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這座城市

  在意識即將徹底墜落，瀕臨死亡之時，烏雪揚很認真的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之前主動跟匪徒走出去，到底後不後悔。

  但很快，他那顆已經變異，開始變得異常聰明和高頻而不怎麽可愛的小腦袋，就告訴他：“沒必要糾結後悔不後悔，因為那看似是你英勇赴死的表現，也不過是別無選擇逼出來的而已。”

  就算不答應，對方也有很大的概率強行把他帶走，甚至會傷害別人。

  說到底，威脅之中給予一個對方看似而非的選擇，其實是一種潛意識裡讓對方反抗心理降低，產生一種自己做出決定的錯覺手段。

  烏雪揚其實很清楚這些，很多警察也很喜歡如此辦案，先告訴你情節多麽嚴重軟威脅，然後再來個不過，最後晾一晾。

  所以說到最後啊……世界的大部分的題都是選擇題而並非開放題，而偏偏選擇題，又都是在有限的固定答案逼出來的。

  正如同那個首領，也一樣。

  ……

  滴答，滴答……淅瀝瀝的雨水衝刷在大地上，陰暗的天氣再次給眾人增添了一絲陰霾，走在前方從安全緊急後門打算離開的精瘦首領打開門後，身形微微一頓。

  “你知道為什麽我會把後退路線選在這裡嗎？”

  他停在那裡，叼上一根煙，刀疤臉拿出火機想要給他點火，卻被他輕輕搖頭製止，自己拿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因為在這裡，能一眼看到本應該等待我們撤退的車。”

  “車呢？”

  他回過頭，看向眾人輕輕掃了一眼：“看來有人，早就斷定了我們不能出來。”

  烏雪揚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來，回頭瞥了一眼，只見身後的眾人一片寂靜——顯然能跟在老大身邊辦事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都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只是沒人接話，也沒有震驚和辯解的意思……

  烏雪揚眯起眼睛，往旁邊悄悄靠了靠，他可不想成為這些人叛亂時的活靶子。

  “老大，單憑一輛車……也不能說明什麽吧？”刀疤臉倒是一臉震驚，然後他尷尬的笑了笑，無奈道：“也許只是……”

  詭異的寂靜中，唯一的聲音還沒說完，那首領就平靜的打斷道：“兄弟們也沒跟上來……”

  “命令他們斷後，實際上是為了繼續尋找……”

  “刀疤，我們可就那麽點班底……那麽，是不在乎兄弟們呢，還是覺得裡面還不夠危險——不管哪一條，你是不是都應該給我個解釋。”

  “……”刀疤臉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他眯起眼：“老大，沒必要這麽著急吧。”

  “不著急。”首領拿著煙的手自然垂落，輕歎：“難不成你還想等我拿到東西，再把命和東西一塊交給你嗎？”

  “……呵，我不明白。”此時，刀疤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消失了，沉悶的氛圍開始揮發，忽然，他仿佛感到很好笑一般的聳了聳肩，回過頭面帶猙獰的面孔掃過烏雪揚，直接看向身後那一幫陰沉，甚至不說話的手下：

  “呵呵，我真的不明白，不是不明白你的話，而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這裡拆穿我。”他從腰際拔除手槍，露出了自己的猙獰，對準了自己的首領：“難不成你覺得在這裡拆穿我，就能重新得到其他人的支持，然後掏出槍來救你嗎？”

  “……你明明可以活更久的——很可惜……你還有什麽遺言嗎？老……不，林禿鷲？”

  首領平靜的看著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良久——他張開口：
  “看來你已經下定了決心……也覺得萬無一失，既然如此……”

  “你為什麽不在我懷疑的那一刻就直接開槍呢？”

  “砰——”

  眯著眼睛冷眼旁觀的烏雪揚被這一聲槍響猛的一驚，他抬起頭，只見鮮血濺射，將首領的半邊臉徹底覆蓋，而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一隻斷裂的手掌已經殘破不堪的摔落在地。

  狙擊……手？

  一片眾人震驚的猛然看向仍然淡然不已的首領，只見他冷冷的一隻手將煙掐滅，另一隻手已經伸進了胸膛——刀疤臉絕望的看著這一幕，手上炸裂的手腕還在鮮血狂飆，但他已經沒有功夫去理會這恐怖的一幕和劇痛了，他震驚的看向那名首領，倉皇失措的不斷後退：“怎麽會……怎麽可能……”

  “你怎麽還會有狙擊手……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師傅教徒弟還得留一手呢。”首領漠然的拿出手槍，淡淡的看向他：“你看……你在拿槍指著我的時候，他們選擇沉默。”

  “但實際上，當兩人反轉時，他們還是會沉默，你知道為什麽嗎？”

  烏雪揚和眾人：……

  廢話，狙擊槍指著，誰敢亂動。

  不過話狙手雖然是一個因素，但烏雪揚也的確不得承認，這個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中立，作為一個合格的手下，永遠跟著勝利者走，才是在地下生存的基本原則。

  他看向眾人，心中有些失望，想要趁亂逃跑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了，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安排了幾個狙擊手盯著這裡。

  “因為他們覺得你不會贏，但又希望你贏。”

  說完，他直接將槍對準對方的腦袋砰的一聲扣動扳機，烏雪揚連忙後退幾步，妖豔的鮮血將走廊染紅：“很可惜，你還不夠果斷。”

  刀疤臉死了，首領靜靜的盯著已經毫無生氣的這名屬下，氣氛再一次陷入了僵硬……

  “老……老大？”

  身後的一名大漢兢兢戰戰的悶頭站出來，那名盯著刀疤臉屍體的眼神才緩緩移動——不過，他卻沒有看向他們，而是看向了烏雪揚：“沒嚇到你吧，孩子。”

  他將手槍輕輕轉動，然後慢條斯理的補充著子彈：“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無奈，就像我逼著你做出偉大的抉擇一樣，我有時候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選擇。”

  “沒辦法，你們年輕人有個詞叫什麽來著？卷，對，內卷，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卷了。”

  “就連當個罪犯，都得卷一卷——”

  “但正是如此，我們都別無選擇。”

  “孩子。”他忽然蹲到了烏雪揚面前，一雙眼睛冷冷的盯著他，讓他一瞬間背後滲出了冷汗：“我們有段時間，你得好好想一想，關於你父親，還有你父親遺物的事情，不然……”

  “走投無路的我可是什麽都會做出來的，不是嗎？”

  “……”烏雪揚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窮凶惡極的……真正意義上的地下人物。

  坦白講，因為孫叔是刑警大隊長的原因，被孫叔照顧的他也見過不少罪犯，但即便是殺人犯，大多數也沒有對方這種冷靜和冷血——也許，這就是殺一人和殺百人的區別？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似乎覺得也差不多了，才站起來，掃了一眼另外四人，淡淡道：“下不為例，我們走吧。”

  “你不殺了他們？”驀然的，烏雪揚開口了。

  對方的冷靜，同樣也讓烏雪揚原本還略帶緊張的身子徹底冷卻：“他們背叛了你。”

  “殺？不至於。”首領聞言，詫異的回頭看了眼烏雪揚，忽然輕笑道：“人總會犯一點小錯誤。”

  “那犯了錯誤，也總應該付出些代價或者懲罰吧？”烏雪揚心有不甘，繼續說道。

  “哦……？”他挑了挑眉，忽然看向了烏雪揚身後的四人——從後面四人一開始就兢兢戰戰的模樣，再加上對方說殺就殺，先是一槍毫不留情的解決了飛子，又是乾淨利落的除掉了叛徒，烏雪揚認定了對方肯定是一個心狠手辣切果斷的凶徒，既然如此，烏雪揚打心底裡覺得能讓對方多殺幾個自己人，顯然是更好的，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對方並不蠢：“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這不是有人……”

  他指了指地上的屍體，輕笑道：“替他們買單了嗎？”

  他眯起眼睛盯著烏雪揚：“不錯，你這個年紀，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屍體吧？呵，不得不說……我很喜歡你。”

  “如果你能老老實實的配合我的話，說不定我能放你一條命。”

  “那如果我什麽都不知道呢。”烏雪揚無奈。

  “那我就不能保證了，不過我估計，你會很慘。”

  “好了，小家夥，不要妄圖拖延時間，也不要妄圖賣弄你的小手段。”他抬起腳步，直接踏入雨中：“要是有那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待會怎麽說。”

  “老大……我們去……去哪？”

  “去隨便找個不容易發現的角落……”首領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我們還有點時間，在行管局的人過來之前，把這次事情處理好，明白嗎？”

  “那……我們那些留下的人……要回去通知……”

  “不用。”首領臉上陰冷的笑容再次不見，恢復到了原本的冷漠：“總要有人斷後，幫我們拖住行者和那群警察。”

  “走吧，時間不多了。”

  ……

  另一邊——

  青城，無數人們將目光聚集到了這本屬於市郊區的地方，在短短四個小時內，報警電話已經打爆了警局，數十個報社的記者火速出動——誰也沒想到，在如今已經距離異能覺醒和行者自由事件，充分展現了國家機器那恐怖的力量之後，竟然還真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發動襲擊。

  襲擊的還是一名……本應該在今天下葬的烈士人員！

  高層震怒，大雨滂沱的路上，楚遠惆悵的一邊快步走在雨中，一邊伸出手硬生生頂著大雨燃起火苗，點燃了嘴裡的香煙，在他身後，一名年輕人快速幾步跑上前，苦兮兮的舉著電話——

  “局長……電話又來了。”

  “不用理，我又不是沒電話。”

  話雖然如此說道，但自從案發開始，他的手機振動就沒有停過，只是他選擇性的選擇了視而不見。

  都是些領導，坐在辦公室裡催促罷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救人。

  救護車和支援已經趕來，現場還處於一片混亂當中——“可是……這次是楚市長的。”

  部下的話讓楚遠微微一愣，然後接過電話，一邊繼續快步邁動腳步，一邊道：“喂。”

  “你那邊沒事吧？為什麽還不出動行者？”

  行者，其實就是異能者，只不過這個稱呼源於最初的那一批覺醒者對自己的定義，walker的直譯（自由自在的旅行者），這倒不是說夏國沒有自己的稱呼或者崇洋媚外，而是單純的因為國內的管制和治安太好，導致了最先爆發的轟轟烈烈的異能自由事件爆發在了國外。

  嗯，自由美利堅嘛。

  於是，這場堪稱將來會被記載史冊的戰役由於影響廣大，再加上不少行者確實比較激進，所以雖然最早的那一批外國行者因為向往自由而被自己國家的部隊給鎮壓請去喝茶了……但至少這個稱呼倒是因為影響流傳了下來。

  而也同樣的……聯合國也成立了直屬聯合國異能處理，行者相關組織——由於最初的協議草案名為天理協議，也因此其名為天理運行權理保障中心服務局。

  簡稱……【天理局】（justice）。

  而負責國內異能處理的官方組織，則簡單直白的叫做異能行者行動管理中心，也就是【行管局】。

  話歸主題，面對市長的質問，楚遠也顯得非常無奈：

  “因為按照天理協議，對方沒有行者，我們只能在社會危險等級特A的時候才能緊急干涉，否則用行者對付普通人，很容易進一步激化雙方的矛盾，而到目前為止根據現場傳回來的情況，雖然其中可能擁有注射了基因藥劑的升華者，但我們仍然無法獲得授權。”

  “屁的天理協議——我收到消息，這次秘密送回來的遺體不僅僅是個為國捐軀的戰士，還是從我們青市警局出去的，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這代表著追悼會現場全是警察……他們用二十多個人硬生生的踐踏了整個青市的警察系統！！”

  “不管他們是行者還是普通人……”那邊的中年聲音深吸了口氣：“這份挑釁都絕對不可饒恕，你明白嗎？”

  “這是得多麽的肆意妄為，多麽的藐視國家法律，才會敢如過分。”

  “立即出動行者，先把這群膽大妄為的混蛋鎮壓——有什麽責任我來扛。”

  “……我明白，所以我已經在現場了，總之暫且放心吧，我會解決這件事的。”楚遠沉著的聲音回應道，那邊才舒了口氣一般，憤怒的聲音有了少許的平緩：“注意安全，還有……”

  “保護好群眾。”

  “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