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弘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半響，才突然另起了一個話題一般，輕輕的開口道：“你知道江加凌的事情嗎？”

  李歆澤平靜道：“我看到了網上的新聞，但是不知道真假。”

  李歆澤這話說得算是很委婉客氣了，畢竟，江加凌這次出事，網上被爆出來的照片、錄像數量太多，想要說成是假的，公關團隊的操作都尤其困難。

  沈弘毅似乎沉默了一會兒，應該說，他既然開口問了，便意味著，他不意外李歆澤也會知道這件事，更何況，江加凌的事情現在很難處理，具體要怎麽做，他還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沈弘毅還在想著自己的事情，那邊，李歆澤已經繼續平靜的詢問道：“沈哥，你剛剛說的那個條件呢？”

  李歆澤並沒提起江加凌的事情，盡管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沈弘毅剛剛既然和李歆澤說起了江加凌，那麽這個條件，便很可能和江加凌這次的形象危機有關……

  聽到李歆澤明明依舊平靜，卻讓人隱約間覺得，仿佛瞬間變化了的口氣，沈弘毅微微怔了一下，略微沉吟後開口道：“我們見個面詳談吧，如何？”

  李歆澤也沒有猶豫，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後答應道：“好的，時間呢？”

  沈弘毅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然後道：“我現在回公司有點事情，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你在兩個小時之後道公司，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慢慢談，一切順利的話，今天下午我們應該就可以把解約函全部簽好，你覺得呢？”

  “很不錯的安排，那沈哥，咱們中午見。”李歆澤笑著說道，等對方先把電話掛斷之後，才把手機從自己的耳畔移開。

  李歆澤並沒有再回當初娛樂公司給她安排的那個宿舍，而是直接拿著U盤，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裡重新拷了一份當初自己寫的解約函，能不能用的還是其次，不過，帶著這東西過去，總能當個模板。

  而在車裡，小劉還在認真的開著車，沈弘毅則是透過右側的車窗玻璃，有些漫無目的的望著外面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行道上擁擠的人群。

  小劉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沈弘毅一眼，只看到了半張側臉，想要開口詢問一下關於李歆澤的事情，卻又因為害怕踩雷而不敢隨便開口。

  小劉還在那裡猶豫不決，沈弘毅卻是突然轉過頭來，開口道：“小劉，你給李欣做助理這麽長的時間，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劉微微愣了一下，一邊本能的放滿了車速，然後才飛快的轉過頭來一眼，輕輕的“啊”了一聲。

  沈弘毅頗有些不耐其煩的重新問了一遍，道：“你覺得李欣這個人怎麽樣？”

  小劉扁了扁嘴，然後小聲的說道：“欣姐人挺好的啊……”

  沈弘毅笑道：“李欣她從不為難助理什麽，這個我也知道。”

  小劉一開始不知道沈弘毅到底想要說什麽，本來有些訥訥的不好開口，這會兒，沈弘毅自己開了個頭，聽起來對李欣的評價還挺不錯的，小劉也就跟著說了幾句：“欣姐平時對誰脾氣都好，特別照顧人的那種。我給她當助理，一點都不會覺得累，她幾乎從來不會三更半夜的打電話讓別人去做什麽，我覺得，欣姐好像平時連午休的時間都給我空出來了！”

  說道這裡，小劉也跟著笑了起來，她從畢業就在這家娛樂公司當助理，一進來就碰上了李欣這種脾氣好的藝人，有時候他們這些小助理也會私下裡聊起公司裡的藝人來，有的助理碰上特別能折騰的藝人，真的是一天到晚端茶送水忙前忙後的還得不來一句好話，哪像她這麽輕松，一般也就是李欣在你忙不開的時候喊她幫忙，平時能自己弄的事情，很少會故意去麻煩別人。

  “對了，沈哥，你還記得上次你給我打電話，說欣姐那邊手機壞了，要人去酒店裡接一下的事情不？”小劉突然想到了什麽，便笑著開口說道。

  沈弘毅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那件事他印象還挺清楚，被李歆澤連著掛了兩個電話，沈弘毅一肚子的火和沒說完的話都被噎了下去……

  小劉一直透過前擋風玻璃，看著路上的車輛和行人，只是口中的話語並不停下，繼續笑著說道：“那次我開的公司的車過去，趕上中午那會兒，市中心的路上正好堵車，欣姐在酒店裡大堂的沙發上等了好久，都沒抱怨一句，正好那會兒也到了午飯的時間了，欣姐本來是打算直接回家的，擔心我沒空吃飯，還硬帶著我直接在酒店裡吃過午飯之後，才讓我送她回去的。”

  “……李欣的確挺會關心人的。”沈弘毅隨口說道，其實他是想說，李欣一直很會做人。尤其這幾次打電話的時候，平時電話經常打不通這件事，幾乎被李歆澤給忽略了一般，偶爾有一兩次手機有人接了，李歆澤也是從來閉口不談此事，只是態度溫柔和煦的說別的事情。

  當然，這並不表明沈弘毅會待見李歆澤這種理所當然的忽視，而是說，至少在直接面對李歆澤的時候，她在小心的調整著彼此之間氣氛，不會讓雙方直接起什麽明顯的衝突。

  不過，想到那次讓小劉去酒店裡接人，自己隨後給李歆澤打電話說第二天有一個吳導的新電影試鏡，她卻毫不猶豫的推辭的事情……

  不由得，沈弘毅的心中微微一動，李歆澤突然之間的態度變化，似乎就是從那次自己通知她吳導的試鏡開始。或者說，是從那天和顧總分開之後，讓小劉過去接她開始……

  “沈哥？”小劉說到一半上，發生沒人接茬，扭過頭來看了沈弘毅一眼，見他好像在走神的模樣，便叫了一聲。

  沈弘毅回過神來，也不管小劉剛剛又說了些什麽，直接就開口問道：“那天，我讓你去酒店接李欣，她有沒有說些什麽？或者說，你有沒有覺得她當時的情緒有些不對？”

  小劉稍稍愣了愣，然後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沈哥，事情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我也有些既不太清楚了……”

  沈弘毅扭過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小劉心裡一個機靈。

  “沒要求你記得有多清楚，就隨便說說你當時的印象就成。”沈弘毅這會兒的態度竟然變得十分溫和，雖然在小劉看來，總有一種對方不懷好意的錯覺……

  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小劉終於有些猶豫不決的開口道：“沈哥，我就記得當時吧，欣姐看起來挺正常的，你也知道，欣姐從來都是少說多做的那種人，不過我覺得，那天她拉我一起在那就酒店裡吃飯的時候，她好像在想什麽東西似的，比平時的話還少，明明臉上也帶著笑，不過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心事重重的感覺。”

  聽完小劉的話，沈弘毅也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來，那時候她的心事重重，大概就是在考慮退出娛樂圈的事情了，雖然這個決定，在沈弘毅看來，豈是緊緊隻用貿然和莫名其妙就可以形容的……

  看到沈弘毅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小劉看著前面的路況，抿了抿嘴。她沒說的是，雖然李歆澤那天知道她沒吃飯，便直接帶著她去餐廳裡吃飯時，對自己的態度也很是溫和照顧，可是，小劉在娛樂圈裡混，尤其還是乾著最沒地位的小助理的活，那一雙眼睛在看人的時候，即使不能很好的形容出來，不過對於一個人的性格好不好，他們這些小助理的眼睛其實也挺毒的。

  當時，李歆澤就隱隱約約之間給了小劉一種違和感，那種具體的感覺她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吧，原來的李欣在那種場合，和服務生說話的時候，即使她的笑容禮貌而溫和，卻會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拘謹——李欣畢竟不習慣那些奢華昂貴的五星級酒店，即使她也在慢慢的適應著那些環境。但是李歆澤則不然，面對著陌生的小劉時，為了防止被人發現自己不是本人，李歆澤故意少說話，並且小心的引導著他們說話的內容。可視，當她在點菜、和侍者詢問菜單、或者是要求把帳單掛在那位顧景行顧總名下的時候，她的態度，實在是太過隨意和理所當然。

  李歆澤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到了娛樂公司的。一樓的前台明顯認識李歆澤這張臉，還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可惜，他們認識李歆澤，李歆澤卻並不怎麽認識公司裡的這些人。為了避免碰見過去原主李欣的熟人，李歆澤也沒有再往樓上走，直接就和前台那兩個姑娘要了幾本雜志，轉身在一樓的沙發上坐下，隨意的翻看著。

  娛樂公司麽，準備的雜志也多是偏向娛樂圈內容的，從國內到國外，從一些較為正規的娛樂報道到各種沒譜的八卦爆料緋聞的小報，那些國外的雜志看起來還算正常，而國內的雜志報刊，這兩天的內容卻大都是關於江加凌的頭條，誇張一點的，甚至直接在封面上放了趙太太掌摑江加凌的小圖……

  看見這一對真偽難辨的跟風報到，李歆澤微微皺了皺眉，直接把國內的報刊雜志都扔在了一邊。相比之下，那些國外的雜志，好歹還會介紹一下最近票房比較火的電影——雖然李歆澤對這些的興趣現在也不是很大，不過，偶爾也能在娛樂報刊看到一些資深投資人的身影和手筆，也算是聊勝於無吧！
  十二點之後，公司裡的行政、策劃、財物等部門的那些人，該下班的人也就差不多下班走人了。

  唯獨公關部門還都被圈在會議室裡，在空調冷風的侵襲下，“熱情高漲”的討論研究著江加凌這件事的處理辦法。

  一直等到了快十二點半，沈弘毅才和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起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小劉跟在沈弘毅後面，旁邊還有幾個職員，不過，看他們走路時的前後主次順序，李歆澤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和沈弘毅走在一起，還在小聲交談著的那個西裝男在這群人之中，身份恐怕是最高的。

  小劉只是個助理，每個月給公司乾活，就領那麽點死工資，對於江加凌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像沈弘毅這個經紀人、或者是考慮公司利益的陳總那樣，神情嚴肅把這件事看得很重。跟在沈弘毅後面，小劉卻是第一個看到了正坐在待客沙發上翻看雜志的李歆澤。

  礙於主管上司和頂頭上司都在前面杵著，小劉自然不敢直接越上前去打招呼。不過好在，這會兒沈弘毅也看到了正坐在那裡等人的李歆澤。

  “我中午約了李欣一起吃飯，有工作要談。”沈弘毅跟陳總解釋了一句。

  陳總聞言，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李歆澤。

  這時，李歆澤也已經合上了手中的雜志，擺放整齊後放在了一邊，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優雅而禮貌的看著這邊微笑。

  ——李歆澤知道沈弘毅旁邊那個西裝男人是上次，可是，卻並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便只能以萬能的微笑來簡單的應付過去了。

  陳總的視線只是在李歆澤的身上掃了一眼，便點了點頭示意，直接帶頭走出公司大門，沈弘毅則帶著小劉走了過來，對李歆澤說道：“久等了，剛剛開會時間有些長了。”

  李歆澤站在那裡，了然的微笑道：“沒關系的，我也沒有等多久。剛剛你們是在討論危機公關的事情嗎？”

  李歆澤雖然沒有把江加凌三個字說出來，不過都明擺著提出危機公關這個詞了，其意有所指，自然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沈弘毅聽了，神色不變，只是靜靜的看向李歆澤，反而是小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李歆澤從沙發上拎起自己的包包，平靜的看著沈弘毅，等對方開口。畢竟娛樂公司這邊有許多人都和原主李欣認識，李歆澤今天的打扮，自然也就不像是和岑思堯在一起吃飯時那般隨意。粉色的高跟鞋，及膝的百褶裙，還有領口處裝飾著蕾絲的純白色襯衫，看起來十分的清新和優雅。

  “想要吃點什麽？”半響，沈弘毅看了李歆澤一眼，淡淡的開口道。

  李歆澤微笑了一下，隨意道：“我都沒關系，沈哥你決定就好。”

  沈弘毅扭頭看向小劉，問道：“小劉，你說呢？”

  “……”原本以為自己就是個司機或者拎包的，感覺到沈弘毅和李歆澤之間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小劉哪裡敢自己做決定，終於還是在沈弘毅迫人的視線中，含糊的笑了笑推脫道：“我和欣姐一樣，都不挑食，沈哥你決定吧！”

  沈弘毅淺淺的彎了彎嘴角，“你們兩個都這麽說，那我也不客氣了，正好公司附近就有一家私房菜味道不錯，去那裡吧！”

  李歆澤對這裡附近的飯店之類的地方並不是很熟悉，便故意晚走了一步，稍稍站在沈弘毅半個身位後面的位置，一邊聽小劉在那裡打趣活躍氣氛，卻自始至終沒在開口，只是微笑著聽著。

  沈弘毅也是差不多的冷淡反應，隻留下一個夾在中間打圓場的小劉滿腹辛酸。

  走到停車場那裡，小劉尤其主動的開口從沈弘毅那裡要了鑰匙，然後十分自覺的走到了駕駛位那裡。

  還剩一個副駕駛的位置，現在這個局面上，李歆澤和沈弘毅誰坐過去都顯得有些不合適，沒辦法，兩個沒話找話的人只能一起坐在了後座上，從倒車鏡裡看到那兩人各自打開車門上車舉動的小劉，不由得從心裡微微松了口氣。

  正如沈弘毅所說，那家私房菜館很近，中間恰好碰上了兩個紅燈的情況下，還是在十分鍾之內便到了地方。

  李歆澤和沈弘毅在私房菜的門口先下了車，被沈弘毅美其名曰“我們先進去點菜，省得這裡上菜有些慢”，小劉則是在送走了那兩個讓她心情緊張的原來的和現在的Boss，長舒了一口氣，慢慢的找地方把車停下。

  沈弘毅和李歆澤直接進了飯店裡面，開了一個包廂後，沈弘毅直接把包廂的號碼用短信發給了小劉，那邊幾乎是立刻的回復了一句“收到，沈哥待會兒見。”

  點菜的時候，沈弘毅又十分禮貌的詢問了李歆澤一次，不過，卻依然被笑著推讓開，沈弘毅見狀，也不繼續客套，直接自己葷素搭配十分熟練的點好了一桌子的菜。

  飯店裡的服務員拿著菜單下去了，小劉還在停車，以那小姑娘的聰明伶俐，大概也能猜到沈弘毅和李歆澤之間有事情要談，估計得故意拖個十幾二十分鍾，等沈弘毅和李歆澤把話說完，飯店裡服務員也差不多把桌上的菜全部上完之後，再過來隨便的蹭一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