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尾聲
  康謹承沒有對我糾纏，按李格瑞透露的消息，他現在一直在忙著奧美收購的事情，大概事情結束之後還要來找我談清楚。我已經身心疲憊，短期內都不想再聽到有關康謹承和奧美的任何消息。但是他每天都會在早、中、晚一日三餐的時間給我發來信息，叮囑我按時吃飯，不要餓壞身子。

  每當看到他的消息，我都會忍不住流淚。有好幾次我都想將他拉黑，可是每一次我都流著淚看完，直到眼淚模糊眼，看不清屏幕，也就放棄了。

  面對佳人小姐的追問，我選擇避而不答，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年了，我卻買了張機票，直接飛去了貴州。

  馬嶺河大橋、壩陵河大橋、南昆鐵路清水河大橋……

  在向導的帶領下，我一路開車沿途仔細看著、走過，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腦海裡也不禁回想起當初和康叔聊天時的情形。

  “晶晶啊，你將來想做什麽？想考什麽專業？”

  “我想像你一樣當一名設計師。我要當一名橋梁設計師，在西南部建很多很多的橋，讓西南部的公路發達一些，讓那些深山裡的孩子都能走出來。”

  “哎喲，你這覺悟高啊。不像我們家偉，說什麽能賺錢就做什麽。”

  ……

  遠遠地望著這些雄偉壯麗的世界之最，一座座長橋氣勢如虹，橫鎖群巒，正是建造這些的偉大的設計者們、能工巧匠們，讓天塹變成了通途，讓大山裡的人們都能走出來。他們的胸中裝的一定不是我這樣氣量狹小的情愛。

  也是這一座座橋梁配上沿途壯麗山河的絕美風景，令我的心漸漸平靜了。

  小白和佳遙每天都會問我在哪裡，我卻什麽也不說。

  最初的兩三天，她們兩人隻敢在群裡匯報一些消息，比如奧美即將被浙江的一家公司收購，這兩天就要簽訂收購協議；比如劉雲樺已經辭去董事長職務，在家頤養天年；再比如重點消息，徐婧婧因為涉嫌行賄被請去調查了，簡直大快人心……

  到了第四天，兩人見我不反感，便追問我去了哪裡。平靜之後，我便告訴她們我去了一個山高水遠，曾經想要實現自己夢想的地方。

  兩個人得不到確切的消息，開始每天輪番給我洗腦，不停地替康謹承辯解，因為我性子太倔，不僅自己不肯解釋，還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之後我又離開得太突然，而他一直在忙著奧美的收購事宜，沒法找到我向我解釋。

  郵件裡的兩段視頻和錄音證實是徐婧婧發的，錄音中劉雲樺叫的那一聲許晶晶，是她將徐婧婧誤以為是我，向徐婧婧提出的利益要求，可後來才知道平凡無奇的我才是康牧華喜歡的那個真正的許晶晶。

  至於徐婧婧是否有勸康叔放棄監護權，當時說了什麽，我無從得知。

  八年前，徐婧婧就將這兩段視頻和錄音給康謹承看過，失去父親的悲痛令他有一段時間無法正確思考。他是懷疑過我，但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後，他的頭腦清晰了，更多的是選擇相信我，他相信我不是那樣的人。否則在競標工程的時候，他大可讓我的公司中標，一旦奧美破產，我便會給師兄的公司惹來一堆麻煩，但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讓他苦惱的是，他要怎麽樣才能向我問清當時的真相，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我。我的外在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內心是個倔強又懦弱、害怕受到傷害的膽小鬼，只要感受到一點點傷害，我就會縮回自己的殼裡不願出來。他本是想在奧美事件都塵埃落定之後，再找機會向我詢問的，卻沒有想到徐婧婧會將那兩段視頻和錄音以群發郵件的方式告訴所有人。

  他所謂的“沒有放任徐婧婧，用不了多久，你便會知道”，便是指徐婧婧涉嫌行賄被抓。

  最讓我哭笑不得的是徐婧婧，她鍥而不舍地給我打了一天電話我不接，然後她給我發了十幾條消息，都是在辱罵我是個惡毒的心機婊。

  “許晶晶！我徐婧婧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

  什麽才是得到，什麽又是得不到？有時候你自認為得到的東西其實離你很遠，有時候你一直追尋的東西，卻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這天是年二十九，我在外邊流浪了大半個月，越是接近年關越是想念家裡，本擔心自己的任性有可能導致人生中頭一次回不了家過年，也多虧了向導，幫我買到了最後一張頭等艙的機票能讓我回家過個年。

  登上了飛機，在頭等艙的座位坐下，我的腦子裡便又忍不住想起康謹承，想起了上一次坐在頭等艙的時候，我是多麽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身邊，一起飛往三亞。

  其實在貴州四處遊蕩的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除了小白和佳遙給我洗腦之外，康謹承每天依舊是早、中、晚都會給我發消息。

  “在外記得按時按點吃飯，不要餓壞身體。我愛你，晶晶！”

  “今晚的月亮特別圓，不論你在哪裡，記得出來看看月亮。晚安，我愛你！”

  “今天早上晨跑的時候，我遇見一個薩摩耶，它笑起來的可愛模樣，讓我想到你。我愛你，許晶晶！”

  “今天N市下雪了，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保暖，如果沒錢買衣服，我給你發個大紅包。”這條消息之後，跟著兩個紅包，一個是520，一個是1314。

  “回來吧，晶晶，叔叔和阿姨都很擔心你，我也很擔心你。晚安，我愛你！”

  ……

  起初，我無視他給我發的那些消息，可是每一天，他的每一條消息都讓我感受到他是真心的。我本以為我已經平靜了，可是每天晚上看著他發來的這些消息，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流著眼淚，哭成狗。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從包裡拿出眼罩戴上。

  不一會兒，我感覺到身邊的位置有人坐下，我下意識地靠近了窗戶，拉開了距離。

  飛機起飛後，沒多久我便進入夢鄉，直到空姐推著餐車走過來詢問：“先生，請問您需要雞肉飯還是牛肉飯？”

  “牛肉飯。”熟悉的聲音讓我恍然。

  “好的。那您的女朋友呢？”

  “讓她自己選吧。”

  我迅速拉下眼罩，當看到身邊的人是康謹承，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小姐，請問您需要雞肉飯還是牛肉飯？”

  我哽咽著嗓音回道：“暫時不餓，謝謝……”

  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蓋上了薄薄的毛毯，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發絲，指尖觸碰著我的臉頰，道：“你瘦了，也黑了。唉，一看你就是沒有好好吃飯。怕你過年回不了家，我過來接你。”

  我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掉落下來。

  他輕輕地替我撫去了眼淚，將我攬在懷裡，聲音柔淺如風：“不想吃飯就繼續睡吧，還有兩個小時才到。”

  我窩在他的懷裡，眼淚一滴一滴地滾落出來。

  他擁著我，親吻著我的發絲，在我耳邊低聲道歉：“都怪我，如果我能早點向你解釋清楚，也就不會這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搖了搖頭，任由這半個月的情緒宣泄出來。

  我介意的不過是他曾經的懷疑，可是若這事換作是我，我又是否能理智地活過這八年？我是否一定一點兒也不懷疑他呢？這大半個月，每一天晚上入睡的時候，我都會問自己，而我得到的答案始終是否定。

  我做不到。

  這件事，我和他都沒有錯。

  只是，如同山裡那些在建的橋梁一樣，我和他心間的那一座橋並沒有完整地拚接好……

  回到N市，我才知道，小白和佳遙是他的情報員，想盡一切辦法探聽我的下落，正是我那句“一個山高水遠，曾經想要實現夢想的地方”出賣了我。他知道我曾經的夢想。

  向導那好不容易買到的最後一張票，也是他安排的，只是特別叮囑向導千萬別讓我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方式聯系上那位向導的，不僅是這一張機票，還有這半個月的行程。難怪向導一路都在旁敲側擊，說看我的面相就知道我一定有一位貼心的男朋友，當時我只是一笑而過，覺得男朋友是浮雲。

  向導為我安排的住宿餐飲都是當地最高標準的，讓我在感受大山裡的人的窮苦生活的同時，卻又能好吃好住的，當時我內心罪惡了很久。向導還在不停地解釋，都回家過年了，誰來旅遊？我給的錢已經達到當地淡季的最高標準了，令我不禁懷疑自己掏出的是美元，而不是人民幣。

  奧美被浙江知名企業注資並購後，之前停工的樓盤也在年後沒多久復工了。完成並購之後，雖然收購的企業一心想挽留康謹承繼續擔任奧美的總裁，但是被他婉言拒絕了。

  李家之前被查封的別墅也終於回到李格瑞的手中，周末，我陪著康謹承前去探望他的母親劉雲樺。這次見到她，我覺得她一下子老了至少十歲，沒了精致的妝容，再也不是那個氣質優雅雷厲風行的女人，而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普通婦女。

  她看到康謹承，並沒有怒火衝天，而是十分平靜。

  “從你爸身邊離開，和李叔叔走到一起，我從未後悔。也許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放棄了你。我之所以非要帶你去美國，是想證明我不是一個差勁的母親，可是事實證明，恰恰相反，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母親。”

  劉雲樺看了我一眼，目光沒了往日的犀利，緩緩轉身上了樓。

  我的手被康謹承緊緊地攥在手心裡，那緊握的力道，讓我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矛盾與痛苦。

  劉雲樺對謹承的愛，是用錯了方法，她以為給足了金錢就是母愛。謹承雖然為她追求金錢注重名利所不齒，但同樣也敬佩她有強烈的事業心和上進心，奧美之所以有不凡的成就，與她的辛勤付出不無關系。康謹承在事業上的嚴於律己、恪盡職守，無形之中都受到了劉雲樺的影響。

  如果他們能很好地溝通，也許今日將是另一個局面。

  親情之間的傷害，永遠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將手指插進他的指間，與他十指緊緊相扣。

  他偏過頭笑望著我，道：“賠了K-Robot的股權，又離開了奧美，我以後得努力賺錢了，你可千萬不能嫌棄我這個窮鬼啊。”

  我擰著眉頭，故作一臉糾結，回道：“原來你現在這麽窮啊？！那我得去問問李格瑞，之前她說的分手費還算不算數？”

  “哦，你去要吧，順便問問她買回國的機票還缺多少錢？”

  “哎喲，你還是不是人啊？這麽對待自己的妹妹。”

  他抬眸望著街頭在清風中搖曳的香樟樹，笑了笑道：“春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因為有我最喜歡的樟木樹花香。知道香樟樹的花語是什麽嗎？”

  一陣清風送來，香樟花淡雅沁脾的香氣隨風散開，讓人忍不住閉上雙眼靜靜感受這股味道。

  “它的第一個花語是純真的友誼，好比八年前你我剛開始的時候。”

  “這樹蠻妖的嘛，竟然還有第二個花語，第二個花語是什麽？”

  他神秘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自己去查。”

  我不屑地翻出手機，輸入“香樟樹的第二個花語”。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守護你，因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唯一，誰也不可能替代你。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