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天亮了,他還在
枉他還自以為與蔣大師之間已相差無己,對方不過是仗著聲名響,年歲大的優勢而已。
可如今這一看,分明還是天淵之別啊!
賈輕等人看著馬夫子不斷變化的神情,面上越發慌亂。
古夫子雖未見到試卷,但從馬夫子表情上,猜出應該是答對了。
而且應該答得甚是巧妙!
他想起當初陳家村與西村劃分山林一題,當時羅書的解法就震驚了他。
那時,他以為是羅書個人出眾的能力解出的。
現在回想起,貌似當時羅書曾詢問過紀子期可有別的解法。
那麽那一問,肯定不是客套地問,而是求教地問了。
古夫子覺得以自己這般歲數,許多事情已經看開了。
馬夫子下帖向他挑戰時,他抱著必輸的念頭,來應戰了。
可現在,他仍然是止不住心頭的狂喜,像愛玉的人,突然間發現了一塊絕世美玉一般。
現在的紀子期,就是他眼中價值連城的那一塊玉。
古夫子輕咳兩聲,嘴角顫動,盡量表現出平和的神情,“馬兄,解得如何?可否讓古某瞧瞧?”
馬夫子仍在呆滯中,對他所言充耳不聞。
古夫子便親自動手,從馬夫子青筋暴露的手中,用力一扯。
馬夫子下意識地一松手,那三道題便落入了古夫子手中。
古夫子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那三道題的解答時,仍是被大大驚到了。
果然如此!當日羅書分山之法的思路便與此如出一轍,只不過,明顯紀子期的思路更簡潔更奇特。
緊接著古夫子心中又是一陣狂喜,想不到我古齊天臨到老,還能收到如此資質過人的學生!
驚過後,他就忍不住想仰天長笑,只可惜,現在在馬夫子的地盤上,就算高興,也不能表現得如此明顯。
馬夫子終於回過神來,之前的張狂已完全褪去,嘴張張合合幾次,終於乾啞著嗓子道:“這三題,都對了。”
賈輕等人面如死灰,看向紀子期的神情通通變成了仇恨。
其中一人道:“楊師兄紀師妹能解出那三題,師兄我打從心裡敬佩。
可紀師妹出的這三題,師兄有些不服氣!”
馬夫子聞得此言,死寂的臉又泛上了光,說不定還有機會,“拿來瞧瞧!”
賈輕將題遞了上去。
馬夫子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大約一兩柱香時辰後,面色灰敗,長歎一口氣道:“古兄,小弟認輸了!”
至此時,這句話才顯露出了幾分真實情緒。
那學生還不死心,“夫子…”
馬夫子正是又惱怒又灰心之際,那學生還不知死活地撞上來,當下大怒,劈頭罵道:“技不如人!學藝不精!你們還有臉懷疑?
老夫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從今日起,都給老夫老老實實地呆在院子裡鑽研術數,嚴禁外出!”
此言一出,賈輕等人面色大變。
要知這幫人歲數都不小,早已成家立業,這一閉關,不知何時才能與家中嬌妻幼兒相見,如何是好?
只是馬夫子正在氣頭上,眾人不敢出聲,隻得諾諾應是。
經此一事,馬夫子氣焰全消,賈輕等人雖心中有氣,但夫子已認慫,個個也不敢如何。
全部人等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古夫子紀子期黎淵三人。
回到古學堂,古夫子對紀子期出的三題甚有興趣,當時礙於馬夫子面子,不好意思拿過來細看。
如今回到了自己園子裡,古夫子的開懷也不掩飾了,對那三題的興趣也不掩飾了,“小雪,將你那三題講來聽聽?”
紀子期便將那三題重新講了一遍。
題確實算不上難,卻對綜合運用能力要求非常高。
以賈輕等人現在的水平,時間緊迫的情況下,解不出勉強算在情理之中。
古夫子沉思一陣後想出了解法,又想起紀子期與眾不同的解題思路,便問道:“小雪,將你的思路講給夫子聽聽!”
“好的,夫子,我的思路是這樣的…”
古夫子邊聽邊滿意點頭,不錯!不錯!非常不錯!
不僅新奇,對他自己也非常有啟發意義。
只不過,古夫子同馬夫子一樣,在心中也認定,這一切除了紀子期本身的天賦外,還是要歸功於蔣大師。
所以臨走前,古夫子道:“小雪啊,以你現在的水平,夫子能教你有限,你以後可多點時間向你太爺蔣大師學習!”
久未出聲的黎淵,在古夫子走後,終是忍不住問道:“紀子期,你剛剛為什麽那麽做?”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紀子期卻聽懂了,拱手道:“大皇子,陛下將你送來這要師協會的目的是什麽,你清楚嗎?”
黎淵對她忽然地稱呼轉變,很不能適應,皺眉道:“略知一二。”
“不知道大皇子可否將略知的一二說來聽聽?”
“術師協會內部鬥爭沉屙已久,父皇擔心蔣大師和孟大師百年後,術數界便會隨之崩塌,便將重心放在了新一代的術生身上。
將我送入這術師協會,一來是深刻了解術數在黎國的強大與發展中起到的絕定性作用。
二來便是了解如果其崩塌,對黎國國運及民眾帶來的災難到底會有多嚴重!”
三來是希望我能從你身上學到那種高格局的眼界,以及不拘一格的行事風格。
不過這句話,黎淵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紀子期微笑道:“昨日我太爺蔣大師也同我說了類似的話!”
“什麽意思?”黎淵道,“莫非你太爺期望你能改變術師協會的的現狀?”
“不是!人性已根深蒂固,很難改變。”紀子期道:“太爺並未如此要求,不過太爺希望我能成為新一代術生的榜樣!”
黎淵道:“所以你之前才會那麽狂妄地對待馬尚舟那幫人?”
紀子期道:“馬夫子為人有些輕狂,自以為術數之能已無人能及。打擊他的最好辦法,便是在術數上一擊即中。
剛剛那麽做,純粹是為了烘托效果。結果也證明了,效果不錯!”
黎淵看著她不出聲。
“所以,楊師兄,”紀子期換回了稱呼,微笑道:“很長一段時間內,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蚱蜢。
希望掌珠公主的事,不會成為翻船的理由!”
黎淵有些羞惱,看來蔣大師不僅對她提出了期望,還連帶地說出了掌珠的事情。
他忿忿道:“我掌珠妹妹不知道強你多少倍!”
“我知道啊!”紀子期作出無辜的表情,“掌珠公主是黎國第一美人,是黎國最尊貴的女子,即使只是與她的名字放一起,都是我高攀了!”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不對味呢?黎淵面色鬱鬱。
“不過,”紀子期笑嘻嘻道,“問題都是杜峰那廝,不光師兄心理不痛快,師妹心理也不痛快的很。
師兄要是想去教訓他的話,順便將我那一份也教訓了!”
黎淵有些瞠目,這是身為人家未婚妻該說的話嗎?慫恿別人去教訓自己的未婚夫?
他咬牙道:“杜將軍知道師妹是這樣的性子嗎?”
紀子期繼續換上無辜的表情,兩手一攤,“不知道,要不師兄有空幫我去問問?”
黎淵被她的無賴氣得胸口一陣翻湧,黑著臉甩袖離開了。
話已說開,想必黎淵以後不會為了掌珠公主的事給她臉色看了。
總算是解決了一件事!
紀子期衝著黎淵的背影做個鬼臉,笑眯眯地離開了。
回到蔣府後,紀子期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了蔣大師。
蔣大師半眯著眼邊聽邊點頭,唇角不自覺翹起,露出笑容。
不愧是我的曾外孫女,蔣家後人,一出手便震住了狂妄自大的馬尚舟!
看來他有段時間不會蹦躂了。
紀子期在古學堂過得挺無聊。
古夫子初回京城沒多久,日日被過往好友接去花天酒地,不,接風洗塵,暢談往事。
黎淵因為前幾天紀子期挑明了掌珠的事,不好意思給她臉色看,但也不怎麽願意搭理她。
一看到她,轉過臉視而不見。
紀子期自認不是那等願意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的人,見了面主動打個招呼後,老實閉上嘴,不願多生事端。
園子裡人少,總共就那麽五個人,若有人一日不見,便覺得好多天沒見了。
紀子期發現好像有兩天未見到容若了。
容若因為他哥容禛的事,自然對她無好感,礙於身份有別,面子上還算客氣。
紀子期一來閑得慌,二來她和范同的關系雖說有些尷尬,可畢竟是上幾輩人的事,跟他們一點乾系也沒有。
在這園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她也不想二人關系過於僵硬。
便裝著無意,同范同搭訕道:“怎麽好幾日沒看到容若了?”
范同看她一眼,眼中別有深意,“他家最近出事了。”
“出事了?什麽事?”紀子期真不是這麽八卦的人,可是同在古夫子門下,怎麽也得關心一下是吧!
范同神色奇怪,頓了頓還是說了,“他哥容大人年前負責監工的公主府的兩座樓,前天出事了,詳情不得知。
出事當天工部林大人立馬趕到了現場,現場卻不見容大人身影。
林大人派人找了好久,終於在一家…酒坊找到了醉得不醒人事的容大人。
林大人當場震怒,以玩忽職守、監管不力之罪,將容大人送進了大牢。
容家現在亂成一鍋粥,容若回去主持大局了。”
紀子期本想再問容大人為何會醉在酒坊,看著范同像看白癡似的眼神,閉上了嘴。
嗯,黎淵好像說過,容若因為強留她在柳兒巷,先是得罪了蔣大師及杜元帥還有杜峰,後來蔣靈身份一揭穿,等於又得罪了戶部和工部兩位林大人。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人敢護著他,幫他說一句好話。
昔日的良師益友均遠離,原本前途無限,一夕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
這麽說來,容家出事,倒跟她免不了扯上一點乾系,加上又扯上工部林寒軒,也就是范同的姑父,也難怪范同看她神情那般奇怪。
紀子期呵呵兩聲,乖乖閉上嘴不敢多言。
當然,如此看她的除了范同外,還有黎淵。
黎淵聽見她與范同的對話後,忍不住心中翻個白眼,少根筋的小丫頭!
晚上回蔣府時,剛下馬車,忽然斜斜裡衝出來一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紀小姐,求你救救我哥!”
紀子期嚇一跳,車夫正欲將人拉開,她定睛一看,正是兩日未見神情憔悴的容若。
紀子期伸手製止了車夫,上前扶起容若,“容若,男兒膝下有黃金,先起來說話!”
“紀小姐,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容若頭低埋,紀子期力量有限,拉他不動。
紀子期今日已知道發生了何事,也猜想得到容若所求何事。
不過茲事體大,人命關天,哪是她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就算能,她也做不出這等事來。
紀子期不由皺眉道:“容若,我知你所求何事。但具體詳情我並不知曉,斷不能貿貿然應你。
你若有心找我幫忙,就起來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講清楚。若不然,就請回吧!”
說完靜看容若反應,若他還執意跪在這,以此要挾,紀子期說不定就真地拂袖進去了。
好在容若估計只是心急解決問題,並不是傻的,聽紀子期如此一說,立馬站了起來。
“隨我進來吧!”
紀子期說完便進了蔣府,容若忙不迭跟了進去。
“說吧!”來到了正廳,有仆人奉上茶後,紀子期直接進入正題。
容若想必也十分著急,顧不得多說客套話,直接說起了前因後果:“紀小姐,我大哥容禛因之前無意中得罪了你,且政績不好,被降了官職。
工部一些重要的活便不再安排於他,隻讓他跟進一些小的項目。
不過有一項重要的工程,因是在去年十月中旬開始的,便一直跟了下來。
就是宮中陛下為掌珠公主修的兩座樓。
掌珠公主今年已十六,按宮中規矩,公主一過十八,不管是否招了駙馬,都不可留在宮中。
那兩座樓,便是修在陛下為掌珠公主準備的公主府中。
因大哥年前降職,那班乾活的工頭和工人便經常對他冷嘲熱諷,陽奉陰違。
加上家中一眾親友開始疏遠他,大哥心中鬱悶,時常醉酒消愁。
如今兩座樓出了事,大哥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畫圖的另有其人,建樓的另有其人,這幫人又不聽大哥指揮,現在出了事,又要責任推到大哥一人身上!”
容若越說越氣憤,“所以容若肯請紀小姐,能幫我大哥說上一句公道話!”
呵,果然是養在深閨的大少爺,幼稚得…可笑!
紀子期望向容若,正色道:“容若,前幾天我和楊師兄二人,與馬夫子門下一十二人切磋術數,你聽說過這事嗎?”
容若不知她為何不直視他的請求,反而提到不相乾的事,心下有些不滿,只是有求於人,不敢表露在面上,“聽過!”
“那你覺得那一十二人輸與我和楊師兄二人,是那一十二人學藝不精所致,還是馬夫子教導無方所致?”
容若對那日切磋之事只是聽聞,因第二日家中出了事,並不了解其中詳情。
事實上,若問他對事的看法,他心裡覺得以上兩者皆不是,是紀子期與黎淵運氣太好,而那一十二人運氣太差而已!
不過此時他不知紀子期為何會問他對此事的看法,便選了個中規中矩的答案:“兩者皆有!”
“為何?”
容若心裡著急容禛的事,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一個人要想學業有成,除了自身天賦,後天努力外,一個好的夫子也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每個人性情不同,才能不同,天賦不同,夫子除了授業解惑外,還要懂得因材施教,根據不同的學生,用不同的方式教導,挖掘出他的天賦和才能。
馬夫子和那一十二名學生便是如此,固有學生天賦問題,也有馬夫子教導問題!”
“容若對這個問題看得很透澈嘛!”紀子期點頭讚道,“不過倘若馬夫子不認為是自己教導出了問題,而認為是學生太愚笨;
而學生也不認為是自己天賦不夠,又不夠勤奮,反而指責馬夫子水平有限,教導無方呢?”
容若皺眉道:“那雙方都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了!為何不從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
“是啊,為何不從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紀子期重複念著容若的話,清澈無垢的眼睛盯著他。
容若正想問她是何意,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說的話,渾身一凜。
在那溫和而略帶銳利目光的逼視下,頓時覺得自己的醜陋心思一覽無疑。
容若的臉迅速漲紅,咬著唇,囁嚅道:“紀小姐,容若因擔心大哥,一時陷入迷障,還請紀小姐忘記容若先前不當之言。
大哥身為那兩座樓的監工,自該對其進程一清二楚,若發現了問題憑自身能力無法解決時,也應向上官匯報此事。
而不應該以被降官職他人不聽指揮,為自己的不負責任找借口。
紀小姐,此事大哥確實應負主責!
只是他始終是我大哥,從人倫上,我必須盡力將他解救出來!
還請紀小姐體諒容若的一片愛兄之心!”
看來這容家還是有希望的啊!
紀子期見他已想明白,語氣溫和,“容若,你大哥如今如此消沉,說明他從內心裡就是一個脆弱經不住打擊的人。
以他的性情,這些打擊遲早會遇到,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晚遇到不如早遇到。
他能否爬起來,是他自己的問題,任何人也幫不了他。
你作為容家現在的支柱,於情,你可以偏袒你大哥,你們是親兄弟,所有人都無可指摘;
於理,你卻必須要拎得清大事大非,錯就是錯了,越遮掩便會越陷得深,最後整個容家都會被拖入這深淵。”
容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既是羞,又是後怕,“多謝紀小姐指點!容若明白了!”
紀子期讚許點點頭,“那說回你哥的事情上。現在兩座樓的情形如何,傷亡如何?”
容若的臉又紅了,低著頭呐呐道:“聽說傷了不少人,也死了幾人,因這幾天都急著救大哥出來,具體的情形,我,我沒了解得太詳細。”
紀子期無語地看著他的頭頂,“那這樣,明日我隨你一起去公主府看看,了解一下現在的具體情況。”
“謝紀小姐!”見紀子期肯出面幫忙,容若感激萬分,再次多謝之後離去了。
公主府外已被官兵圍起來,閑雜人等一律不讓靠近,兩座樓的施工暫時停了下來。
紀子期表明身份後,負責的軍官放了她和容若進去。
裡面倒不是紀子期以為的空無一人,工部尚書林寒軒,正帶著一群人四處查看,不時停下來討論一番,眉頭深鎖。
見到紀子期,臉上露出笑容,主動上前打招呼,“小雪!你怎麽來了?”
旁邊一群人見怪不怪,看來這京城中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了。
“林大人!”紀子期有些尷尬,早已經是擺明的事,偏還要揣著糊塗裝明白。
“見過林大人!”容若拱手行禮道。
林寒軒看著站在紀子期身側的容若,明白了紀子期前來的緣故,面色沉了些。
呵,居然將主意打到他外孫女頭上了?林寒軒對容禛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紀子期看他面色怕誤會更深,忙道:“林大人,今日學生和容若過來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並無他意。
一切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林大人不要誤會了!”
容若接著道:“林大人,此事是家兄失職,如紀小姐所言,容若請紀小姐過來,主要是想看看能否有補救之法,萬沒有存不該有的念頭,大人明察!”
林寒軒面色這才緩了些。
紀子期道:“林大人,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可否將詳細情況跟學生說說?”
“你稍等!”林寒軒巴不得與她多些相處,如今紀子期提出要求,立馬應了下來。
過去同先前一群人交待了兩句,又帶了三人過來。
“小雪,這位是術師協會的豐夫子,術長老之一,你剛去沒多久,應該還沒見過。”林寒軒介紹道:“這位是豐夫子的學生,一等術生李宗。”
然後又指著身旁一位有些眼熟的輪廓分明身材高大一臉笑容的二十多歲男子道:“這位是術師協會劉夫子座下的三等術生,耶月哈!”
“見過豐夫子,見過李師兄,見過耶師兄。”耶月哈?紀子期突然想起他是誰了。
賞術大會上面對樓九的挑釁不急不躁,第一個向他發出挑戰的人,“賞術大會上的耶月哈?”
林寒軒奇道:“小雪,你怎麽知道?”
耶月哈看著眼前少女,也略略覺得有些眼熟。
紀子期嘿嘿一笑,“耶師兄,我是莫問!”
“什麽?”林寒軒與耶月哈同時驚呼出聲,“你是莫問?莫問是你?”
見二人神色過於驚訝,紀子期有幾分不好意思點點頭,“當時樓九手下傷的那人李成明,受傷有一半原因是因我而起。
為了方便,所以我才女扮男裝去了賞術大會,要為他討個公道!”
“難怪後來各大商行和官府怎麽也找不著莫問這個人。”林寒軒看紀子期的眼神更加複雜,唏噓道:“沒人想過你是女扮男裝!”
那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眉間一股英氣的小小少年,誰會想到是小娘子所扮?
林寒軒想起原本備受寵愛尚未識人間疾苦的紀子期三姐弟,與爹娘失散後自賣入蘇府為奴,又被逼上戰場解決戶部與兵部矛盾。
不知經受了多少磨煉和煎熬,才有了他所看到的那個受萬人賞識、渾身發著光的紀子期,心中劇痛。
若不是他的錯,她哪會受到如此磨難?
忍不住看向紀子期的眼神,多了更多的愧疚和憐愛。
紀子期被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轉向了驚喜萬分的耶月哈。
耶月哈差點就想伸出雙手抓著她了,眼露崇拜道:“紀小姐,總算找到你了,莫問可是我的榜樣啊,以後一定要多教教師兄我啊!哈哈!”
紀子期被他的直率感染,笑道:“耶師兄客氣!你要是有空,古學堂隨時歡迎你過來!”
一旁的豐夫子聽得此言,面露些許不屑轉向了一邊。
將注意力放在紀子期身上的林寒軒並未留意,他溫聲道:“好了,小雪,周術生,回了術師協會後,多的是時間敘舊。
現在還是先說說這兩座樓的問題!”
面色一轉,帶上沉重:“公主府這兩座樓共三層,原本一座是掌珠公主居住,另一座是未來的駙馬居住。
之前一切進展順利,按計劃還有大半個月即可完工,二天前公主樓忽然倒塌了一層,當時是白天,所有施工的工匠都在。
當場死了十人,二十人重傷,三十人輕傷。我和工部幾人收到消息趕過來後,經檢測,發現兩座樓居然有輕微的傾斜。
而且這三天來傾斜越來越嚴重,先前單憑肉眼無法看出傾斜,今天若看得仔細些,已可以看出傾斜程度在加劇。
工部派人過來細細研究過,估計是地基下砂層引起的不均勻沉降,需要打斜向錨樁。
今日豐夫子幾人過來,就是對如何進行改善提供參考意見!”
林寒軒說完看了容若一眼,“不過公主樓的倒塌,與傾斜無關,是施工本身不嚴謹造成!”
施工不嚴謹,便是監工的責任了!林寒軒這一句,等於是在向容若解釋,容禛被關的原因。
容若顯然也聽明白了,面色蒼白。
紀子期道:“那現在如何了?”
林寒軒道:“兩座樓若想恢復原貌倒也不難,但問題有兩點。
一是掌珠公主三月生辰,皇帝陛下本是將這兩座樓當作生辰禮送給她,現在塌了重建,能否如期完成是個問題。
二是這樓已塌過一次,是否還會再塌,沒有人敢百分百擔保,掌珠公主金枝玉葉,誰敢拿她性命來測試?”
看來這問題若不能好好解決,倒霉的不僅僅只是容禛,還有工部大部分人包括林寒軒在內,以及施工的工匠。
難怪先前林寒軒面色那麽凝重。
紀子期道:“那林大人現在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林寒軒道:“皇帝陛下英明,得知此事後雖震怒但並未當場降罪,只是嚴令立馬著手解決,讓眾人戴罪立功。
現事實已如此,只能如實上報陛下,另尋他處重建公主府了。”
“那林大人…”
林寒軒苦笑:“我身為工部尚書,領導無方,難辭其咎。”
一旁的容若聽得越發慚愧,容禛雖被關入牢中,並未禁止探監。
他去看他時,容禛不停發牢騷喊冤,怪所有的人都另眼看他,怪世道對他的不公平,怪人情冷暖薄如紙,唯獨沒怪他自己。
當時容若聽信了,才有了上門求助紀子期一事。
昨日聽紀子期一說,剛剛又聽林寒軒所言,方知自家大哥原來是如此的沒有擔當之人!
紀子期想起現代的比薩斜塔,皺眉沉思一會道:“林大人,可否等多兩天再上報陛下?”
“你有法子?”林寒軒驚道。
“有點想法,不過需要再細想一番。”紀子期道:“學生對建樓之事並不熟悉,今晚學生回去後好好整理一番思緒。
明日請林大人帶上建樓的匠人過來,大家一起探討探討,看看可否行得通。”
林寒軒點點頭。
一旁久未出聲的豐夫子,擠出笑容,帶著幾分譏諷道:“明日老夫也過來,聽聽紀術生的高見!”
紀子期微笑道:“明日請豐夫子多加指點!”
耶月哈帶著幾分期盼道:“紀小姐,我明日也一起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紀子期道:“咱們現在同屬術師協會學生,耶師兄稱我紀師妹即可!”
“紀師妹!”耶月哈呵呵傻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紀子期來到了公主府時,又遇到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杜峰!
陽光下魁梧的身形如松柏般挺拔,側顏如刀刻般完美。
好幾日未見,光遠遠看著他,紀子期都覺得心臟跳得快了許多,嘴角不自覺翹起。
“杜峰?”紀子期驚喜道:“你怎麽在這?”
杜峰也有幾分意外,眼睛裡露出炙熱驚喜的光,熠熠生輝,扔下正與他談話的林寒軒,大踏步走了過來,“期期,你怎麽來這了?”
灼灼的眼神令紀子期面上一熱,眼裡不自覺溢出溫柔,“我來和林大人商量兩座樓的事情。你呢?”
提及此事,杜峰面上神情略變,語氣變得沉痛起來,“這次死亡人員的名單裡,有兩位是曾立下大功,負傷從杜家軍退役,兵部安排到這裡的。
我來是了解具體的死亡原因,確定撫恤金的金額,以及,給他們家裡人一個交待!”
“嗯。”紀子期能體會到他心中的悲痛,輕輕嗯了一聲。
“小雪,你來了?”林寒軒快步走過來,打斷兩人凝視,“人已經到齊了,過來說說你的建議吧!”
今日在場的除了昨日的豐夫子、李宗、耶月哈外,還多了兩三個紀子期不認識的人,想必就是這兩座樓的匠人了。
簡單的介紹過後,紀子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議是這兩座樓乾脆建成斜樓。
至於公主和未來的駙馬居住的地方,再這個府邸另覓他處重建!”
“斜樓?”豐夫子輕哼道,“紀術生的意思是按照現在的樣子,強行完工嗎?”
紀子期道:“不是,是建成斜而不倒!”
豐夫子的語氣帶上了幾分譏諷,“斜而不倒?簡直無稽之談!”
對莫問欽佩有加的耶月哈,卻饒有興趣地問道:“如何斜而不倒?”
紀子期轉向林寒軒,“林大人,可否讓人送些條狀木塊過來?”
林寒軒點點頭。
不一會,便有下人送了一堆的條狀木塊過來。
紀子期拿起木塊,簡單地搭了兩個傾斜樓的形狀,“只要這重心在樓的地基之內,便可以不倒。
而且,我建議兩座樓的傾斜相對,再用兩條空中廊道連起來。
這兩座樓已經有過倒塌的歷史,如昨日林大人所言,無論能否修正,皇帝陛下絕不會冒風險讓公主與未來的駙馬住入其中。
那麽索性就將兩座樓建成一種象征性的建築。
相對傾斜,像對有情人深情對望,寓意公主與駙馬恩愛有加;
兩樓相連,如夫婦間相互執手,寓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林寒軒略一細想,眉頭舒展,露出笑容,“這個法子倒是可行!雖不能住人,但這樓本身的造型與寓意,已屬一絕,天下無樓可比擬。
掌珠公主還有一年多時間才搬離皇宮,一年的時間,夠重新再建兩座樓了。”
豐夫子斜眼道:“紀同學的想法是不錯,只是紀小姐所用的是木塊擺成,而真正建樓哪會如此簡單,這斜而不倒怕是只能紙上談兵!”
紀子期微笑道:“學生確實對建樓並不熟悉,所以讓林大人請了匠人過來。
學生只能講講基本原理,具體是否可行,如何執行,還得兩位匠人確定!”
兩位匠人拱手道:“紀小姐客氣,請明說!”
要說這事若不能圓滿解決,豐夫子師徒無需負任何責任,但兩位匠人身為設計與建造執行者,絕對脫不了乾系。
若不是林寒軒想著以解決問題為主,他二人此時早已入了獄。
因此,只要有人說有方法可能可以解決問題,不管可行度有多少,無論如何,他二人也要試上一試。
態度上自不同豐夫子的冷嘲熱諷。
何況皇家最講寓意,紀子期兩座樓的構思寓意,恰好符合皇帝陛下興建此樓,無法暄於口的心思。
只要能成,皇帝陛下一高興,這塌樓之事帶來的罪責,自然也相應減輕了不少。
所以對二人來說,就算法子不成,他二人想盡一切法子,也要讓它成。
紀子期明白二人心中想法,不理會豐夫子的冷嘲熱諷,對著二位匠人道:“兩位匠人,學生的法子是這樣的:
一是確保重心在樓的地基之內,所用木材需要劈開,再如同製造家具一樣,將其拚湊粘合,讓其成為傾斜;
二是減輕樓身重量,其樓頂的設計需要做些改良。
三來這樓現在傾斜,應是地基下土層的特殊性造成,需要進行加固,否則容易再次崩塌。
學生計算過,認為這樣的傾斜角度是可以做到的。加上兩道空中廊道,其穩定性會更高。
兩位請看這模型,計算的方法大概是這樣的……”
林寒軒越聽越滿意,看著一旁面色越來越差的豐夫子,心中覺得舒爽不已。
這幾日,他對這豐夫子不滿到了極點。
作為黎國術師,其職責便是用其術數能力,解決發生的事故,或防止事故的發生。
豐夫子對著他還好,對著其他人一臉倨傲,趾高氣昂,一副救世主等著別人去求救的神情。
來這裡幾天只會說,已無他法,包括未塌的附馬樓,鞏固也沒什麽作用,肯定是會再塌的。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還不停對紀子期冷嘲熱諷,哼,什麽東西?本官的外孫女你也敢給臉色看?
自己想不出方法時,不知道檢討自己的不足,只知道嫉妒別人想出了方法!
難怪無論是陛下、他爹,還是蔣大師和孟大師,都對現在術師協會的人失望透頂。
一個二個只顧著爭名,已全然沒了以往的風范。
林寒軒搖搖頭,看著正認真與兩位匠人探討的紀子期。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聲杜峰,看著渾身散發著璀璨光芒的紀子期,心裡驕傲油然而生。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愧是我的期期!
許是那眼光太過侵略和炙熱,正與匠人溝通中的紀子期,忽然抬頭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過放肆。
杜峰忽地笑了,深邃眸中情意如絲,目光如矩,織成一張網,鋪天蓋地的朝紀子期飛了過去,將她網在網中,動彈不得。
然後杜峰看到紀子期漸漸染上緋紅,咧著嘴笑得更加張狂。
紀子期面上發熱。
不要臉的家夥,光天化日之下也用眼光欺負她!
她定住心神,繼續與那兩位匠人討論實施的可行性方案。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時,已是黃昏。
紀子期抬頭,發現杜峰已不知何時走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這個家夥,走了也不跟她打聲招呼!
嘀咕間隨著林寒軒走到了門外後,卻見杜峰立在她的馬車前。
“杜峰?你不是走了嗎?”紀子期不禁驚喜道。
“我來送我未婚妻回家!”看到她面上不由自主的喜色,杜峰唇角翹起成優美的弧度,眸色沉沉如墨,別有深意地看著她。
紀子期笑臉僵住,孤男寡女同乘一輛馬車,這廝會規矩嗎?
這麽遠,又不可能像上次慢慢走回去。
她想拒絕,看著站在一旁的林寒軒,又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
兩人名份已定,全京城皆知,他送她回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送在外人看來才更奇怪吧!
果然,林寒軒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那你們離去吧!”
紀子期伸手握住杜峰送過來的手,瞪了他一眼,上了馬車。
馬車不大,也不小,隨後上來的杜峰偏緊緊挨著她,對紀子期橫過來的嫌棄眼神視而不見。
然後敲敲車壁,沉聲吩咐,“杜康,可以走了!”
“是,少爺!坐穩羅!駕~”外面傳進來的,果然是杜康的聲音。
“杜康?”紀子期大驚失色,“這明明是蔣府的馬車,為何車夫變成了杜康?怎麽回事,蔣府的車夫呢?”
杜峰趴到她肩膀上,“我跟他說,我送你回去,讓他先回蔣府了。未來姑爺的話他不敢不聽,隻好走了。”
“所以你先從公主府出來,就是為了辦這事?”真是用心良苦啊!紀子期咬牙道。
“嗯。不止,”杜峰輕笑,馬車裡有些暗,看不清他神情,“我讓車夫給嶽母大人代話:今晚要帶你去賞月,晚點送你回去!”
賞月?這麽爛的借口你也想得出?今天才初八而已!紀子期忍不住翻個白眼。
杜峰的唇貼著她的脖子就要往上移。
紀子期嚇一跳,忙伸手阻止他,有些惱怒道:“杜峰,這在馬車上!杜康在外面呢!”
杜峰不滿地拉開她的手,“期期,你說過要補償我的!”
補償!補償!就想著補償!就不能想點別的事嗎?
紀子期心裡恨恨,口中卻裝出柔情的樣子,嬌聲道:“不是沒合適的機會嘛。”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她不想補償,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不能怪她。
“我覺得現在就很合適,就現在吧!”杜峰撲過來。
“現在?外面還有好多歸家的路人呢!”紀子期嚇了一跳,急忙按住他道,“而且杜康還在外面!”
“期期!”杜峰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森森的,“你不會是想耍賴吧?”
紀子期呵呵一笑,面上表情有些僵硬,“怎麽會呢?你想多了。”
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公主府,故作甜蜜問道:“杜峰,掌珠公主生得如何啊?”
“還行。”車廂狹小,杜峰又緊緊挨著紀子期,哪有什麽心思理會掌珠生得如何的問題,便隨口答了句。
“還行?”紀子期眉一揚,聲音拔高,輕哼一聲,明顯是不信的語氣,“聽說掌珠公主可是黎國第一美人呢!”
那話語中的酸溜溜連杜峰都聽出來了。
他輕聲笑道:“在我心目中,期期才是黎國第一美人!”
饒是車裡昏暗,紀子期也覺得面上燒得厲害,呸了他一口。
“掌珠公主生得那般美麗,身份又尊貴,不知道誰那麽有福氣能做她的駙馬!”
什麽意思?杜峰皺眉。
紀子期轉過臉,黑暗中雙眼發著亮光,透著幾分幽怨,“聽說,皇帝陛下想招你為駙馬呢!”
哈哈,原來是吃醋了呀!
杜峰狂喜,心裡大樂,面上自然也顯露了出來,雙手不自覺緊摟住她,下巴靠在她頭頂,聲音溫柔:“陛下心中如何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聽到他肯定而沒有半點紀子期不覺心中感動,伸出雙手回抱他。
又有幾分得意,小樣,就快到蔣府了,你想幹嘛也乾不了嘛了,哈哈!
兩人靜靜摟抱了一會。
忽然馬車一陣顛簸,兩人坐立不穩,紀子期向後一倒,被杜峰順勢壓在長條的車凳上。
紀子期一時反應不過來。
回蔣府的路一路都很平坦,為何會顛簸。
腦子裡突然回想起剛剛杜峰說的話:我讓車夫代話給嶽母大人,今晚帶你去賞月,晚點送你回去。
暈,紀子期忍不住伸手想撫額。
面上露出討好的笑,顧左右而言其他,“杜峰,我們等會要去哪?現在到哪裡了?”
杜峰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得紀子期心怦怦跳。
“期期,又想轉移話題了,嗯?”他道。
被發現了?紀子期有些心虛,嘴硬道:“我哪有!”
“現在已經出了城,”杜峰幽幽道:“外面也沒有回家的路人了。”
然後,話語一轉,惡狠狠地道:“該補償我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外面杜康的聲音響起,“少爺,我先到別處轉轉!”
說完一陣衣衫窸窣的聲音隨風傳進來,看來是已經走遠了。
紀子期清醒過來,忽地伸手推開杜峰,埋怨道:“都怪你!到時候杜康怎麽看我?”
暫時吃飽喝足的杜峰,重新將她摟回懷裡,不以為然,“你是杜府的少夫人,誰敢說什麽?”
紀子期被他口裡的不以為然怒到,嗞著牙就想狠狠咬他,混蛋!
可惜雖已是二月,寒氣未除,身上衣衫還是不少。
一口咬下去,估計痛的是自己的牙。
又不能咬在明顯的位置,今日兩人一起離開,不止林寒軒一人看見。
若明日看到他露在外的傷口,不知會如何想。
紀子期心中恨恨,咬又不能咬,忍不住抬腿踢他。
杜峰怕紀子期不小心,毀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下意識的便往外避開。
車凳太窄,杜峰一閃,便掉了下來。
摟在懷中的紀子期驚呼一聲,跟著一起掉了下來。
杜峰慌忙往邊上一滾,然,倒霉的紀子期還是不小心,撞到了腰。
她忍不住痛呼出聲,“杜峰,我撞到腰了,好痛!”
杜峰慌忙將她放平,坐正身子在她身上胡亂摸索,緊張道:“讓我瞧瞧!”
他的手放到她的腰間,用手輕輕試探,“這裡痛,還是這裡痛?”
手在那腰間一點一點移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啊”地叫了一聲。
“是扭到這裡了嗎?”杜峰問。
紀子期咬緊唇,“好像是。”
杜峰的手便停了下來,手掌掌心在那受痛處,用力輕輕按摩。
“輕點,輕點,痛,噝…”
“你輕點“紀子期邊喊痛邊埋怨。
好一會兒,終於緩和了一些,紀子期忍不住將怒氣撒到了杜峰頭上,“都怨你,明天讓我怎麽見人?”
杜峰側躺她身邊,摟她入懷,輕聲哄道:“好,怨我,都怨我。”
“本來就是!”紀子期余怒未消,腰上痛著,又不敢亂動,隻得恨恨磨牙。
這一鬧之下,月也賞不了了,雖然本來就是個借口而已。
杜峰喚回杜康,駕車回了蔣府。
紀子期腰部疼痛雖緩,卻不敢亂動,快到蔣府時,不肯讓杜峰抱著她從正門進去。
要是被她娘見到了,那得多丟人!
傷患最大,杜峰抱著她偷偷越牆而過。
來到叁園將她放到了床上。
紀子期趴在床上,看到坐在床邊的杜峰,想起兩人一起出去,他完好無缺,自己卻受了傷。
還傷的那麽尷尬,看向他的眼神,忍不住帶上了怒意。
“你個混蛋!我明天還要去公主府,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麽去?明天阿娘又會怎麽看我?”
紀子期一想到這些羞人的事情,聲音就帶上了哭意。
她這一哭,杜峰就慌了,“期期,期期,別哭,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已經讓杜康去拿藥酒了,你稍微忍忍,我幫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要是不好怎麽辦?”紀子期哽咽道:“那我不是被人家笑死?”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杜峰慌忙保證。
紀子期瞪他,“不好怎麽辦?”
“那,你想怎麽辦?”杜峰慫了。
“以後沒經我的同意,不許碰我!”紀子期紅著眼惡狠狠的道。
今日確實是自己的不對,杜峰摸摸鼻子,暫且應了下來,先哄過了今日再說。
杜康很快就返回來了,輕輕敲門小聲道:“少爺,藥來了!”
杜峰接過藥酒關上了門,走回床邊,“衣裳脫了,我幫你用藥酒揉揉!”
那怎麽成?紀子期臉埋在被子裡,悶聲道:“不用了,你放下了藥酒,我自己揉!”
“你自己哪裡使得上力?”杜峰柔聲勸她,“乖,脫衣裳!”
紀子期還是不肯。
杜峰道:“期期,你難道想明天被人家看笑話?”
紀子期鬱悶不已,“那你轉過身去!”
杜峰乖乖轉身。
紀子期費力的解開衣衫腰部腰結,卻怎麽也無法憑上身的力量將衣衫脫掉,總是會不自覺的動用到腰部力量,引起一陣劇痛。
折騰了許久也沒脫掉,腰部那痛楚反而更痛。
紀子期無力趴下,喘著氣喚杜峰,“杜峰,我使不上力,你過來幫我。”
然後看著雙眼冒光拚命咽口水的杜峰道,“閉上眼睛,不準看!”
這時候自然是紀子期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杜峰依言閉上眼,伸出雙手慢慢摸索。
不一會,紀子期悶悶的聲音響起,“好了,幫我蓋上被子。”
杜峰又按照紀子期的指示忙活了一陣後,終於聽到她道:“好了,可以睜開眼了。”
杜峰暗中籲出一口氣,拿起藥酒,倒了一點在手上搓熱,然後掀開被子一角。
能看到後腰處有一處淤青帶著紅腫,在那泛著光的如雪肌膚的映襯下,更是顯眼。
杜峰心疼的不得了,搓搓雙手按了上去。
初初一個咬緊牙關,忍著痛不出聲,一個專心揉搓無暇顧及其他。
慢慢那熱意散開,腰部熱熱麻麻的十分酸爽,紀子期整個人放松下來。
杜峰幫她蓋上了被子。
低頭在她面頰上落下一吻,溫聲哄道:“擦了藥酒明早就會好了。好好睡一覺,我在這陪著你!”
“那你不用睡嗎?明早不是還要去宮裡嗎?”
“一晚上而已,沒事!”杜峰突又笑得賊兮兮的,“要不,我陪你一起?”
紀子期呸了他一聲,轉過臉朝裡,閉上眼。
不知是床邊人盯著她的眼神太專注太熱烈,還是怎的,紀子期發覺自己怎麽也難以入眠。
她轉過臉,發現杜峰正一臉柔情地盯著她。
心一軟,道:“上來,一起吧!”
杜峰嘴一咧,鞋子一踹,飛速地上了床,鑽進了被窩。
像八爪魚一樣纏在她了身上。
紀子期瞪他一眼,警告道:“不許動手動腳!”
那手才乖乖地停了下來。
紀子期打個哈欠,閉上眼,感覺所有的事情都已做完,渾身放松了下來。
很快睡意來襲,進入了夢鄉。
杜峰看著她眯眼打哈欠的模樣,像初生的小動物般嬌嫩,心頭憐愛頓生,忍不住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下巴靠近了她的頭頂,才終於滿意地睡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原本趴著的紀子期,不知何時翻了身,窩在了杜峰懷裡。
紀子期睜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堵結實的胸膛。
片刻的恍惚後,她很快地清醒過來。
心裡一個咯噔,天亮了!杜峰還在她的床上!
紀子期忍住想尖叫的衝動,用力推他的胸膛,想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杜峰摟著她的雙臂看似沒用力,只是恰到好處地讓她掙開不得。
貼得如此近,紀子期的面孔不自覺發熱,抬頭看向上方的男子。
杜峰黑漆漆的眸子發著光,正含笑看著她。
“你早醒了?”紀子期咬牙問道。
“嗯。”
帶著晨起時的慵懶,聽得她小心肝顫啊顫的,“那你為何還不走?”
“舍不得。”
甜意加熱意從心底油然而生,紀子期面上熱得更厲害,咬著唇不知如何答他。
一大早心愛的小人兒在自己懷中醒來不說,還一副含羞帶怯惹人憐愛的模樣看著他。
“腰還痛嗎?”那語氣幽幽。
“不,不痛了,”紀子期聽得心驚肉跳,慌亂不已,“杜,杜峰,你可別亂來,等會我娘來了,嗚…”
“小雪,起了嗎?”門外蔣靈的聲音響起。
紀子期渾身一僵。
可已經有過兩次偷偷差點被抓包的經驗後,紀子期雖有些緊張,卻明顯淡定多了。
“娘,就快了,您先去忙吧。”
門外暫時寂靜了一陣,忽又聽到蔣靈聲音響起,“小雪,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紀子期橫一眼身旁的男人,“昨晚回來得有些晚,進來的時候特別小心,怕擾到您和爹休息。娘,您去叫小雨小風吧,我很快就好了。”
“好,時辰還早,你慢慢來,娘先走了。”
紀子期屏息聽到門外遠去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然後一伸手拉開某人,咬牙凶狠道:“等會走的時候,別讓我娘發現!否則讓你好看!”
又推他一把,“轉過身去,我要起了。”
杜峰眼裡帶著笑,依言乖乖地轉了過去。
紀子期坐起身,快速地穿好衣。
一轉身卻看見杜峰正側躺著,一手撐在耳處,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雖說看也被看過,親也被親過,在現代穿個泳衣也會露出大半個背部。
可對著杜峰,紀子期心裡不自覺地就矯情,不想這麽輕易地讓他看得過癮。
不由火氣上來,恨不得踢他兩腳解恨。
偏偏那眼中滿滿的柔情,又讓她瞬間偃旗息鼓。
隻得瞪他一眼,“我先走了,你小心點!”
紀子期轉身離去,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對話怎麽像一夜歡愉後,負心漢對床上的女子說的話呢?
就是角色對調,她吃乾抹淨後走人,揚言不許被人知道,成了那個負心漢。
杜峰則成了那個可憐兮兮忍辱負重失身又失心的悲慘女子。
這畫風,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奇特啊!
紀子期渾身一哆嗦,腳下加快,迅速離開了。
至於杜峰大白天地如何離開,而不會被人發現,不在她關心的問題范圍內。
反正那廝有功夫在身,自由他去頭痛了。
早膳的時候,卻不見紀仲春人影。
紀子期看看蔣靈氣色,不像是吵架的節奏,問道:“娘,爹呢?”
“鋪子裡有點事,你爹一大早就過去了。”
“鋪子出了事?”紀子期正低頭喝著粥,聞言抬起頭,訝異問道。
“沒事,你爹會想辦法解決的。”蔣靈若無其事,“快吃吧。”
紀子期心不在焉地用著早膳。
紀氏阿爹不想依靠蔣府,乾起了老本行,開了間鋪子賣布匹。
同所有做人阿爹的一樣,紀仲春在家裡,從不談鋪頭裡的事,至少當著幾個兒女的面,從來不提。
所以紀子期對紀氏布行的生意到底如何,也不甚清楚。
蔣府原老夫人只有蔣若儀一個女兒,蔣若儀又只有蔣靈一個女兒,所以原老夫人留下來的嫁妝,自然地歸了蔣靈所有。
具體有多少紀子期並不知情,只知道是一筆頗不菲的財產,估計一家子就算不事生產,幾輩子也吃不完的銀子。
因此紀氏布行一間小鋪頭,賺不賺錢,能賺多少,蔣靈也沒放在心上。
紀子期有蘇氏木匠鋪的股份在身,這大半年來賺了不少,可預期的未來應該會越賺越多,因而自身也從未擔心過銀子的問題。
但今早突來的這幾句對話,卻讓紀子期心裡敲了警鍾。
站在蔣靈和她的角度來看,紀氏布行的生意好壞,確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如果從紀仲春的角度來看,卻是他生命中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支撐。
紀仲春堅持不肯靠蔣府,說明其是有自尊心的人。
這樣的人,讓他靠著妻女而活,簡直是生不如死。
紀子期看了蔣靈一眼,裝作無意問道:“娘,阿爹鋪頭的生意如何?”
蔣靈喂食小星的手頓了頓,然後繼續舀了一口粥喂入他口中:“具體娘也不清楚,你爹從來不說。”
說完忍不住歎口氣,放下杓子,抬眼看向紀子期,“小雪,你也大了,娘不瞞你。你爹雖從不說,但娘能感覺到,估計不太妙。”
“那您打算怎麽辦?可有什麽想法?”紀子期停止用膳。
“哎,”蔣靈又歎口氣,“娘這幾天也愁得很,你爹表面看來同之前一樣,不過娘能感覺到他心裡心事重重。”
紀子期道:“娘,之前術數大賽的時候,有一題是經營愫衣坊,也算有些經驗。要不我找個時間,去爹鋪頭看看?”
蔣靈有些猶豫,“你爹什麽都好,就有些大男子,認為這一家之主,必須能擔得起全家的衣食無憂。
你若去了,我怕他面子上掛不住,心裡更難受。”
紀子期道:“要不這樣吧,過兩天小雨小風沐休,我帶他倆出去玩,裝作順便去鋪頭裡看看爹。”
蔣靈想了想,點頭應了下來,“好,就這樣辦吧,去了之後回來也跟娘說說。”
然後又叮囑道:“千萬要顧著你爹的面子,別傷了他的自尊!”
“知道了,娘。”
臨走前,紀子期扶扶還有些隱痛的腰,正欲轉身離去。
蔣靈突然略帶驚慌地拔高音量,“小雪,你的腰怎麽了?”
糟!紀子期放下腰間的手,裝作自然道:“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閃了一下。”
“真的?”蔣靈將她上下打量,試探道:“昨晚,你和杜峰,沒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吧!”
“我們就去賞月了,然後就回來了呀。”紀子期轉過身,眨巴著眼睛無辜道:“娘,什麽是不該做的事?”
蔣靈看著表情淡定,純真無邪,一臉求知欲的紀子期,暗地裡皺了一下眉頭。
這未來女婿,該不會是,不行吧?
這麽嬌嫩可口掐得出水的小雪,都到嘴邊了,還能忍得住?看他也不是這等守禮的人啊!
上次小雪因為婚書的事去找他,回來後紅著眼,腫著唇,莫非不是發生了她以為的事?
蔣靈暗中歎口氣,這做人阿娘真是操不完的心,又擔心女兒成親前出事,又擔心未來女婿中看不中用,女兒一輩子沒有性福!
可這種事情怎麽去求證呢?
於是,蔣靈的心上又多了一件無法言說的心事。
看著女兒稚嫩的臉龐,水蒙蒙的眼,心裡陣陣煩悶,揮揮手讓她走了。
紀子期轉過身的一刹那,立馬露出了“好險,差點露餡”的神情,然後又忍不住在心中將杜峰罵了一千遍。
按照昨日的商議結果,公主府的兩座樓一早就開始動工了。
除了林寒軒兩位匠人外,豐夫子以及他的學生李宗出乎紀子期意料,也出現在了現場。
當然還有那位對這一切非常感興趣的耶月哈同學。
今日的豐夫子面色依然不好,不過並沒有像前兩日搬,出言冷嘲熱諷。
在紀子期向他打招呼的時候,略帶僵硬地點了點頭。
兩座樓的進展比預期還要順利。
紀子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如若不能迅速完工,在限期內將這兩座樓建成,戴罪立功,最後所有人都逃不過皇帝陛下震怒之下的重罰。
——
兩天后,兩座樓的進展已步入了正軌,紀子期便向林寒軒及古夫子要了一天假,準備去紀仲春的布行看看。
自從與紀氏爹娘相聚後,小雨小風已許久未曾單獨和紀子期一起外出過。
想起三人曾經相依為命,在蘇府生活的那一年多,對紀子期要帶二人一起出去的提議,均表示熱切又興奮地讚同。
圍著紀子期團團轉的模樣,看得蔣靈都吃醋不已。
紀子期帶著小雨小風慢悠悠地朝著紀氏布行所在的位置走去。
小雨已十三,剛剛來了初潮,正是一朵小花初初欲開非開的年紀,胸脯微微拱起,身形已了少女之姿,一顰一笑中,有種介乎小女孩與少女之間的嬌俏風情。
面上的嬰兒肥已開始慢慢褪去,明眸皓齒,嬌豔欲滴,精致小巧的臉上鑲嵌著一雙秋水般的明眸,信若這世間萬物只要入了她的眼,都會黯然失色。
一走到街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紀子期記起第一次見到小雨真容時的震驚,當時擔心無權無勢,小雨的美貌會是一種罪過。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白操心了。
蔣大師的曾外孫女、戶部尚書林大人的曾外孫女、工部尚書林大人的外孫女。
嗯,還有威遠將軍杜峰的小姨子。
這樣的身份,誰敢覬覦?
紀子期放肆地欣賞著小雨無意中的少女風情,對別人投過來的讚美眼光照單全收。
心中生出我的妹妹是個大美人的驕傲。
七歲的小風仍然純潔無垢,他的智商與人情世故依然呈現兩個極端。
好在經過天順劉夫子的親力教導,又有紀子期當時用自行車改善了他與同窗的關系。
現在的小風也慢慢適應了與同齡孩子們玩耍,不再顯得格格不入。
長大後的小風這種純潔的品質是否會被人喜愛尚不得知,但以一個七歲幼童而言,現在的小風自是所有娘字輩的心頭寶,隔壁家聽話懂事又聰明的小孩。
因而不少年長些的小媳婦們自然都將眼光投在了小風身上。
帶著小雨小風二人的紀子期一副與有榮焉的滿足表情!
紀子期一直覺得這原身身材發育得一極棒,比例異常完美不說,一雙美腿更是堪比現在的腿模。
有時候在泡澡的時候,紀子期欣賞著自己的身體,都忍不住要陶醉一下,偶爾也要嘀咕一下,真是便宜了杜峰那廝。
不過,對於樣貌,有小雨的珠玉在側,她一向覺得自己也就清秀偏上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現代人的靈魂融入後,當在天涼戰場經過洗禮後,那眉間的英氣與堅毅,為原本清秀的面容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風情。
就像冰與火,冷與熱,突兀、矛盾而又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攝人魂魄的勾魂氣質。
像毒藥般,飲之則會上癮!
如今與杜峰情定,識得了情滋味後,整個人又多了一絲女人的嬌媚,眼波流轉間,帶著旖旎風情,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個小娘子或許容貌上比不上另一人,卻因其獨特的氣質,讓人一見難忘,反而隱隱略勝一籌。
三人在街上逛了小半日,收獲了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眼光後,紀子期提議去紀氏布行看看她們阿爹紀仲春。
小雨小風本就有些累了,加上這幾日紀仲春早出晚歸的,都未見上面。
兩人心中甚是想念,便興奮地同意了。
紀氏阿爹不愧是二十四孝阿爹,在見到自己三個兒女時,隻楞了一瞬,立馬眉開眼笑,扔下正在詢問價錢的客人,迎向了三人。
紀子期眼皮一抽,心中嘀咕道,阿爹,你這樣的沒有商人精神,能做得好才怪!
真不知道以前你是怎麽賺錢養大咱們幾個的。
“小雪,小雨,小風,你們怎麽來了?”紀仲春面上眼睛都笑得眯到一起,轉眼又換成了擔憂的神情,“不會,是家裡出什麽事了吧?”
“家裡一切都好,爹,您不用擔心。”紀子期道:“今日小雨小風沐休,我想著許久未帶他們出來過,便趁著這幾日得閑,和他們一起出來逛逛。恰好到了這附近,便過來看看爹爹您。”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紀仲春也不管在場的客人,自顧自地討好三個兒女,“用過午膳沒?要不爹爹帶你們幾人去吃好吃的?”
小雨看著那客人面上有些不悅的神色,忙道:“爹,我們已經吃過了。就是路過來看看您,您忙您的吧!”
被自家女兒嫌棄的紀仲春也不惱,兀自傻笑個不停,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一旁的客人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許是看在三姐弟模樣太好的面子上,說出的話雖帶了些惱意,還算客氣,
“紀老板,您可真是好爹爹啊,幾個兒女一來,生意也不想做了!”
紀子期看著仍傻樂中的紀仲春,接過話薦,“我家阿爹就是有些癡性,這位大叔您莫要同他一般見識。
怠慢了您,實在對不住。今兒個我作主了,等會您看中的,一律給您打個九折可好?”
那客人立馬喜笑顏開,“當真?”
“自然!您看我阿爹,有女萬事足,咱們別理他,您想買什麽?我給您介紹可好?”
紀子期扔下幾人,帶著那客人開始挑選布匹,“大叔,您親自來買布,是送給娘子,還是兒女的?”
“都有!我丈人下下月生辰,我想著全家做上一身新衣裳,給他老人家去做壽。本來今日是和娘子一起過來的,恰好她身子不適,我便一人過來了。正愁著不知如何買是好,我看小娘子氣質不俗,正好給點建議。”
紀子期剛進來時,已略微打量過此人,衣著樸素但很整潔,手指細長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家中應該小有薄產。
她問道:“大叔家中小孩多大?男童女童?幾個?”
那客人答道:“二男一女,女兒最幼約三歲,大的男孩快十歲了,小的七歲。”
紀子期將鋪中貨物快速掃了一遍,然後挑了幾匹不同紅色的出來,放到那客人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