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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化之人的奇妙冒險》第142章 最後的真最終特典 埃利亞斯
  第142章 最後的真最終特典 埃利亞斯
  遇見安古僧的第二天早上,我步履艱難地挪到食堂,就像第一次被宿醉折磨的見習生級學員那樣,暗自詛咒那過於酷烈的太陽。昨晚我睡得很少,還老是做那個熟悉的噩夢。在夢裡,我獨自走過惡臭的、屍橫遍地的戰場。在夢裡,空氣中充斥著慘叫聲,我像是完全清楚,所有這些傷痛和苦難全因我而起,而死者都是被我奪去了生命。

  這天開始得可不是很好。尤其是,今天還是畢業日。

  我遇見了海倫娜,她正跟戴克斯、法裡斯和特裡斯塔斯一起離開食堂。不顧我的反對,她把一塊硬得像石頭的餅乾塞進我手裡,然後拖著我離開食堂。

  “我們現在去都晚了。”連綿的鼓點,讓我幾乎聽不清海倫娜的聲音。鼓聲命令全體畢業生前往武庫,取走我們的節日盛裝——假面人的全身裝甲。“迪米特裡厄斯和林德爾早就走了。”

  海倫娜不住嘴地說,想象穿上全副盛裝會多麽讓人興奮。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和別人的話,適當的時候就點點頭,有時候驚歎一下。但自始至終,我都在回想該隱昨天對我說過的話:你能夠成功逃脫,你可以離開這帝國,你可以活下去。但到時候你將發現,這一切都不會讓你感到任何滿足。

  我能相信安古僧的話嗎?他可能就是想把我困在這裡,希望我能做假面人足夠長的時間,以至於確信士兵的生活要比被流放者好得多。我想起院長鞭笞學生時泛著異光的眼睛,想起外祖父吹噓自己殺人數量的樣子。他們都是我的血親,我的體內流淌著他們的血。如果我和他們一樣,也渴望戰爭、榮耀和強權,而只是自己不知道呢?我能否學會做一名滿足的假面人?安古僧讀懂了我的內心,他是不是發現了我內心某種邪惡的東西,我自己卻盲目到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還有,那個該隱好像很確定:就算我今天逃走,也還是會面臨同樣的命運。你的心靈將被陰影籠罩,你會成為自己最為痛恨的那副樣子。

  所以,我的選擇就是留下來做惡人,或者逃走後做惡人。棒極了!

  我們離武庫還有一半的距離,海倫娜終於發覺了我的沉默。她注意到我兩眼充血,衣衫不整。

  “你沒事吧?”

  “我挺好。”

  “可你看起來很糟。”

  “晚上沒睡好。”

  “出了什——”

  剛才跟戴克斯和特裡斯塔斯一起走在前面的法裡斯,現在故意落後,靠近我們:“阿奎拉,你還是別審問他了。這哥兒們肯定是昨晚偷跑出去,到港口區提前慶祝畢業了。對吧,維圖裡烏斯?”他的大手拍了下我的肩,哈哈大笑,“你本該找個伴兒一起去的。”

  “你別這麽下流好不好。”海倫娜說。

  “你不要這麽正經才好。”法裡斯反唇相譏。

  然後這兩人的論戰全面開打,在此期間,海倫娜對於妓女的貶損被法裡斯的大嗓門壓倒,而戴克斯一直在強調:校規是嚴禁離校偷逛妓院的。特裡斯塔斯則指了下未婚妻閨名字樣的文身,宣稱自己嚴守中立。

  雙方唇槍舌劍,激烈互貶的同時,海倫娜的眼睛多次滑到我這邊。她知道,我不是港口區的常客。我故意回避她的眼神。她想要我解釋,但我又能從何說起呢?嗯,海勒啊,我今天呢,本來是打算叛逃來著,卻有個該死的安古僧突然冒出來,現在……

  我們到達武庫時,已經有不少學生從正面的幾扇門擁出來,而法裡斯和戴克斯也融入了狂熱的人群中。我從來沒見過高級骷髏生這麽……幸福。自由就在幾分鍾之後,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有些我幾乎不認識的骷髏生,見到我也打招呼,拍我的後背,跟我開玩笑。

  “埃利亞斯,海倫娜。”林德爾在叫我們過去。這位老兄的鼻子被海倫娜打斷過,然後就一直是歪的。迪米特裡厄斯站在林德爾身邊,一如既往地沉著臉。我不知道今天他會不會有一點點開心。離開這個讓他目睹親弟弟喪命的地方,多少也算是種解脫吧。

  見到海倫娜,林德爾緊張地用手梳理了一下他的鬈發。不管他把頭髮理得多短,還是會不可抑製地亂。我努力忍住不笑。他喜歡海倫娜好久了,卻一直裝作沒有這回事。“軍需官叫過你們的名字了。”林德爾下巴朝著身後的兩堆甲胄點了下,“我們替你們領了盔甲。”

  海倫娜撲向她的裝備,急切得就像看到一堆紅寶石的珠寶大盜。她一會兒把腕甲舉到亮處細看,一會兒又在驚歎盾牌上鑲嵌的鑽石形黑崖學院標志如此天衣無縫。這身合體的盔甲,是特魯曼作坊的傑作,它是整個帝國歷史最悠久的鐵器作坊之一。除了最頂級的刀劍之外,這種盔甲可以擋住其他所有武器的攻擊。這是黑崖學院給我們的告別禮物。

  穿上那身盔甲之後,我帶上了自己的全套武器:賽裡克精鋼鍛造的彎刀和匕首,造型優雅,刃像剃刀一樣鋒利,跟我們此前使用的醜陋、實用的武器有天壤之別。最後,是一件黑色鬥篷,用一根系帶固定。我穿好之後一抬頭,就發現海倫娜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怎麽了?”我問。她的眼神太直接,以至於我不自覺地低頭看,還以為自己的胸甲扣反了。但實際上,盔甲一切正常。我再抬頭,她已經站在我身邊,開始幫我調整頭盔了。她纖長的手指在我頸部擦過。

  “你剛才戴得有點兒歪。”然後她也扣上了自己的頭盔,“我看起來怎麽樣?”

  要說安古僧設計的這些盔甲,給我的是增強戰鬥力,給她的就完全是提升魅力了。

  “你看起來……”像個勇武的女神,像個從天而降的精靈,天生就適合被我們人類膜拜。天神啊,我在犯什麽病?“像個假面人。”我說。

  海倫娜笑起來,是小女孩那種無邪的笑,迷人到毫無道理可言,迷翻了周圍一大群學生。比如林德爾,被我發現後趕緊移開視線,負疚地揉了揉他那變了形的鼻子;又如法裡斯,壞笑著小聲跟色眯眯的戴克斯說了些什麽。在房間另一端,扎克也看得目不轉睛,臉上的表情一半是向往,一半是困惑。然後我看到了扎克身邊的馬庫斯,他的兄弟在看海勒,他卻死盯著他的兄弟。

  “看哪,兄弟們。”馬庫斯大聲說,“這兒有個戎裝的婊子。”

  海勒的手拉住我的手臂時,我的彎刀拔出了一半。她看著我,眼睛幾乎像能噴出火。要打架也是我打,輪不到你。

  “你去死吧,馬庫斯。”海倫娜在幾尺外找到自己的鬥篷披上。那毒蛇搖搖擺擺走過來,眼睛在海勒身上亂溜,那點兒想法任誰都不會看錯。

  “盔甲可不適合你啊,阿奎拉。”他說,“我更喜歡你穿裙子,或者裸體更好。”他抬手到海倫娜發際,把一綹散開的頭髮輕輕纏在指尖,然後突然用力一拉,讓海倫娜的臉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我過了一秒鍾之後,才發覺空中響起的那聲怒吼,實際上是我自己發出的。我當時距離馬庫斯只有一英尺遠,很想胖揍他一頓,而他的兩個癩蛤蟆手下,賽迪烏斯和朱利烏斯,從背後抓住了我,向後扯我的雙臂。迪米特裡厄斯馬上就站到我這邊,一記超帥的肘錘悶在賽迪烏斯臉上,不過朱利烏斯也趁機踢到迪米特裡厄斯的後背,把他踹倒了。

  然後,銀光一閃,海倫娜用一把匕首抵住了馬庫斯的脖子,另一把對準了他兩腿之間。

  “放開我的頭髮,”她說,“否則我就讓你不用再做男人。”

  馬庫斯放開她冷金色的鬈發,在海倫娜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她的信心就那樣一下子崩潰,抵在馬庫斯脖子上的匕首移開,而他雙手捧住海倫娜的臉,親吻了她。我被他惡心到了,有一會兒,我只能傻呵呵大張著嘴乾看,努力不嘔吐出來。然後,海倫娜被堵住的嘴巴裡發出尖叫,我的雙臂也從賽迪烏斯和朱利烏斯的掌握下掙脫。一秒鍾後,我已經把他們甩在身後,把馬庫斯從海倫娜面前推開,一拳接一拳在他臉上猛擊,打得還很滿足。

  馬庫斯被我痛揍的間隙,還在狂笑。海倫娜瘋了一樣使勁抹嘴巴。林德爾在後面拽我胳膊,覺得該輪到他揍馬庫斯了。

  在我身後,迪米特裡厄斯起身,正與朱利烏斯拳來腳往地對打。對方佔了優勢,正把他煞白的臉按向地面。法裡斯從人群裡猛衝出來,碩大的身軀猛撞在朱利烏斯身上,把他撞倒在地上,就像公牛撞翻圍欄一樣。我瞥見了特裡斯塔斯的文身,還有戴克斯黝黑的皮膚。周圍完全亂了套。

  然後有人嘶聲叫嚷:“院長來了!”法裡斯和朱利烏斯趕緊站起來,我推搡著遠離馬庫斯,海倫娜也不再猛抓自己的臉。毒蛇慢慢爬起來,帶著他那雙瘀黑的眼圈。

  我的母親像刀子一樣切開那群聚集的骷髏生,徑直向我和海倫娜的方向走來。

  “維圖裡烏斯,阿奎拉。”她叫我們的名字,就好像吐出臭掉的水果一樣,“解釋下。”

  “沒有解釋,長官。”海倫娜和我同時說。

  我按照訓練課的要求,盯著遠處,對院長視而不見。而她冷冷的眼神還是刺入我的身體,像鈍刀子一樣傷人。馬庫斯在院長背後訕笑,讓我覺得喉頭髮緊。如果因為他的卑劣行為,害海倫娜受到鞭刑處罰,我會將逃脫計劃推遲,好把他殺掉。

  “還有幾分鍾就到八點。”院長的視線轉向武庫中的其他人,“所有人都給我乖乖趕去競技場。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不管是誰,馬上關進考夫監獄。明白?”

  “是,長官。”

  骷髏生們安安靜靜地魚貫而出。五劫生時代,我們所有人都在極北地區的考夫監獄做過六個月的見習看守。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因為畢業典禮前打架鬥毆這種蠢事被送到那種地方。

  “你還好嗎?”等院長聽不到時,我小聲問海勒。

  “我想把自己這張臉扯下來,換成一張沒有被那頭畜生碰過的。”

  “找別人親吻你一下,就會感覺好些了。”說完以後,我才意識到這建議很容易被當作別有用心。“不……呃……我可不是在自告奮勇。我的意思是——”

  “行了,我明白。”海倫娜下巴緊繃起來。我真希望自己剛才能閉嘴不提她被強吻的事。“順便說下,謝謝你。”她說,“扁他那幾下很解氣。”

  “院長要不來的話,我會把他宰了。”

  海倫娜看我的時候,眼光很熱切。我正想問她,馬庫斯到底說了些什麽,扎克卻在此時經過我們身邊。他擺弄著自己的棕色頭髮,放慢了腳步,像是有什麽話想說的樣子。但我看他時目露凶光,幾秒鍾後,他就避開了。

  幾分鍾後,我和海倫娜加入了競技場外列隊的高級骷髏生行列。武庫中的鬥毆漸漸淡出腦海。我們列隊進入競技場,在座的家人、學生、地方官員、皇帝特使和接近兩百人的軍團士兵榮譽衛隊,都在為我們歡呼。

  我和海倫娜目光相接,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驚詫。以往我們只能在欄杆後面,羨慕地看著別人畢業,現在自己卻成了站在場地中央的人,這轉換簡直讓人覺得不真實。我們頭頂的天空晴朗明亮,萬裡無雲。劇場高處彩旗飄舞,紅金兩色的泰亞皇族燕尾旗,與黑崖學院帶有鑽石形圖案的黑色戰旗一同迎風招展。

  我的外祖父、奎因·維圖裡烏斯將軍、維圖裡亞家族的族長,現在也坐在前排蔭涼的包廂裡。他周圍有大約五十名關系最親密的族人——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簇擁在他身邊。我不用看他的眼睛,也知道他一定在關注我的表現,看我彎刀的角度是否完美,盔甲是否合身。

  我被選入黑崖學院,外祖父只看了一眼我的眼睛,就認出了他女兒的遺傳,媽媽拒絕接納我之後,他把我接收進自己的家族。那女人以為早已徹底擺脫了我,見我還活著,一定是惱羞成怒吧。

  每次放假時間,我都會在外祖父那裡接受訓練。我忍受他的體罰和嚴苛的紀律要求,得到的,是遠超過同學們的教益。他知道我需要這份優勢。黑崖學院的學生,很少有人父母身份不明,在原始部落長大的學員,在我之前更是從未有過。這兩件事,都讓我成了人們好奇——還有取笑的對象。但只要有人膽敢因為我的出身對我不敬,外祖父很快就會教他們學會規矩。他常常都是用劍尖講道理的,也很快教會了我。他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心狠手辣,但他也是唯一把我當成家人看待的血親。

  盡管有違約束,經過他面前時,我還是舉手向他敬禮,見他點頭認可,自己也覺得滿足。

  一系列陣形訓練之後,畢業生們列隊走向競技場中央的木凳子,紛紛拔出彎刀,高舉過頂。一陣低吼聲響起,音量越來越大,就像競技場中起了雷暴一樣,那是沒畢業的黑崖學院學生們在捶打著石凳吼叫,叫聲裡有驕傲,也有妒忌。在我身邊,海倫娜和林德爾都忍不住得意地笑著。

  在所有的喧囂中,我的腦子裡卻安靜了下來。那是一種奇怪的寧靜,無窮小,又無窮大,我就被禁閉在這片寧靜裡。我來回踱步,翻來覆去考慮著同一個問題:我到底要不要逃走,要不要當叛逃者?從遙遠的地方,像在水下聽到的聲音一樣,我聽見院長命令我們收起彎刀落座。她站在高處的講壇上,做了一次簡短的講演。等輪到我們宣誓為帝國效忠的時候,直到周圍人都已經站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該站起來了。

  是走,還是留?我問自己,是走,還是留?

  當別人發誓為帝國奉獻熱血和生命時,我猜想自己的嘴巴也在跟著動。院長宣布我們所有人畢業,新一批獲得自由的假面人歡聲雷動,這吵鬧聲讓我也回過神來。法裡斯扯掉自己衣服上的那些學院徽標,將它們丟向天空,我們所有人馬上跟他一樣做了。那些布片和金屬片飛在空中,被陽光照亮,像一群銀色的鳥兒。

  在場的家人紛紛呼喊畢業生們的名字。海倫娜的父母和妹妹們在喊“阿奎拉”!法裡斯的家人們叫的是“坎迪蘭”!我還聽到了維森!圖裡烏斯!蓋勒裡烏斯!然後我又聽到那個比所有其他人都更加響亮的聲音。維圖裡烏斯!維圖裡烏斯!外祖父站在他的包廂裡,帶著所有的族人一起喊,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帝國最強盛的家族之一,今天也有一名子弟要畢業。

  我找到了外祖父的眼睛,僅這一次,我在他眼裡沒有看到任何挑剔,而只有強烈的自豪。他對我微笑,蒼白的、狼一樣的微笑,笑容顯現在他的銀色面具上。我也向他微笑,然後覺得心煩意亂,趕緊移開了視線。如果我叛逃,他就不可能這樣笑了。

  “埃利亞斯!”海倫娜張開雙臂抱住了我,眼中光彩洋溢,“我們成功了!我們——”

  我們就是在那個瞬間看到了安古僧,她的雙臂也就此移開。我以前從未見過十四名安古僧一起出現,這讓我覺得腹中一沉。他們來幹什麽?他們的鬥篷都掀開了,露出駭人的嚴酷面容,而且,在該隱的率領下,這些陰森森的家夥穿過草地,在院長講壇的周圍排成了一個半圓形。

  周圍觀眾的歡呼聲低沉下去,變成了充滿疑問的竊竊私語聲。我的母親一隻手放松地按著彎刀,靜觀其變。等該隱踏上講壇,她便自然而然地讓到一邊,就像早料到他會來。

  該隱舉手示意眾人安靜,幾秒鍾後,人群就靜了下來。從我坐的場地中央的位置看過去,他就像一隻古怪的幽靈,顯得那樣蒼白脆弱。可是他一開口,聲音響徹整座競技場,那份力量讓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

  “從歷經戰火考驗的少年中,預言裡的人物將崛起。”他說,“他將是至尊的君王、敵人的災星、最強大軍隊的統帥者。帝國終將一統。”

  “五百年前,我們讓這座學校的黑崖從戰栗的大地中隆起的時候,安古僧就發出了這樣的預言。而未來也必將如此。泰烏斯二十一世的血脈必將斷絕。”

  人群中爆發出的議論聲勢如風雨。如果是安古僧之外的任何人,膽敢這樣議論皇室傳承問題,早就被當場殺死了。現在,禁衛軍團的士兵們也很憤怒,紛紛手按武器,但該隱只是掃了他們一眼,這些人就都老實了,像一群被懾服的狗一樣。

  “泰烏斯二十一世將不會有直接男性繼承人。”該隱說,“他死後,如果不能選出一名新的武夫之王,帝國就將分崩離析。”

  “泰烏斯一世、我們的國父,以及泰亞家族的遠祖,是他那個時代最為優秀的戰士。在他被公認為適合成為統治者之前,也曾面對考驗、誘惑和試煉。對他的繼承人,我們帝國的人民也會有同樣的要求。”

  我這開了洞,著了火的老天啊。在我身後,特裡斯塔斯得意地用手肘捅了捅戴克斯。我們都知道該隱下面會說什麽了。但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鑒於此,舉行選帝賽的時機已經來臨。”

  整座競技場炸開了鍋,或者至少聽起來像是炸裂了一樣。我從來沒聽過這麽吵鬧的聲音。特裡斯塔斯在向戴克斯大吼:“我早說過!”後者像是被人用錘子敲過腦袋一樣。林德爾在喊著問:“會是誰?會是誰?”馬庫斯在狂笑,那種小人得志的笑,那德行讓我很想捅他。海倫娜一隻手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到可笑,就好像震驚得無話可說。

  該隱的手再次舉起來,這一次,人群變得死寂。

  “選帝賽即將來臨。”他說,“為確保帝國未來堅如磐石,新皇帝必須年富力強,處於人生巔峰,就像當年泰烏斯登基時一樣。所以,我們將人選圈定在這些歷經戰鬥考驗的少年中,也就是最新一批假面人。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爭奪這份至高榮譽,只有我們最優秀、最強大的畢業生,才能入選。備選僅有四個人。這四名選帝生,其中一名將被宣布為真命天子,一名將宣誓為前者效忠,成為下任嗜血伯勞。剩下兩人都會犧牲,如秋葉在風中凋零。這些,也都是我們預見到的。”

  我開始覺得心臟狂跳,耳朵鼓脹得難受。

  “埃利亞斯·維圖裡烏斯,馬庫斯·法拉爾,海倫娜·阿奎拉,扎克裡亞斯·法拉爾。”他是按我們的成績排名順序念四個人名字的,“起立,上前來。”

  整座競技場死一樣寂靜。我麻木地站起身,對同班同學探詢的目光視而不見,也不理會馬庫斯臉上得意的笑,扎克的猶豫不決。戰場是我廟堂。劍尖是我信仰……

  海倫娜的背挺得筆直,她的眼睛看我,看該隱,也看院長。最初,我還以為她是在害怕。然後,我才注意到她眼睛裡的神采,還有腳步的輕快。

  我和海勒作為五劫生在外流浪期間,曾被一支野蠻人強盜團夥俘虜。我像是節前待宰的山羊,被捆得完全動彈不得。可是海勒那邊,只有雙手被麻繩捆在身前,她還能獨自騎在一匹小馬的背上。強盜們以為她毫無威脅。當天深夜,她用那根麻繩勒死了三名看守我們的強盜,還徒手打斷了另外三個人的脖子。

  “他們總是低估我。”事後她曾這樣說,聽起來,她自己也很困惑。她說的當然沒錯。這個錯誤,連我有時候都會犯。我終於意識到:海勒根本不是害怕,她心裡樂開了花,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

  去往台上的路程太短。幾秒鍾後,我就已經跟其他人一起站在了該隱面前。

  “被選中成為選帝賽中的選帝生,就是得到了整個帝國至高無上的榮譽。”該隱逐個打量我們所有人,但好像看我的時間尤其長,“作為交換,得到這個禮物之前,安古僧要求你們發誓:你們作為選帝生,會一直參加考驗,直至選定新皇。違背這一誓言的懲罰將是死亡。”

  “你們務必不要輕易發下這個誓言。”該隱說,“如果你們不想參與,大可以轉身離開這座講台。那樣做,你們還將是一名假面人,會得到那身份對應的全部尊重和榮譽。我們會選出其他人填補你們留下的空缺。說到底,參不參加,完全由你們自由選擇。”

  自由選擇。這兩個詞卻讓我動搖到了骨髓裡。明天你將面臨抉擇。要麽逃離,要麽留下來善盡自己的義務,面對或者躲避自身命運。

  原來該隱的意思,根本不是讓我盡到我作為假面人的義務。他讓我做的,是逃離與參加選帝賽之間的抉擇。

  你這個黑心肝、紅眼睛的大壞蛋。我想要的是擺脫帝國。可要是參加選帝賽的話,我還怎麽可能得到自由?如果我贏了,成了皇帝,我就一輩子被困在帝國之內。如果我發誓為別人效忠,命運就會跟新皇帝緊緊捆綁在一起,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嗜血伯勞。

  要麽,我就會成為秋風中的落葉,安古僧就是用這麽文藝的詞說死亡。

  拒絕他,埃利亞斯。逃走。到明天這個時候,你早就已經遠走高飛。

  該隱正在凝視馬庫斯,那安古僧微微側頭,像在傾聽某種我們無法辨識的聲音。

  “馬庫斯·法拉爾,你準備好了。”這不是詢問。馬庫斯跪地拔劍,將劍交給安古僧。他眼裡閃著一份古怪的狂熱,就好像他已經被宣布為新皇帝一樣。

  “你跟我複述。”該隱說,“我,馬庫斯·法拉爾,以本人的骨與血,個人及法拉爾家族的榮譽發誓,我將竭盡所能參加選帝賽,直至新皇選定,或本人命喪黃泉。”

  馬庫斯重複了那段誓言。他的聲音回蕩在周圍寧靜到令人難以呼吸的競技場裡。該隱讓馬庫斯手握自己的刀刃,按壓到兩掌出血。片刻後,海倫娜也雙膝跪地,獻上她的彎刀,重複了那段誓言,她聲音清亮,像晨鍾回蕩在劇場。

  現在安古僧轉向扎克,後者長時間凝視他的兄長,隨後才點頭,完成了宣誓。突然之間,我就成了四名選帝生裡唯一還站著的,而該隱站到我面前,等著我做出抉擇。

  像扎克一樣,我也猶豫了。我又回想起該隱的話。你被編織在我們所有的夢境中,就像在暗夜色的掛毯裡僅有的那根銀白線。如果命中注定,我就是要成為皇帝,那我該如何?這樣的命運又怎麽可能通往自由?我根本沒有統治他人的欲望——這種事,想想都會讓我覺得反感。

  但我作為叛逃者的未來,同樣沒有更強的吸引力。你會成為自己最為痛恨的那副樣子——邪惡、狠毒、殘忍。

  當該隱說,如果我參加選帝賽,就有望最終得到自由的時候,我到底是不是相信他?在黑崖學院,我們都曾學過把人分類:平民、戰士、敵人、盟友、告密者、叛徒。根據這些分類,我們會選定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但對這名安古僧,我抓不住任何頭緒。我不知道他的動機何在,有何所求。我現在唯一能夠憑借的,就只有自己的直覺。而直覺告訴我,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該隱沒有對我撒謊。不管他的預言本身會不會實現,至少他自己是完全相信的。盡管很不情願,我內心深處依然相信他。那麽現在,也就只有一個合乎邏輯的做法了。

  我的眼睛始終與該隱對視,同時雙膝跪地。我拔出彎刀,劃過一側手掌,我的血迅速灑落在講壇上。

  “我,埃利亞斯·維圖裡烏斯,以本人的骨與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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