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到“李欣”這個名字，李歆澤先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她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而旁邊那個男人卻已經停下腳步，站到了她的面前。

  譚孟岑正抱著昏迷不醒的舒傾瑤往醫院裡面跑，而那個剛剛開快車、踩著八公分高跟鞋的女人卻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跑在前面，又尖又細的鞋跟踩在石頭的台階上，在深夜裡發出清晰到有些刺耳的踢踏聲。

  李歆澤迅速從愣神的狀態中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有多少真情實意的笑容來，衝著正跑在前面往醫院裡衝的那對男女喊道：“急診室進門右拐！”

  譚孟岑懷裡還抱著一個人，自然顧不上對李歆澤的好心提醒做出任何答覆。

  舒傾瑤雖然不胖，甚至有些微微的偏瘦，可是，抱著一個人急衝衝的跑上樓梯，也著實是一件費力氣的事情。

  而旁邊那個女人卻是在夜色中揮了揮手，向後比了一個“OK”的手勢。他們兩個正好到了醫院門口掛著的那個牌子下面，冰白的冷光打下來，那個手勢映在背後的台階上，雖然模糊，卻也能分辨的清。

  “多謝。”顧景行站在李歆澤面前，他的臉色在遠處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微微的蒼白沉暗，原本的表情冷靜肅然，可是，在李歆澤對著他說出“急診室進門右拐”幾個字後，他好像突然微微笑了一下，唇邊的弧度卻微渺的幾不可聞。

  前面，譚孟岑已經抱著舒傾瑤衝進了醫院裡，那個女人一直在旁邊幫忙，即使已經拉下了這麽遠的距離，可是，那個女人向醫生護士們解釋情況的時候，她的嗓音因為緊張依舊保持著近乎尖利的聲調依舊清晰的傳了出來，走廊裡的幾個聲控照明燈都隨之亮了起來。

  正在這時，李歆澤和顧景行的背後，又是一片刺眼的遠光燈打過來，伴隨著幾聲尖銳劇烈的刹車聲。

  近處車頭的燈光太亮，李歆澤站在台階上那個位置，卻正好是斜面對著朝醫院行駛過來的車輛，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捂了下眼睛，

  後面那輛車和剛剛的卡宴的車身幾乎蹭到了一起，不過，車停下之後，坐在駕駛位上的人連車燈都沒顧得上關，便已經急急忙忙的從上面衝了下來。

  宋哲遠和兩個像是保鏢或者司機一樣的人下車之後，本來是打算大步流星的往醫院裡面走，卻在一片亮白刺眼的車燈，看到了正站在李歆澤前面，隱約間仿佛是要當著她往前走的顧景行。

  宋哲遠微微挑了下一側的眉梢，沒繼續火急火燎的往醫院裡趕，而是隨便往醫院大門的方向揮了下手，那兩個跟在他身邊的保鏢便直接點了點頭，越過李歆澤、顧景行兩個人，徑直往醫院的大門走去。

  “急診室右面。”一直站在李歆澤面前，看著她的顧景行突然開口道。

  前面那兩個保鏢聞言，其中一個回過頭來點了點頭示意，表示他們記下了。

  “景行，這是怎麽回事？”等到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只剩下李歆澤、顧景行，還有宋哲遠三個人的時候，宋哲遠站在他們兩人的一側，有些意味不明的開口道。

  顧景行依舊看著李歆澤臉上淡定從容、不慌不忙的微笑，沉默了半響，才平靜的說了一句，“剛剛李小姐告訴了我們急診室的位置，我在向她道謝。”

  李歆澤根本不管顧景行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在夜色裡，依舊妝容精致優美的臉上，只是掛著溫雅而禮貌的淡淡笑容，完全就是按照顧景行剛剛的說辭，順杆爬一樣的輕聲道：“顧總客氣了。”

  宋哲遠饒有興趣的看看顧景行那張隨著李歆澤的話語而變得近乎面無表情的冷臉，再看看李歆澤臉上優雅、禮貌、疏離，還有和他們這些人在聚會上時如出一轍的虛假笑容，仿佛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在認真的表述著她此時真正的心情——不得不回答，於是，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只是為了禮貌的敷衍你。

  宋哲遠是見過李歆澤的，因為原主李欣那個人實在是知情識趣，為了圖方便省事，顧景行當初沒少把她作為自己的女伴帶出去，而那些聚會上，宋哲遠參加的次數也並不少。

  李欣當時雖然一直跟在顧景行一個人身邊，顧景行有事去和別人談時，她就老老實實的待在角落裡等他，所以，即使她那張臉很漂亮，即使是在滿是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的酒會上也辨識度很高，再次見到李歆澤時，宋哲遠卻依舊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畢竟，他們這類人早就習慣了逢場作戲，身邊的人紅粉知己更是換得頻繁，顧景行和李歆澤之間也算是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不曾聯絡了，宋哲遠一開始沒有認出人來，倒是也不足為奇。

  看著李歆澤那張優雅、疏離而又十分漂亮、還隱隱約約有些眼熟的臉蛋，過了好一會兒，宋哲遠才突然間意識到，雖然李歆澤的衣著風格和當初比起來，徹底換了個打扮，不過，有那張漂亮的臉打底，宋哲遠最終還是想起來了，面前這人是誰！

  瞬間，宋哲遠看向李歆澤的眼神便平添了幾絲玩味之意。當他看到顧景行眼神盯著李歆澤的時候，不由得挑了挑眉，眼睛裡的笑意盎然幾乎不加任何掩飾。

  “咳……”宋哲遠低低的咳嗽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的笑道：“景行，不介紹一下？”

  不等顧景行開口，宋哲遠已經自己笑著，仿佛突然間恍然大悟一般的主動說道：“李小姐！”

  面對根本就不認識的宋哲遠，李歆澤也同樣是一副裝樣子的禮貌笑容，輕聲道：“兩位不必客氣，剛剛那位小姐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你們兩位還是快去急診室那邊看看吧！我的朋友生病住院了，我還得去陪床，先失陪了。”

  說完這些話，李歆澤只是微笑著頷首示意，然後繞過顧景行半擋在前面的身形，頭也不回的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顧景行轉過身去，看著李歆澤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頭，抿得緊緊的嘴角，似乎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情緒流露出來。

  “怎麽回事？”宋哲遠把胳膊搭在了顧景行的肩膀上，有些漫不經心開口問道：“你之前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小明星？”

  “不，不是。”顧景行一邊隨手推開宋哲遠的胳膊，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看著醫院的方向，想起今天下午的時候，自己的助理Karen告訴他的關於劉經理和德國那邊已經簽好的項目，不由得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

  聽了顧景行的話，宋哲遠頓時有些愕然，望著李歆澤剛剛離開時，早就已經看不見的背影方向，忍不住的驚奇道：“難道我竟然會認錯人？她不是你一直帶著的那個小明星？我記得，就上次港城秦家的小少爺開的Party，你不是還帶著她一塊過去的麽？對了，她叫什麽名字來著？”

  顧景行無奈道：“港城那位少爺也不姓秦，人家姓趙，他媽媽是港城秦家的長女，在外面都被稱為趙太太的……”

  宋哲遠揚了揚下巴，嘴角帶著些玩味的笑意，完全不跟著顧景行的話題走，反而是繼續糾纏著李歆澤的身份，嘖嘖稱奇道：“是兄弟咱們就別顧左右而言他的，我說景行，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現在不太好說……”顧景行閉了閉眼睛，抓著宋哲遠的胳膊，直接就往醫院門口帶。

  宋哲遠被他扯著胳膊走了兩步，見他今天是咬死了不肯說，便也跟著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口應付著：“回頭別忘了跟我說說你那個姓李的小美女的事情！得了得了，你別一個勁皺眉了，我不問了，先進去看看舒傾瑤怎麽樣了吧！”

  李歆澤回去之後，先看了看莫楠還在掛著的吊瓶，剩下差不多半瓶的量，大概還得繼續掛個四十來分鍾。

  莫楠躺在病床上，原本因為身體難受而縮成一團的小臉，隨著體溫的漸漸降低，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舒展開來。

  李歆澤伸手摸了摸莫楠的額頭，感覺幾縷發絲有些被汗涔濕的涼意，不過好在高燒已經下去了。

  “晚安。”李歆澤對著睡夢中的莫楠、亦或是對著忙了將近大半夜，明明身體也十分疲憊，卻因為種種原因，情緒亢奮的有些睡不著的自己低聲說道。

  第二天一早，李歆澤在醫院的洗手間裡，簡單的洗漱了下。

  昨天晚上，她臉上的妝都沒來得及卸，隨身帶著的包包裡的化妝品只能補妝，卻沒有卸妝的部分。無奈之下，隻得找醫院裡的護工借了一塊香皂勉強把臉上的妝容給洗乾淨。今天早上在醫院裡，李歆澤懶得再往自己的臉上化妝，也算是素面朝天了。

  李歆澤回去病房裡的時候，發現莫楠也已經醒了過來，她的眼睛裡還有些許的茫然，正慢慢的扭過頭去看著醫院裡病房的布景。

  “莫楠，睡醒了，身體好點了嗎？”李歆澤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她剛剛衝著水洗完手，手上的水珠雖然已經擦幹了，不過，手指卻依然還是涼涼的，抵在莫楠的額頭上，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

  “……歆澤？”莫楠有些怔怔的看著李歆澤，因為剛剛睡醒，本就因為發熱嗓子有些腫的沙啞聲音裡、還帶著些微微的含糊。

  莫楠的嘴唇乾得有些起皮，李歆澤坐在窗邊，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先把人扶了起來，將枕頭墊在後面靠著，然後才把水遞到了莫楠的手裡。

  “嗓子都啞了吧，先喝點水！”李歆澤順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被角，輕聲說道。

  “嗯，謝謝。”莫楠從李歆澤手裡接過杯子，對她笑了一下。

  過了沒一會兒，還頂著個黑眼圈的蘇淼便提著一大袋子的東西冒了上來。

  “嗨，楠楠，歆澤，我來了！”蘇淼一邊說著話，把手裡的幾個袋子一個一個小心的放在病床邊的小櫃子上。

  因為昨天折騰得太晚，即使回去休息了，她的眼睛裡到現在依然還有些血絲，不過，即使頂著黑眼圈，蘇淼的精神頭看上去竟然還不錯。

  “我特意跑去拐角那家粥鋪買的養生粥，楠楠給你！還有給歆澤的這個，加了海鮮的，楠楠還生著病，就別吃這個了……”

  莫楠手裡端著塑料粥碗，有些驚奇的看著今天和李歆澤有說有笑的蘇淼。

  李歆澤低頭看了下時間，還不到七點一刻。

  蘇淼來之前，自己已經吃過飯了，她動作利索的把早飯分完之後，直接就坐在了另一邊的床上，一邊給莫楠削蘋果，一邊隨口說道：“你的手機昨天晚上沒顧得上，我幫你拿過來了，還有充電寶，也不知道醫院裡的插座能不能用！等會兒我還得去公司一趟，今天上午有個例會。”

  李歆澤手裡拿著蘇淼買過來的早飯，用塑料小杓輕輕的攪拌了兩下，嘗了嘗味道，覺得還不錯，然後才抬起頭來笑道：“味道不錯呀！”

  蘇淼聽了，也不說什麽，就是抿了抿嘴唇，單純的衝著她笑。

  莫楠一手端著粥碗，用騰出來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戳了戳坐在自己床邊上的蘇淼的後腰，好奇的問道：“喂，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昨天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快老實交代！”

  李歆澤頗為無辜的看著莫楠，用手裡的塑料小杓指了指蘇淼，輕聲笑道：“你讓蘇淼給你一五一十的交代！”

  “有點不好意思……”蘇淼稍稍愣了一下，嘴唇微微動了動，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笑著別過了頭去，敷衍道：“回頭再說回頭再說，等你病好了回家再說吧！”

  “莫楠別忘了，請個假。”李歆澤慢慢的吃完那碗粥之後，一邊幫忙收拾吃剩下的碗筷、塑料袋包裝之類的東西，然後又隨口提醒了一句。

  “嗯，我現在就打電話。”莫楠點了點頭。

  蘇淼把削了皮的蘋果塞給莫楠，然後也起身過去幫忙收拾那些東西。

  等李歆澤和蘇淼兩個人把垃圾扔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莫楠的蘋果也才吃了兩口。

  看了看時間，蘇淼對著莫楠和李歆澤打了個招呼，笑道：“楠楠，歆澤，我得先走了，去公司一趟！”

  李歆澤揮了揮手，等到蘇淼來去匆匆的離開之後，護士正好進來給莫楠測量體溫。

  “歆澤，謝謝你昨晚照顧我。”莫楠伸出手來，看著護士手裡的針尖不由得撇了撇嘴，然後轉過頭來，對站在旁邊，正把手輕輕的搭在她肩膀上，無聲安慰她的李歆澤微笑道。

  “都住在一起，大家互相照顧，別客氣嘛！”李歆澤輕快的說道。

  等到莫楠又在手背上被扎了一針，掛了一個吊瓶，李歆澤抬頭看看那幾百毫升的輸液瓶，笑著歎了口氣，又輕輕的拍了拍莫楠的肩膀，“正好明天周末了，今天請個假，這幾天好好休息。”

  莫楠點了點頭，“我知道，歆澤，你昨天在這裡照顧我了一晚上，也快回去休息吧！”

  李歆澤想了下，也同意道：“放心吧！等會兒蘇淼在公司開完會應該就能回來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又陪莫楠聊了幾句，李歆澤這才從病房裡出來，又去洗手間拿涼水洗了洗臉，讓自己清醒一下，李歆澤對著鏡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這才拎著手裡的包包往外走去。

  從住院部的樓下來，李歆澤在醫院門前的停車場，正好又看到了昨晚那輛藍色的卡宴。因為那輛車當時就急速刹車停在了自己身邊，難免被嚇了一跳，情緒波動太過劇烈，李歆澤也不確定那輛車的車牌號。今天早上既然遇到了，便特意又瞄了一眼。

  從醫院裡出來，打車回到家裡，八點多鍾的時間，在小區的門口下車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那個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七分褲，手裡還拎著個天藍色電腦包的電子城那位會修電腦的技術小哥。

  看到李歆澤明顯是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那個技術小哥瞧見李歆澤一頭長發隨意的披散著，臉上也乾乾淨淨、連淡妝也沒有的模樣，稍稍怔了一下，然後互相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就這麽擦肩而過。

  回到家裡，李歆澤從臥室裡抓了一件睡衣出來，飛快的洗了個澡之後，這才給手機設好鬧著時間，拉好窗簾，躺在了床上。

  臥室裡的夏季的窗簾本來就有些輕薄，就算是拉得嚴嚴實實不漏一點縫隙，屋子裡的光線雖然有些變得黯淡，但是，視線卻依然十分清晰。

  昨天晚上的後半夜，在醫院裡對付著有三四個小時，醒來的時候，隻感覺渾身上下胳膊腿哪都疼……

  躺在柔軟的床上之後，李歆澤總算是長長的舒了口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即使屋子裡的光亮並不是十分適合睡眠，她卻依然很快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Karen手裡端著一杯咖啡，輕輕的敲了兩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然後走進去把咖啡放在顧景行辦公桌的左手邊，輕聲道：“顧總，您的咖啡。”

  顧景行微微點了點頭，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隻感覺頭痛欲裂。

  昨天一晚上，先是在匯都俱樂部那裡，幾個朋友一起鬧著玩起哄，就喝了不少酒。結果都玩到凌晨了，快要散場的時候，舒傾瑤從酒吧吧台那裡點了一個顏色漂亮的雞尾酒，隨便喝了兩口解渴，結果竟然也能撞上一次芒果過敏……

  前後也沒多久的時間，還沒走到停車場，舒傾瑤就突然身子一軟，險些摔在地上。看她狀若昏迷的模樣，當時所有人一時間都被她嚇懵了，尤其舒傾瑤其實並不是過敏體質，大家一時之間也沒想到會有芒果過敏這些，隻當時什麽猝發性的疾病，匆匆忙忙的把人送去了醫院。

  等到了急診室的時候，舒傾瑤已經有些呼吸困難了。

  醫院裡相關的醫生被急急忙忙的叫過來好幾個，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最後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宋哲遠和舒傾瑤的交情一般，雖然也有些擔心，但是畢竟不像從小就和舒傾瑤認識的顧景行那樣，硬是在ICU病房外面撐了一宿。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舒傾瑤的身體檢查報告才出來，嚴重芒果過敏引發的過敏性休克，已經有輕微的喉頭水腫症狀，不過好在搶救及時，沒有發展到呼吸衰竭的地步。

  確認舒傾瑤已經沒事之後，顧景行一邊給舒傾瑤的家裡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然後根本是隻來得及回家換了身衣服，便直接一早就去了公司。

  Karen放下咖啡之後，已經走到了門口，顧景行單手撐著額頭，睜開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想起做完李歆澤那個毫不掩飾的、極其隨意敷衍而又出於禮貌的笑容，突然開口道：“Karen，把昨天你看到的關於李欣——李歆澤的那部分文件拿過來。”

  Karen微微愣了一下，妝容精致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不解兼好奇的情緒，然後轉過身來點了點頭，“好的，顧總。”

  Karen的動作很快，二十分鍾之後，便把當初劉經理他們做項目時，十分零散的相關文件全部一一找齊送了過來。

  顧景行一目十行的掃過那些德語文件上的中文注釋，黑色簽字筆留下的字跡清晰而娟秀。還有一些大段的書面翻譯文件，也做得繁簡得當。

  看得出來，劉經理找到的這個臨時翻譯，德語的底子相當不錯，而碰到了那些專業性很高的詞匯後，則有明顯生搬硬套的痕跡。

  而且，從她的行文、常用的詞匯之間，顧景行也能分辨得出來，李歆澤明顯更習慣於日常交際一樣的口語化的內容，而不像是小語種正統科班出身的人，首先有的是一手極其過硬的書面翻譯能力，反而是口語交流，需要長時間的慢慢訓練培養。

  在顧景行的印象裡，李欣應該是一個十分安靜、乖巧、聽話，在娛樂圈裡混了有兩年的時間，最近才漸漸有了出頭跡象的小明星。或者說，顧景行對她最深的印象，其實就是那張漂亮的臉蛋罷了！

  而這樣的一個除了漂亮，仿佛再沒有其他突出特征的人，竟然會如此的精通德語？尤其還是口語化特征十分鮮明的德語，這樣細微、而又十分瑣碎的語言習慣，似乎只有在那些國家長時間的生活過，才會漸漸養成……

  顧景行有些頭痛的回想了一下，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當初和李欣相處的那些時間裡，自己竟然從沒注意過她有沒有寫過什麽東西……

  事實上，正如他會選擇一直讓李欣作為他參加各式聚會的女伴的原因一樣，李欣這個人安靜、識趣、從來不會奢望任何超出她的范疇的事情……

  但是，也因為如此，此時回想起來，顧景行赫然發現，自己對過去的李欣，除了知道她是一個娛樂圈還沒混出頭的小明星以外，更多的關於她本身的事情，竟然是一無所知……

  辦公室的門突然又被輕輕的敲了兩下，Karen從門口那裡稍稍探進頭來，看著顧景行沒稍微擰的模樣，有些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顧總，宋哲遠先生剛剛過來了，正在樓下的前台那裡等你。”

  顧景行放下手裡簽著“李歆澤”三個字的文件，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疊文件裡的一張十分隨意的合影上，劉經理、劉經理的住手宋傑，法國方面的兩位代表，Frings和他的搭檔，以及劉經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挖出來的臨時翻譯李歆澤……

  “讓他直接上來！”顧景行終於抬起頭來，微微皺著眉有些不耐煩的對Karen吩咐道。

  Karen點頭，立刻說道：“我馬上去給前台電話。”說完，整個人便從門口消失不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也被她反手悄無聲息的帶上。

  幾分鍾之後，Karen沒有再冒頭，宋哲遠卻是幾乎把門撞開走了進來。

  “動作輕點，關門。”顧景行無奈的瞥了他一眼。

  宋哲遠幾步走了過來，沙發也不做，直接站到了那一大面用鋼化玻璃做成的落地窗前。反身背靠在玻璃牆上，隨意的說道：“剛剛醫院那邊來了電話，舒傾瑤已經出院了。”

  稍稍停頓了一下，宋哲遠的語調有些奇特的微妙，以至於讓人分不出來他到底是在幸災樂禍還是純粹的開個玩笑，“你知道的，雖然她現在應該沒事了，不過，因為身體的原因，她被人——我是指你的父母他們——直接安置在了你平常居住的那個房子裡。”

  “……”顧景行半響沒說話，只是一臉漠然的看著宋哲遠。

  在他的注視下，宋哲遠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

  “你特意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麽一個驚喜嗎？”顧景行把手按在了字的辦公桌上，站起身來，也走到了落地窗前，和宋哲遠一樣靠在了鋼化玻璃上，頗為無奈的別過了臉去。

  “也許是驚嚇？不過誰在乎呢……”宋哲遠失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