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顧知白雙手緊握,臉色發白,心中冰涼一片.
可他卻還是僵直著身子不肯離開,繼續聽下去。
他想聽自己最尊敬的父親,還能說出什麽誅心的話。
“我本以為一個農女,有了競爭定會嚇得魂不守舍,牢牢抓住我們回春堂不放,可誰知,那丫頭竟然放出話要跟別人合作,還說凝血散從未更名,自己才是正宗的,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顧大少咬牙切齒,“還有啊,我不是沒派人去講和,可那沈七月說什麽您知道嗎?她說顧家人中,她隻認老二,其他人來一律不見,太猖狂了。哼,我看她沒了回春堂,沒了宮中的采辦,那安陽鎮上哪一家醫館能吃得下她那麽多量?”
顧知白被戳得生疼的心,慢慢有了一絲暖意。
七月這丫頭,在用自己的方法,向他傳遞著消息,讓他遠在京城也能知曉,她在為他在顧家爭取一席之地。
“哼,最好如此,可我聽你這麽說,這女子怕是不同尋常,你別弄巧成拙了。”
顧老爺聽起來還是比較擔憂。
“放心吧,爹,那些醫館能有多大能耐,我看她啊,就是在向我們施壓,想讓老二回去。”
“老二,唉,可惜了,是個庶子,不然我還真不一定把顧家給你。日後對老二好點知道嗎?畢竟是你弟弟,日後還能為你所用。”
顧大少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一會我就去瞧瞧他那姨娘去。”
院內陷入了一片沉默,院外的顧知白長舒了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他緩緩從牆角走出,向著自己的院落走去。
原來在父親心裡,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如何有手段,都不過是替大哥守住家族產業的棋子。
他回頭看了看從正院中探出的光禿禿的樹枝,冷冷一笑。
沈七月穩坐釣魚台的舉動,成功地安撫了焦躁不安的村民們。
雖然他們有時看著進出隔壁村的回春堂的馬車,和隔壁村人刻意地炫耀,有些心裡不是滋味。
但是對沈七月強烈的信任,讓他們壓製住內心的惶恐和不安,一如既往地每天出現在加工廠。
一轉眼,半個多月過去了。
回春堂的凝血粉雖說銷量確實不好,達不到之前凝血散的十分之一,可真正用過的人也確實有好的反饋。
止血速度快,沒有什麽不良反應,價格也比之前的凝血散更低。
漸漸地,之前跟沈七月相談甚歡的幾個醫館的掌櫃地,都有意無意表露出希望凝血散降價合作的意思。
可沈七月堅決不點頭。
這種情況她早已經預見到了,凝血散所用原料和凝血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完全重合的,具有相同的藥效,這是無可厚非的。
她之所以這麽自信不著急,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之前和顧知白打造起來的“凝血散”品牌效應。
不管顧家如何在“凝血粉”上做文章,人們心裡根深蒂固的,是“凝血散”。
先入為主的思維習慣會讓他們不自覺地對比,下意識地認為名字類似,價格更低的凝血粉是仿造品。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在等一個契機。
陸景桓從村民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火急火燎趕來鎮上的時候,所見的就是沈七月領著酒樓一群年輕女孩,興高采烈地在臉上塗抹著什麽東西,心情似乎很不錯。
但他不確定她是強裝淡定,還是真的不在意,這丫頭一向心思不外露。
“七月。”
沈七月從躺椅上翻身坐起,轉頭錯愕地看著身後的人。
“你……你怎麽來了?”她摸了摸臉上已經乾得差不多的“自製面膜”,起身打水將臉洗乾淨。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陸景桓看著躺下的一排“大白臉”,好奇地問道。
“陸哥,東家教我們給臉做美容呢。”活潑的秀兒大聲說道,“東家說了,這樣能讓臉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剔透滑嫩。”
陸景桓笑了笑,隻當她是無聊了瞎胡鬧,不置可否。
看著面前粉黛未施卻清麗自然的女孩,他指了指後院,“我有事問你。”
沈七月點頭,領著他進來,率先開了口:“其實……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是我不願意跟回春堂合作了。”
“為什麽?不跟回春堂合作,意味著村裡那麽多畝藥草全砸你手裡,費心費力弄的加工廠也有可能擱置下來。”
陸景桓擔憂地說道,難道這些她都沒有想到嗎?
“我自然知道,可那顧家大少跟顧知白是死對頭,他能好好跟我們合作嗎?上來就要壓價,誰知道以後又出什麽么蛾子。”
陸景桓的眸光微閃:“你如此生氣,到底是因為那顧家大少壓價,還是因為他搶了顧知白手裡的東西?”
沈七月皺了皺眉,這個問題聽起來怎麽這麽別扭?
“什麽意思?這不是一回事嗎?顧家大少搶了顧知白在安陽鎮的回春堂,所以才會針對我們。作為商人,壓價行為違約無恥,作為朋友,我更不能拋棄顧知白,跟顧家大少合作了。”
陸景桓定定地看著她,眸色深沉,沒有說話。
沈七月在他這樣的目光中,恍然大悟,她指著自己,不可思議地開口。
“你是懷疑,我純粹是私心作祟,跟顧知白……有一腿?”
陸景桓輕咳一聲:“七月,別說得這麽……粗鄙。”
“粗鄙?你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沈七月的音量提高,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只是不想你因為顧知白意氣用事,你可以收購村民們的藥草,那你自己怎麽辦?我聽說這半個月,有不少醫館接觸你,可你就是不點頭,你難道不是在等顧知白?”
陸景桓也有些生氣,“我也聽說了,那凝血粉的功效不差,價格也便宜,好幾家醫館已經退縮了。你為他這樣做值嗎?”
沈七月垂在身邊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她想過所有人不理解她,覺得她不乾脆、不果斷、過分貪心。
可她沒想到,第一個提出質疑的,居然是陸景桓。
“說完了嗎?你可以走了。我沒要過你一分錢,我靠我自己,自負盈虧。所以我用不著別人教我做事。”
沈七月深吸了一口氣,指著門口厲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