,確實給華州文壇,出了道天大的難題。
可對天下第一樓而言。
這浮生,卻是個大大的好人,給他們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可眼下。
這錦繡華服的青年,透著股令他完全看不懂的自信。
這什麽情況?
你是胸有成竹?
還是狂妄無知?
小廝感覺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但還是取來紙筆。
林睿並沒有急著下筆。
此刻,他心中閃過兩個答案。
第一個,是平行世界某位偉人的金句。
林睿斟酌再三,還是選擇放棄。
並非不好。
相反,這段金句,更能詮釋興盛衰敗這條不可逆反的法則。
在特殊的大環境下,可以激發社會不斷求變、求發展、求進步的偉大思想。
短短一句,足可讓那樣的時代慷慨高歌,激流勇進。
這是一種大無畏精神!
但正因為它與那個特殊時代契合,所以用在這,反而不美。
至於另一句。
倒是相得益彰,因人文,因時節。
月如無恨月長圓。
既貼合華州的文學風氣,又契合中秋這一特殊時段。
小廝呆呆看著紙上的七個字。
愣了好一會,他才難以置信抬頭:“可是浮生先生?”
“你認得我?”
林睿有些好奇。
“小生是從這字跡認出來。”
浮生!
這位就是浮生!
偶像呀!
沒想到,今日得見真人!
這一刻,小廝極為激動。
“先生請隨我到偏廳暫歇。”
跟著小廝來到偏廳。
內部的裝潢格調,倒顯雅致。
先是給林睿泡上一壺熱茶,小廝這才急匆匆離開。
十分鍾後。
小廝不僅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位精氣十足的老人。
其中一位,林睿還挺熟悉。
正是文協會長曹康。
“林睿,你這就不厚道了。”
剛進屋,曹康哈哈大笑。
“夏州一別,我可記得,對這下聯,你提過未有頭緒。”
“怎麽今日到了這天下第一樓,就文思泉湧了?”
林睿也沒料到,會在這遇上曹康。
“都怪許老鬼,當日若非他拆台,興許我就詐出…咳咳…就能得到這七字真言了。”
見林睿臉色古怪,曹康老臉泛紅,趕緊轉移話題。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蘇半山。”
蘇半山?
這個名字,在華州,林睿聽不少人提過。
而且,當日在雙星景區白壁上,也見過蘇半山的題字。
稍稍回憶一番,似乎是愁盼天人別離少,回首白暮已無多。
總之太長,記得的,就這兩句。
這位,似乎在華州文壇,與顏臻徽齊名。
“見過蘇老。”
“今日得見浮生真容,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蘇半山朝林睿點頭,滿是欣賞。
盡管聽曹康提過林睿的年紀,可今日一見,依舊驚訝。
“聽小李子說,你有文學作品,想要評估?”
小李子?
林睿神色古怪,不由望向門口那小廝。
這稱呼,信息量頗大。
“一首詩。”
林睿點頭。
詩?
曹康、蘇半山均是眼睛一亮。
換其他人,敢跑天下第一樓,大言不慚說有詩可堪天下第一。
恐怕,早被掃地出門了。
但眼下這位不同,他是浮生!
一個給華州文壇,出了道天大難題的奇才!
這讓他們不得不生出期待感。
“小李子,去取文房四寶。”
曹康揮了揮手。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睹林睿的傑作。
非但是他,就連蘇半山,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別人就算了。
但既知眼前這人是浮生,那麽只要林睿敢說,他蘇半山就敢信!
學無止境,達者為師。
蘇半山就是這麽個脾氣。
從來不會倚老賣老。
只要拿得出讓他欽佩的本事,哪怕只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他都敢引為忘年之交!
小廝很快端來筆墨紙硯,在旁伺候。
在眾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林睿提筆,於宣紙上留下第一段詩。
“枯眼望遙山隔水,往來曾見幾心知?”
字還湊合。
當然,曹康與蘇半山也懶得關注這點。
跟才情比起來,林睿這手字,屬實難看了些。
只是這兩句詩,似乎也沒啥特別。
這是實話。
曹康發誓,他絕對用心品讀了宣紙上每一個字,可愣是沒看出任何亮點。
並非不好。
只是珠玉在前,跟林睿以往的作品比起來。
這兩句詩,既無意境,也無深度。
“壺空怕酌一杯酒,筆下難成和韻詩。”
曹康神色古怪抬起頭。
這小子,玩呢這是?
蘇半山數次欲言又止,但最後,都給咽了回去。
就連對林睿極為推崇的小李子,眼下也有些懵。
若非曹會長確認了林睿的身份。
否則。
他都得懷疑,是不是混進來一個騙子。
畢竟,在華州,擅長模仿字跡的高手著實不少。
以浮生的書法水平,模仿難度,並不算高。
林睿沒理會這些人的想法,依舊埋頭疾筆。
“途路阻人離別久,訊音無雁寄回遲。”
看到這兩句,曹康興致頓消,開始漫不經心喝起茶來。
有句話說得好。
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倒是蘇半山,依舊看著宣紙上的詩句,微微皺眉。
他不是看懂了。
恰恰相反,他完全沒看懂。
就因為沒看懂,他愣是猜不透,眼前這位名滿華、夏二州的浮生,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孤燈夜守長寥寂,夫憶妻兮父憶兒。”
寫完最後一句。
林睿放下筆。
“好了。”
“曹會長,蘇老,您兩位給掌掌眼。”
“這詩,是否當得了天下第一奇?”
正喝著茶的曹康,差點被茶水嗆著。
天下第一奇?
奇葩的奇?
還是天下第一皮?
幾日不見,這小子都學會沒羞沒臊了?
跟誰學的?
姓許那不要臉的?
絕對是!
該死的許老鬼,瞧把這小子禍害的!
曹康暗暗打定主意。
中秋詩詞大會一結束,他就去找許宏卓算帳!
至於蘇半山,臉色古怪到嚇人。
這詩,倒也對仗工整。
意思,也簡單明了。
無非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想媳婦,想兒子。
真要寫,他也能寫出來。
可光憑這,你就跑到天下第一樓,讓一位文協會長,一位文壇大佬幫忙評估。
還說這詩,當不當得了天下第一?
哪來的勇氣?
誰給的?
別說他們,就連跟隨林睿的中年人,也有些發懵。
數度欲言又止,最後都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盡管他才情一般,但也算文學愛好者。
林睿這詩,他看懂了,也更迷糊了。
莫不是,真跟老板說的那樣?
這貨,間接性毛病又發作了?
不僅是他,此刻,連曹康也生出這想法。
他從許宏卓那,了解過林睿的一些事跡。
確切的說,是毛病。
腦子好使時,十個顏臻徽也得跪。
可一旦這腦子犯迷糊,身邊的人,全得心累!
這是又犯病了?
林睿沒注意到這些人的表情,再次提筆。
“差點忘了,這詩的名字很有趣,叫兩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