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曖昧的秘密花園

  （一）婆婆第二封來信
  “天啊！鏡子裡的怪物是誰啊？”我看著鏡子裡自己紅腫的眼睛，嚇了一大跳。昨晚我翻來覆去幾乎沒有睡著，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不僅有眼袋、有黑眼圈，而且眼睛還是腫的，並且布滿血絲。這叫我怎麽見人啊？
  我瘸著腳，悄悄地溜進廚房找冰塊消腫。我現在這個樣子最好不要讓原沐彬看到，被他看到又瘸又瞎又難看的我，他只會嘲笑得更厲害。

  我拿著冰袋走到院子裡透透氣，一邊認真地做冰敷，一邊聞聞清晨的空氣。涼絲絲的感覺從眼皮處傳來，讓我清醒了很多。現在感覺好多了，眼睛雖然還是有點兒紅，但是沒那麽腫了。

  奇怪，昨天我為什麽會哭成那樣？

  突然，我看到門外有郵差經過，在青櫻館的信箱前停了下來，他熟練地拿出一遝東西放進了門口的信箱裡。

  咦，是誰寄信來了？會不會有我的信？

  我緩緩地走過去，打開信箱，因為信箱很久沒用，看上去有點兒陳舊，發出“吱呀”的響聲。

  隨後……

  “嘩啦啦——”像紙片一樣掉下來的全是信，哇！信箱都要爆了！
  我撿起這些信，將它們拿進客廳，放在沙發上。信封上大都描著一顆紅心，用可愛的少女字體寫著“彬少收”。

  呃，看來都是寫給原沐彬的情書。昨天才知道他住在這裡的消息，今天就收到這麽多情書，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看著這堆花花綠綠的信，真有一種想把它們通通扔進垃圾桶的衝動。哼，寄過來也沒有人會看吧，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花那麽多心思寫的信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樣想著，我又有些同情她們了。

  突然，我看到一個熟悉的信封，蕾絲花紋的信封在那堆情書中顯得特別打眼。這不是婆婆給我的那封信嗎？但是那封信被我好好地保存在房間裡，這裡怎麽又冒出一封了？我激動地拿起來，信封上依舊寫著“繼承人收”。

  我顫抖著拆開信。

  美智/沐彬：

  你們好！收到這封信，你們一定很吃驚吧，是不是懷疑我活過來了？其實不過是我事先寫下這封信，請人寄給你們的而已。希望沒有嚇到你們哦！

  你們在青櫻館的生活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一起創造美好的生活，有沒有很幸福甜蜜呢？如果有，請深藏你們的記憶，將幸福的種子種下。

  或者你們過得很不如意，是不是沒法忍受對方的壞脾氣，覺得對方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人？如果是，請寬恕對方，敞開心扉接受對方吧！
  有沒有因為一些小小的矛盾吵架呢？如果有，就一起去青櫻館外面的花園看看吧，小山那裡會有新的發現哦！
  我還會以特別的方式給你們寄信，希望那個時候你們不要感到意外。

  永遠祝福你們的婆婆

  我驚訝地看著手中這封信，沒想到婆婆還會寄信過來。剛才看到的時候確實嚇了一大跳，因為同樣的蕾絲花紋，同樣的淡綠色信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婆婆還在世。她事先就寫好了這封信，婆婆還真是料事如神，事先就知道我和原沐彬會吵架。

  我捏著信，猶豫著要不要去花園看看。院子裡大都是櫻花樹，花謝的時候搞過一次大掃除，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小山那邊一直沒有去，不知道會有什麽意外驚喜呢？

  “煩死了！哪來的這麽多廢紙？”

  正想著，我被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原來原沐彬把這些情書都當成了廢紙。

  我抬起頭看著原沐彬，他穿著寬松的衣服，柔順的黑發有幾縷擋在眼前，帶著幾分慵懶和隨性。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我突然想起自己難看的雙眼，連忙低下頭，心裡默念著千萬不要被他看到了。不知怎麽的，我的心裡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昨晚我已經決定了沒什麽事就不要隨便和他說話，以後要少惹他，按照協議上的要求過日子。

  他是他，我是我，少點兒交集，可能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我懶得和他說話，拿起手中的信準備去小山看看。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將信奪了過去。

  “咦，這不是老婆婆的信嗎？你又翻出來看什麽？”他邊問邊飛快地掃了一眼信的內容，驚訝地自言自語道，“原來還有另一封。”

  “你要去花園嗎？”他繼續問道。

  他真奇怪，昨天發那麽大的脾氣，今天就和沒事人一樣過來說話，難道當我失憶了嗎？

  我故意不說話，任由他拿走信，也不看他，急忙往外走。

  “喂！”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說道，“還在生氣嗎？”

  廢話，能不生氣嗎？

  我甩了甩胳膊，想掙脫他的手，他卻抓得更緊了。一陣疼痛襲來，我顧不上可能會被他看到紅腫的雙眼，瞪大眼睛，一副“你到底想要怎麽樣”的表情看著他。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指著我的眼睛問：“你不理我就是因為把自己弄成這樣了？難道你一晚上沒睡覺？”

  就知道他會嘲笑我，我不想繼續聽了，討厭！討厭！

  我用了吃奶的力氣把他的手甩開。

  難道你看不出我在拒絕和你說話，拒絕和你有任何交集嗎？有這麽不明顯嗎？
  “是因為我嗎？”我好不容易甩開他的一隻手，他的另外一隻手又抓住我的另一條胳膊，笑著說道，“我道歉還不行？”

  聽了他的話，我實在忍不住開口了：“有你這樣道歉的嗎？沒見過道歉還笑得那麽燦爛的！”

  “你終於肯說話了，我以為你今天要裝一天的啞巴呢。”

  “你放開我！”

  “行，我放開你，但是你要好好說話。”他隨即松開手，換了命令的語氣說道。

  “要道歉的人是你，該好好說話的也是你！”我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胳膊說道。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道：“我剛才不是道過歉了嗎？”

  什麽？剛才那個就算道歉？未免也太沒誠意了吧！

  我昨天哭了一整晚，難過了一宿，就換來一句“我道歉還不行”，而且還是嘲笑我的語氣。這個家夥知不知道“誠懇”二字是怎麽寫的啊？
  我無語地看著他，他好像沒有要重新道歉的意思，我們就這樣立在原地，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你的眼睛……會不會很難受？”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好像為了打破這種氣氛，非常不自然地說道。說完，他伸出手要撫摸我的眼睛。

  “不用你管！”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發澀的眼睛，頭也不回地朝花園一瘸一拐地走去。

  （二）秘密花園一
  踩在花園的草地上感覺軟軟的，零星的各色小花散落在草叢裡，暗示著春天還沒過去。青櫻館依山而建，後面群山連綿，不遠處就是婆婆信裡說的小山。

  山上樹木鬱鬱蔥蔥，透著青翠的綠，大自然的美景讓我陶醉。我穿過花叢和樹木，筆直地奔向山腳下。隱隱約約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大山洞隱藏在灌木叢後面，山洞深處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頭，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這一定就是婆婆說的會有新發現的地方。好奇心驅使我躍躍欲試，但是另一個聲音說：還是不要進去吧，說不定很危險，眼睛不好使，腳傷也沒痊愈呢！
  正在猶豫的時候，遠處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原沐彬追過來了，他用手撥開攔阻他的去路的樹枝，走到我面前，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山洞。

  “你確定要進去嗎？”他指了指漆黑的山洞。

  我忽然想起他有夜盲症，那次停電的時候他嚇成那個樣子，這漆黑的山洞肯定不敢挑戰了。我瞬間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拉著他的手說道：“對啊，我要進去，你敢不敢一起？”

  他呆呆地看著我們拉在一起的手，沿著手臂移上來的熾熱目光和我的眼神交匯，直擊我的心底。我感到一陣慌亂，他手指的溫度傳來，灼熱得像一團火。我感覺自己的手有些顫抖，手心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後悔貿然拉住他，讓自己陷入這樣窘迫的境地，於是尷尬地松開手說：“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說完，我匆匆地走進了山洞。幸好走得快，因為我感覺手掌的余溫迅速地燒到了我的脖子，開始臉紅發燙。剛才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我身上投了一把火，以前從來沒這樣過，像觸電一樣，太奇怪了！這種感覺一路纏著我，在山洞裡走了很久都沒有消失。往前走看不到一絲光亮，往後退又極不情願，不知不覺只剩下黑暗吞噬著我。

  進退維谷間，我忽然感覺脖子一涼，好像有什麽東西繞上了脖子。我一個激靈，嚇得尖叫起來：“蛇！救命啊！天啊！”

  空曠的山洞裡傳來悠遠而沉悶的回音：“蛇……救命啊……天啊……”

  我使勁地甩著脖子，過了很久，沒什麽動靜了，我才用手一摸，發現脖子濕乎乎的，並沒有蛇的影子。瞬間我的腿都軟了，嚇死人了！這個時候要是真的有蛇就死定了。我摸著石壁想要快步衝出去，卻發現石壁上全是水珠。原來剛才只是洞頂有水珠掉在我的脖子上，真是自己嚇自己。

  我平複了心情，這時候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什麽聲音？難道真的有蛇？天啊，我最怕蛇了！
  我呆立在原地半天動彈不得，感覺呼吸困難，腦子裡迅速思索著怎樣對付蛇。我好像聽過如果和蛇不期而遇，應該保持鎮定，不要動，多數情況下蛇會慢慢離開的。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我不敢出聲，不敢移動半步。該死！早知道這樣就不要逞強進來了！
  我仔細辨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以獲取先機。

  不對，好像是腳步聲！
  難道……

  我感覺有個溫暖的物體正向我靠近，先是一雙手摸到了我的臉，然後那雙手迅速地縮了回去，有個不確定的聲音響起：“笨蛋，是你嗎？”

  我松了一口氣，聽出了是原沐彬的聲音。

  “臭大蔥！你進來乾嗎？”

  “要不是你這個笨蛋在洞裡大喊大叫，我才不會進這個鬼地方呢！”他責怪道。

  我的心裡瞬間湧起一絲感動，他明明知道自己一進來就會陷入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卻還走進來找我。

  “你……你不是什麽都看不見嗎？”說完，我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他，生怕他會跌倒。

  “一個被嚇得大喊大叫的笨蛋，還有時間管我看得見看不見，你自求多福就好了！”即便身處黑暗中，我也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

  “現在我也什麽都看不見了，怎麽辦？”我衝聲音傳來的方向說道，有點兒後悔進來了。

  “反正都進來了，就一起走出去吧！”他摸索著拉住我的手，雙手相握的溫暖讓我覺得他很溫柔，一點兒都沒有冷酷的感覺。

  我順從地靠在他身邊，一種甜蜜的感覺向我襲來。咦？我竟然用了“甜蜜”這個詞，這個詞語不是用來形容戀人的嗎？呸呸呸！
  我們相互攙扶著走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見到前面有些光亮。我伸出手，可以看清楚手指頭了！
  我抬起頭看看身邊的人，英俊的臉龐在黑暗中顯得更加立體，他依然一隻手拉著我，一隻手在黑暗中摸索。這樣微弱的光線下，他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吧，剛才他一直是這個姿勢牽著我向前走的。

  “我可以看見模糊的東西了，出口應該不遠了，我來帶路吧！”我走到他前面說道。

  “那個……謝謝你進來找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我們剛吵架沒多久。

  他頓了頓，手僵在半空中，說道：“你一直都沒有當我是朋友，是嗎？”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半拍，我哀怨地回答道：“怎麽會……”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昨天在醫院，你和歐陽綽羽說的話……”

  “你昨天去了醫院？”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跟著去了醫院嗎？我激動地想著，一股感動從心底升起來。緊接著，昨天我和綽羽在醫院的對話不斷在我的耳邊回響。

  “怎麽可能？那個家夥脾氣那麽臭，沒人受得了他。”

  “怎麽會？我和他只是普通舍友的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

  “那要是在我和原沐彬兩個人之間選一個做男朋友，你會選誰？”

  “這個不用猶豫吧！”

  難怪昨天他那麽生氣，我一心以為他在為米朵的事情生氣，沒想到他在病房外聽到了我和綽羽的對話。那個響得那麽及時的開門聲，我一直以為是風吹開門發出來的，這樣看來，應該是他站在門外。

  我又想起回到青櫻館後，我還口口聲聲替綽羽說話，完全沒把他當朋友。

  “綽羽不是存心說你的，只是為朋友出氣而已，如果他的話讓你難過，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以什麽名義替他道歉？”

  “他是我的朋友啊。”

  “他恐怕不是朋友那麽簡單吧！怎麽你就沒有想到維護一下其他朋友？”

  此刻我不知如何是好，原來我無意中說的話傷害了他。應該哭一晚上的人是他啊，哎呀，現在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你誤會了！”我連忙擺手，雖然他看不到我急切的樣子。

  “不是那樣又是怎樣？”他松開我的手，自己摸索著朝前走去。

  “我……”這要怎麽解釋啊？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說了那些話，明明是違心的。難道要我和他說一切都是在說謊嗎？鬼才相信呢！
  我獨自發著呆，他已經摸索著朝前走了很多步，我回過神來，想走過去扶著他。

  一不小心，我那隻受傷的腳踩到了一顆石子，一陣劇痛瞬間傳來。我重重地跌了下去，慌亂中扯到了原沐彬的衣服。“嘩啦”一聲，他的衣袖被我撕開了，他整個人也因為沒站穩倒了下來。

  我倒地後，手裡還拿著那塊碎布。

  “對不……”還沒來得及道歉，一個巨大的身影便撲在我身上，一個溫熱的東西貼上了我的嘴唇。

  等我反應過來才發現竟然是他的嘴唇。

  我緊張得快要窒息了，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只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臉。

  他好像意識到什麽，雙手撐地彈起來，卻不小心按在我的肩上，疼得我叫出聲來。他嚇得趕緊把手縮了回去，卻又重心不穩，重新跌下來，這次嘴唇貼在了我的臉上。

  我徹底僵住了，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燒起來了，心臟恢復了跳動，卻是瘋狂地跳著想要衝出胸腔。

  冷靜！冷靜！不要亂想！

  我的初吻就這麽沒有了嗎？天啊！怎麽會這樣？
  半晌，我們呆坐在地上，都忘記是怎麽分開的。

  “我……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吧……”我支支吾吾地說道。

  “嗯。”他點了點頭。

  我扶起他，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沒有拒絕，任由我拉著往洞口走去。

  （三）秘密花園二
  洞口刺眼的陽光照得我們睜不開眼睛，在黑暗裡待久了，突然看到日光，真讓人適應不過來。

  我收回擋在眼前的手，漸漸適應了光亮。

  眼前的一切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我看到了寬闊的綠草地，是大自然最令人舒暢的顏色。與綠相接的地方是一片湖藍，藍色的水波倒映著陽光的金色，波光粼粼。山上開滿了美麗的櫻花，被風吹起的花瓣飄落在湖面上，漾起一圈圈漣漪。細小的花瓣在風的吹動下，像極了乘風破浪的小小風帆，美麗極了。

  “青櫻館院子裡的櫻花早就謝了，為什麽這裡的櫻花依然盛開呢？”

  我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轉了一個圈，想要擁抱這一切。

  “這裡的溫度明顯和外面不一樣，櫻花開得比外面遲，所以花還沒謝。”原沐彬摸著下巴，邊欣賞著如畫的美景邊說道。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著他，他的衣袖被我撕下了一角，那塊布還被我拿在手中。即便穿著破爛的衣服，也絲毫不影響他英俊的形象。他的臉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微微上揚的嘴唇勾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讓我忍不住回想起在石洞裡發生的一切。

  他看著我複雜的表情，打趣道：“豆芽菜，這件衣服很貴的，你打算用什麽賠啊？”

  我舉著那塊碎布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回去幫你縫起來，保證煥然一新！”

  緊接著，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脫下衣服丟給我。

  “你幹什麽？”難道現在就要我給他縫衣服？非禮勿視啊！
  我還沒來得及捂住眼睛，就看到他一臉神往地看著遠處的湖面說：“真想去游泳啊！”

  說完，他快步奔向那一片湖藍，不久後，他“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裡。

  “喂！你不要命了嗎？”我的心跟著他一起沉入了湖底，我連忙趕到湖邊。

  只見湖面那圈蕩起的漣漪已經迅速擴散到岸邊，岸上放著他的鞋子和褲子，水面瞬間變得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原沐彬！你在哪裡？快點兒出來，不要嚇我！”

  過去了半分鍾仍舊沒有動靜，天啊，過了這麽久還沒上來，會有生命危險吧！
  我無助地癱坐在岸邊，看著水面上的倒影，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原沐彬，你快出來！你別嚇我！你快出來啊……”

  突然，一股水花濺起，一個人從近處的湖面冒了出來。只見原沐彬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裸著上身定定地看著我，笑道：“沒有人告訴你，我是潛泳冠軍嗎？”

  我已經被嚇得怔在原地，看到他冒出頭跟我說話，很久才緩過來。

  我自己也沒料到，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然後喋喋不休地喊道：“臭大蔥！如果你想嚇死我，拜托挑個黃道吉日！鬼才知道你是什麽潛泳冠軍，你要是死了，我的罪過就大了……”

  他在水中聽得愣住了，然後拍打著水面一陣猛笑，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

  爽朗的笑聲讓我產生了我不曾認識眼前這個人的錯覺。

  水花濺到我身上，我連忙站起來往後退。只見他一個翻身又扎進水裡，我透過半透明的湖水看到他健美的身體在水裡遊動，不久就消失在蔚藍的湖中央。

  我癡癡地看著，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將手中的衣服放在他的鞋子旁邊，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家夥的衣服全部脫掉了，那麽剛剛……剛剛……

  我的心裡咚咚地打著鼓，我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我決定不再管他，獨自一個人去草地那邊走走，認真地欣賞美景。

  走累了，我便找了一片草地躺下來，旁邊的那棵小樹給我當起了遮陽傘。耀眼的陽光從枝葉間灑下來，在我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花香伴隨著輕風不時從鼻子底下鑽過，像調皮的精靈。我把手放在腦後枕著，舒服地享受著微風的吹拂。

  如果沒有山洞裡的那個插曲，今天真是一個不錯的假日。

  我想著剛才那一幕，臉上不禁浮起一抹紅暈。我情不自禁地捂著自己的臉，還好在山洞裡什麽都看不清，還好他沒有看見我的窘樣，不然我非得羞死。

  我感覺一個身影朝我走過來。

  “這個地方真不錯！”原沐彬終於上岸了，已經穿戴整齊，好像在陽光下走了一陣子，只剩下還沒乾透的頭髮告訴我他不久前暢遊過一番。

  “笨蛋，不要隨便離開我！”

  我被他的話驚到了，心臟收縮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慌忙解釋道：“你這麽笨，迷路了怎麽辦？還是兩個人一起比較安全。呵呵，這地方真美啊！”他明顯是想岔開話題。

  “是啊！沒想到青櫻館後面有這樣一個秘密花園。”我微笑著附和道，“老婆婆告訴了我們一個好棒的地方。”

  他在我身邊躺下，閉上眼睛說：“就算她不說，我們也遲早會發現的。”

  我興奮地說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啊，這樣的美景當然是越早知道越好，等到我們發現，說不定櫻花已經掉光了！”

  “嗯。”他好像睡著了一樣，輕聲答應著。我微微側過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和輕顫的睫毛。他如此安詳的模樣告訴我他身上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他的手腕上依舊戴著我幫他縫製的護腕，大概他已經徹底走出了失去媽媽的陰影吧。

  我說道：“沒想到你游泳那麽棒！”

  他睜開眼睛深呼吸一下，然後輕聲說道：“謝謝你，美智！”

  我驚訝地聽到他喊我的名字，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這有什麽好謝的啊？因為誇獎你遊得很棒嗎？”

  他轉過頭凝視著我，目光真摯而熾熱，他說：“不，謝謝你剛才那麽緊張我。”

  我張了張嘴，呆呆地想著他這句話的意思。剛才他跳進湖裡，我的確很緊張，我似乎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已經超出了正常的反應。

  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因為……因為你跳進去那麽久了，我以為你會淹死……我……我不會游泳，什麽都做不了……你要是死了，我沒準會被認為是殺人凶手……”我已經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他只是微笑著別過臉，不再說話。

  我被他那抹誠摯的笑容弄得心神不寧，胸口升起的甜蜜和惴惴不安吞噬著我。我整個人被拉入一股無法遏製的旋渦中，湍急的旋渦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最底端，我終於明白旋渦的中心是他對我的呼喚，我的心不可控制地淪陷了。這種複雜的情愫緊緊地纏繞著我，已經根深蒂固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冷酷的家夥，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男生了。但讓我更加惶恐的是，我深刻地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緊緊地抓住身邊的一撮青草，越抓越緊。

  這一刻我只希望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享受這份美好。

  （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回青櫻館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通往那個石洞的路並沒有想象中的遠，回來的時候我刻意默數了一下，大概五分鍾的路程。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回來的時候走了很久，可能是因為氣氛有些尷尬，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分鍾都覺得過了很久。

  知道自己的心事之後，我無時無刻不在小心地隱藏它，所以整個下午和原沐彬的交流都變得異常怪異和緊張。

  怪異和緊張充分體現在：他在處理那些情書的時候，我偷看被他發現了；我將做好的料理遞給他的時候，慌慌張張地把碟子摔到地上，然後慌亂地道歉；坐在沙發上，他稍微靠近我一點兒，我就心慌意亂地挪開一點兒；他問我話的時候，我總是結結巴巴、詞序顛倒、詞不達意……

  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我才能恢復正常。

  “美智，你到底怎麽了？怎麽從湖邊回來以後就變得怪怪的了？哪裡不舒服嗎？”自從在湖邊他叫我“美智”之後就沒有再改口，現在我連聽到他對我的稱呼都會變得呼吸急促。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成語句的話：“沒有，一下就好，我是說可能躺一下就好。”

  我灰溜溜地跑到樓上，丟下兀自奇怪的他。

  我衝進臥室裡的洗手間，脫下衣服，將噴頭對準自己，我需要衝個涼讓自己冷靜下來。

  昨天整晚的痛哭是我從未有過的，現在算是真相大白了，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我終於明白，我害怕他對我惡言相向，害怕他因為別的女生而忽略我，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該怎麽辦？以後要怎麽面對他和米朵——那個注定是他未來妻子的女生。

  溫熱的液體從我的臉上流下來，分不清到底是水還是淚。

  從洗手間出來，我心情複雜地躺在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看到原沐彬走進來，他擔心地看著我，問道：“美智，我敲了很久的門，你都沒有回應，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緩緩地坐起來，心懷感激地說道：“沒有，可能是睡著了。”

  他走過來，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道：“這麽燙，你在發燒。走！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抱起我，我摟著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我的心裡升起一股感動。

  我喜歡他對我噓寒問暖，喜歡他對我的關心。

  我喜歡他，無法控制地喜歡。

  “沐彬。”我緊張地喊著他的名字，就像米朵那樣喊他，“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他笑著將我抱緊，快步趕到醫院。

  到了醫院，我忽然想起上次的誤會還沒有向他解釋清楚，於是說道：“其實那天我和綽羽說的話都不是真的。”

  “哦，你說什麽了？”他好像忘記了那件事一樣，好奇地問我。

  “就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男朋友……”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對他說出了心裡話。

  他愣了一下，正要說點兒什麽，米朵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了。

  “奈美智！枉我當你是好朋友，你竟然出賣我！你放開沐彬！”她惡狠狠地走過來，一個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我捂著被打紅的臉，從原沐彬身上翻下來，摔倒在地上。忽然頭痛、腳痛一齊襲來，我無力地辯解道：“對不起，米朵，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夠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就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米朵拉著原沐彬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被米朵拉著，轉過身對我說：“對不起，美智，我已經有米朵了……”

  成雙的背影刺痛著我的眼睛，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發現無能為力。

  自責和自尊讓我清醒過來，我痛苦地趴在地上，刺骨的疼痛扎進我的心臟，我本能地張大嘴巴急促地呼吸起來。眼淚肆意地在我的臉上滑過，我哽咽著說不出一個字……

  我猛地翻身坐了起來，驚起一身冷汗，才發現我一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可是心痛的感覺那麽真實，眼角的淚水告訴我，我是真的很傷心。

  我掙扎著爬起來，看了看時鍾，已經是半夜三點了。夢裡的急促喘息讓我口渴得要命，我走進廚房大口大口地喝著水，滿足地擦了擦嘴巴。

  原沐彬的房間還亮著燈，因為有夜盲症，他有開燈睡覺的習慣。但是今天，他的房門只是虛掩著，我看到從門縫裡透出一抹昏黃的燈光。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進入夢鄉了，睡夢中會不會有我的身影呢？唉，我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端起水杯，不自覺地走近他的房間，在門外呆呆地站了良久。

  我真是傻瓜！我這是怎麽了，半夜站在人家房門口幹什麽？
  我苦笑著準備離開，這時，虛掩的門突然打開了，原沐彬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好像看到我很久了一樣，帶著詭譎的笑容說道：“你在這裡站了兩分鍾，想幹什麽？才幾個鍾頭不見就想我了嗎？”

  我驚訝地看著他突然冒出來，又突然跟我說話，還說中了我的心事。我心裡一慌，手中的水杯摔在了地上，“哐當”一聲摔個粉碎。

  我連忙蹲下來收拾。

  他也蹲下來，一把拉起我的手，關切地說：“笨蛋，我來撿，小心劃破手。”

  我觸電似的將手抽回來，說道：“沒關系，我……我來吧！”但是越說越緊張，手顫抖得厲害，什麽也抓不起來。無法控制情緒的我急匆匆地站起來，不再管摔碎的杯子，飛快地朝樓上跑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都不敢下樓，天啊！我到底要怎麽面對他？
  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死就死吧，反正總是要面對的，被他發現了又怎麽樣？就當多了一個花癡的粉絲。

  我走下樓，發現樓下靜悄悄的，客廳裡沒有他的影子，房間裡也沒有他的影子，院子裡更是安靜極了。

  咦，他出去了嗎？我頓時有點兒失落。

  這時，我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個漂亮的卡通水杯，好像和他經常用的那個是一個系列的。

  杯子底下壓著一張字條，剛勁有力的字跡映入我的眼簾：“美智，我今天回家住，送你一個杯子，還有，別忘記你要賠我的衣服！”

  我高興地拿起水杯，貼在我的臉頰上。緊接著，我看到椅子上擺著那件被我撕破的衣服，還有那塊碎布。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我的心裡橫衝直撞，有溫暖、甜蜜，也有酸楚、哀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