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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妻》第一卷_第866章  你再耐心等等我
  一刻鍾後,面色沉凝的南侯輕輕地把門帶回來關好,搖頭拒絕了宮人給自己撐開的傘,冒著雨慢慢地往外走。

  走到甬道之前,看到撐著傘等著自己的林明晰,神色不明地抿緊了唇。

  林明晰分明是背對著南侯的方向,南侯也並未出聲。

  可南侯的腳步剛頓,他就像是腦後生眼了似的轉過了身。

  他面沉如水地舉著傘走到南侯身邊,大半傘面朝著南侯的身上傾斜過去,低聲說:“老師,走吧。”

  南侯意味不明地歎了一聲,說:“沅沅那邊可還好?”

  昨晚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

  皇后去意已決,絲毫沒留退路,諸多安排也盡是狠絕。

  她先是動用了國公府最後剩下的人手,用計策以假傳聖旨的名義把林明晰從家裡騙了出來。

  又設法把皇上哄騙到自己宮中,意圖行刺皇上的同時,宮外埋伏下的殺手也對家裡的蘇沅下了手,還想在中途截殺林明晰。

  林明晰運氣好,遭遇殺手的同時遇上了臨時改了巡邏路線的禁衛軍,得救後匆匆入宮,正好趕上皇上渾身是血的從鳳儀宮中出來。

  皇上在昏迷之前下旨調動禁衛軍前往林府力保蘇沅和林修然的安全,恐自己會出事兒引發大亂,又把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全都宣進了宮,然後就陷入了昏迷。

  昏迷的皇上沒醒來前,被迫滯留宮裡的臣子誰都不能走。

  林明晰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他心裡再擔心家裡,也只能忍著心急在宮中等候。

  萬幸都沒出事兒。

  林明晰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輕聲說:“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不過我打聽了一下,聽說家中雖然是出了些岔子,可萬幸是沒傷著人,都好好的。”

  “那就好。”

  南侯踩著地上的積水慢慢往前,淡聲說:“都沒事兒就好。”

  “只要人妥當就比什麽都強。”

  “沅沅那孩子是個不肯吃虧的強硬性子,只是這次的事兒跟以往的都不一樣,為防止她鑽牛角尖一時想岔了,你回去記得提醒她,這次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切記不可深究。”

  皇后死得不體面。

  可皇上為了三皇子的名聲和將來,也不可能讓他的生母沾染上任何可能會被人非議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折了胳膊,也只能咬著牙往袖子裡藏,一張錦繡棉被就必須把這些不可說的隱晦全都遮掩過去。

  絕對不可聲張。

  南侯沒說別的,可林明晰一聽這話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怔一瞬,眼裡多了一絲了然。

  “老師放心,我會跟她說的。”

  “你是有分寸的,我放心。”

  南侯說著張開手坲去袖口上的水痕,眯著眼說:“走快些吧,你這麽久沒回去,沅沅該著急了。”

  此刻的蘇沅的確是心急如焚。

  只不過她也曉得這事兒的厲害,哪怕是已經查到了蛛絲馬跡,卻不敢露出任何已知的端倪。

  她強打起精神安撫好了受驚的林慧娘和林傳讀,隨意編了個由頭把惶惶不安的兩人哄著回去休息。

  勉強吩咐著眾人把宅子裡那些駭人的血色趁著雨水正大時清洗乾淨,轉道回屋後看著林修然安靜的睡顏,徹夜未能合眼。

  林修然捂在被子裡睡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著的時候經歷了什麽,也看不到蘇沅臉上的魂不守舍。

  林明晰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蘇沅一動不動的單手撐著下巴坐在床邊,床上的林修然小豬似的睡得正香,隱隱還能聽到一陣接著一陣的小呼嚕。

  門外豆大的雨滴不住往下砸,明明聲燥刺耳,可落下的聲響都仿佛在這一瞬間化作了無形,從耳邊心底徹底消失不見。

  匆匆趕了一路的狼狽,一整夜的膽戰心驚,都在看到眼前的靜好時變成泡影消失得一乾二淨,失控煩躁的心也刹那跌回了肚子裡,腳下踩著的地終於有了一分切身能感受到的踏實。

  他放輕了呼吸邁步往前,還沒走兩步,蘇沅就毫無征兆地轉頭看向了門口。

  看清來人透著疲憊的臉,蘇沅在嗓子眼懸了一夜的心轟隆一聲落了下去,胸腔裡震起的回響刺得她眼裡滿是腥紅。

  “林明晰?”

  “你回來了?”

  聽出她話中不明顯的緊張,林明晰微微站定,揚起唇說:“是啊。”

  “我回來了。”

  剛剛還坐著的蘇沅突然以一種讓人幾乎看不清的速度唰一下站了起來,徑直撲到林明晰還帶著雨水涼意的懷裡死死地把人抱住。

  尤帶著顫抖的聲音從胸前傳了出來。

  “你可算是回來了。”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蘇沅完全來不及想別的。

  可等事態勉強控制住後,她就不可避免地開始擔心林明晰。

  國公府的死局不論換誰來評,都只能是說一句死有余辜咎由自取。

  可這世上總有看不清不願正視自己錯失的糊塗人,也不乏習慣性把所有的不幸和過失都推脫到旁人身上,不惜代價想用旁人的鮮血來掩蓋自己愚蠢的惡人。

  皇后為國公府顛覆一事遷怒蘇沅,甚至不惜想要蘇沅的命。

  她又怎會放過林明晰?
  可蘇沅不敢也不能去打聽。

  她只能坐在這裡等著林明晰回來,在等待的每一刻都忍不住去想林明晰會不會遇上不可預知的危險,會不會遭遇什麽危及生命的麻煩。

  不過一夜的功夫,她的腦中就前後轉過了百八十種慘無人道的花樣死法,一合上眼就能看到林明晰渾身是血地對著自己笑。

  她明知此時不可輕舉妄動,可內心的煎熬卻濃烈到寸刻難安的地步。

  要是天亮了林明晰還沒回來,她大概就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察覺到蘇沅的顫抖,林明晰閉上眼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雙手扶住蘇沅的腰把她攬在懷裡抱好,坐在床邊用額頭輕又依戀地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啞聲說:“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沒事兒了,別怕。”

  蘇沅驚魂未定地把臉埋在他胸口用力壓了壓,吸了吸鼻子也不說話。

  林明晰面露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頂,低低地說:“宮裡出了點兒事兒,皇后娘娘薨了,再過半個時辰消息就會傳出來,屆時你和嶽母都要入宮去舉喪哭靈以示哀思,我跟你一道同去,但是臣子和命婦不在一處,你切記遇事要冷靜,不可多生事端。”

  “若是有人問起昨夜府上的亂象,你隻管說是有一夥兒流竄至此的匪人闖入作亂,絕對不可多說,記住了嗎?”

  蘇沅心中本有猜測。

  聽到林明晰這話,眼中頓時就多了一抹明悟。

  她默了一會兒才悶聲說:“我曉得輕重,不會多嘴的。”

  “只是……”

  她難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苦澀道:“只是一想到你官越來越大,咱家遇上的各種大小意外就越來越多,心裡總有幾分後怕。”

  樹大招風,這是亙古不變的老理。

  林明晰仕途坦蕩,身上凝聚的光環越多,隨之而來匯聚到他身上的不懷好意的目光就會越多。

  雖說豬壯了不怕刀,可刀鋒落到身上,那也是會疼會死的。

  生來為人,又有無數牽絆掛著心牽著腳,怎會有不怕的時候?
  自回到盛京後,所有人都在誇讚林明晰的萬裡錦繡前程,說他未來不可限量,可這種烈火烹油的架勢,卻讓蘇沅發自內心地感到惶然。

  隨著時間越長,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就愈發濃重。

  蘇沅看似什麽都不多想,也什麽都不說,可實際上卻在暗地裡收整手中的線。

  她在竭力把自己的生意和皇上做的交易分割清楚,不動聲色地把手中多出來的權利都交出去,想掃出一片可退之地。

  以免來日真的到了再不可進的那一步會走投無路。

  可這些話她從未對林明晰說過。

  她也不想用自己的想法來綁架林明晰。

  察覺到林明晰的沉默,蘇沅意識到自己是失言了,有些無措地頓了下,掩飾情緒似的搓了搓鼻子,悶著嗓子說:“我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你……”

  “沅沅。”

  林明晰突然握住蘇沅發涼的手,珍而又珍地低頭在她的指尖輕輕一吻,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十年。”

  “再給我十年。”

  “我心有建社稷之念,恐余生不足,但十年足矣。”

  “咱們再在盛京待十年,等我把想做的事兒做得差不多了,我就辭官帶著你找個山清水秀的清淨之地好好過日子,我保證自己會小心,也一定不會再惹你擔心了,好不好?”

  蘇沅猝然抬頭看向他的雙眼,極力想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可也只是勉強抽動了一下。

  “你舍得?”

  林明晰灑然輕笑:“我有什麽舍不得的?”

  “男子漢大丈夫,學成文武藝當報帝王家,可也當有功成身退的那一日。”

  “我現在不能走也不想走,是因為我還有想做的事兒沒能做好,但是十年夠了。”

  等他把心中的抱負理想全都一一實現,剩下的漫長余生就都該是屬於蘇沅和他自己的。

  這也是他一開始就想好了的。

  他緊了緊雙手抱住蘇沅,低頭在她的肩上輕輕地咬了一小口,含笑道:“聖人總說為民計不可念生死,不可想退路,也不當存私心。”

  “可我生來就是凡夫俗子,大約是無緣領會聖人箴言,也沒那樣的慧根。”

  “等到萬民皆安之時,這太平盛世也該有我的一席之地,就算是聖人也是不能怪我的。”

  “你再耐心等等我,我保證,那一日不會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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