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靜的包廂裡冷氣十足，李歆澤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微笑著掀開桌上的餐具裡倒扣的茶杯，給沈弘毅、自己、還有估計正在外面努力磨蹭的小劉分別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沈弘毅接過茶杯。

  “不客氣，”李歆澤坐下之後，溫和的微笑道。

  茶水有些燙，但是在冷氣十足的房間裡，摸著微微有些發燙的茶杯，聞到熱氣騰騰中蘊含的一縷茶香，卻很能讓人靜下心來。

  看著這樣一個，笑容太過平靜，滿是溫和、疏離和客套的李歆澤，沈弘毅原本準備好的許多說辭，仿佛瞬間變得無疑可用一般。

  沈弘毅深深的看了李歆澤一眼，李歆澤只是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精氣神十足，也帶著些說不出的沉靜和疏離。

  沉吟了片刻之後，沈弘毅索性開門見山道：“江加凌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

  李歆澤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只是擺出了一副傾聽的樣子。

  沈弘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才繼續道：“公司的意思，如果這次的事情能順利解決的話，還是打算繼續保她。”

  李歆澤關心的微笑道：“公司裡的公關團隊現在有什麽合適的辦法把這次的困難解決掉嗎？”

  沈弘毅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後到：“還在考慮中。”

  那就是沒辦法了。李歆澤並未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溫和的笑了笑。

  沈弘毅突然開口道：“李欣，你已經決定了退出娛樂圈。”

  李歆澤的心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很可笑的念頭，然後，她也直接笑著把那個誇張可笑的猜測問了出來：“沈哥，你不是要找我幫忙處理這件事吧？”

  沈弘毅直接道：“你的那個三年期合約，還有半年的時間，公司方面，可以立刻和你解約，並且支付違約賠償和一筆補償費，條件是——”

  沈弘毅本以為李歆澤會打斷他的話語，可是，對方的反應卻只是單手撫著額頭啞然失笑，看到沈弘毅停頓了一下，還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說。

  “……”而在這種情況下，沈弘毅又怎麽可能說得出口。沈弘毅突然就覺得，自己剛剛的這個試探，在李歆澤的眼裡，簡直就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個笑話一樣。

  半響，沈弘毅重新開口道：“我剛剛本來想說，反正你也不想繼續在娛樂圈混了，乾脆就把江加凌的事情頂下來，公司會在解約的同時，給你一筆足夠豐厚的補償。”

  李歆澤坐直了身子，雙手交握輕輕的放在桌上，輕松的笑道：“我大概猜到了。”微微停頓了一下，李歆澤笑道：“這個提議很有趣。”

  正在這時，包廂的門被輕輕的敲了兩下，一個服務員走進來，端上來了兩個冷盤。

  沈弘毅和李歆澤同時閉上嘴，等那個服務員出去之後，李歆澤才繼續微笑著說道：“可是我覺得，這個提議一點都不現實。”

  沈弘毅點了點頭，先是認同了李歆澤的說法，“的確，一點也不現實，不具備任何的可行性。”然後，他才饒有興致的繼續追問道：“剛剛這件事你是怎麽看的？”

  李歆澤波瀾不驚的平靜道：“我的人氣和江加凌根本沒得比，這件事的關注度這麽高，想要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把正處在風口浪尖的江加凌換下來，怎麽可能？要是娛樂圈的緋聞這麽好操作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毀在這上面了。更何況，就算公關團隊操作得當，能夠誤導那些粉絲，圈子裡的人、或者說是江加凌現在的競爭對手，也不可能會放過這個能夠徹底才下江加凌的機會吧？”

  “是，”沈弘毅的回答言簡意賅，只是一個字的肯定，然後才慢悠悠的又加了一句道：“更何況，圈外的人不清楚我是你和江加凌的經紀人，但是娛樂圈裡對這些事心知肚明的人有的是。就算是真的用那種可笑的辦法替江加凌開脫，人選也不能是公司旗下、尤其還是我手底下的藝人，這件事再被爆出去，簡直就是擺明了在把那些粉絲當傻瓜涮，只會給江加凌、甚至連公司本身都招致更多的負面影響罷了！”

  李歆澤握著茶杯笑了笑，所以她不明白，沈弘毅剛剛故意那麽說的目的是什麽，身為江加凌的經紀人，沈弘毅和公司裡的公關團隊應該已經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了，怎麽想，他也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開這種玩笑！

  “李欣你夠聰明，”沈弘毅說道：“當初你在顧總身邊，果然不只是逢場作戲——”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沈哥，”李歆澤笑著打斷了沈弘毅的話語，認真而真誠的說道：“那就是逢場作戲，純粹的、不加任何虛假的交易而已。”

  沈弘毅看著她，半響挑了挑眉。

  李歆澤一臉無所謂的繼續道：“後來我對這種虛偽的關系感到有些膩味了，所以決定重新開始，僅此而已。”

  沈弘毅向她舉了舉杯，歉然道：“本來我想祝賀你能夠如願嫁入豪門呢……”

  “……”李歆澤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暗自腹誹道，自己從一個人生贏家一朝醒來變身沒學歷沒人脈還沒錢的三流小明星，還是在潛規則的金主床上醒的，然後還能遭遇原主的一家子極品父母熊孩子弟弟，這種悲催到無以複加的經歷，她能找誰說理去？

  沈弘毅重新把話題拉了回來，看著李歆澤的眼睛，認真道：“既然你去意已決，那個解約函，我可以答應簽下來。”

  李歆澤笑著點點頭，等他說出真正的條件。即使那份合約的期限只剩下了半年，而且她現在並不是急需一個“自由身”，可是，能把過去令人不愉快的經歷徹底了解，對李歆澤而言，總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尤其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裡，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就能時來遠轉，任何翻身的機會，李歆澤都會努力去爭取，而在這之前的準備，她也希望一切都盡善盡美。

  沈弘毅道：“依然還是江加凌的事情——當然不會是讓你去冒名頂替，替她擔下這個罵名，公司裡的公關團隊那群都是人精，他們也不可能會提出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辦法，只不過，在我們想到合適的辦法把水攪渾，想辦法把江加凌撈出來的過程中，可能需要那麽一兩個角色來推波助瀾，正好你要退出娛樂圈，因為什麽不能公之於眾的事情而黯然立場，就是個挺不錯的原因，你覺得呢？”

  李歆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沈弘毅也望著她的眼睛任由她打量。

  李歆澤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沈哥，你的條件就是，我幫你演這一出戲，而具體怎麽演你都還沒和公司有個定論，等江加凌的這出鬧劇結束之後，你就答應和我把解約函簽了？”

  沈弘毅點點頭，承認道：“差不多吧！”

  李歆澤突然笑了，攤了攤手，狀若無奈卻意外堅決的說道：“我拒絕。”

  沈弘毅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蹙著眉看著他，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為什麽。

  李歆澤緩慢的笑著，略帶些自嘲和調侃的解釋道：“我覺得，我這張臉的辨識度還是挺高的，我可不想，在娛樂圈裡都低調了兩年半了，臨了，最後因為各種誇張的爆料緋聞上一次頭條出一回名。到時候說不定上街去買個菜，都得被那些大媽們指指點點的說不清楚。”

  沈弘毅微微皺著眉，沒有繼續說話。

  李歆澤也沉默下來，微微低垂著頭，看著杯中已經快要涼了的茶水。

  包廂的門再一次被敲響，然後服務員端著盤子陸續把冷盤、糖、和熱菜上齊。

  沈弘毅和李歆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想各的事情，安靜的包廂裡，雖然冷淡，但是一時間，氣氛倒也算和諧。

  沈弘毅還在糟心江加凌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之後，不想著怎麽把事情解決了，哪怕是拉人下水把事情推給別人，結果她自己眼看都要毀在這上面了，居然還在幫別人瞞著掖著！而李歆澤則是在頗為無奈的安慰自己，娛樂公司和經紀人骨子裡都是周扒皮，反正自己這趟來，本身也沒抱太大的希望能夠順利解約，不把自己的剩余價值壓榨出來，沈弘毅和娛樂公司怎麽可能會願意放手，更何況，那半年的合約，對他們來說，也就是一張紙的事情，對李歆澤來說，卻是只能打短工不能正式和別家簽用人合約的枷鎖。

  不過，也就半年時間而已！李歆澤在心裡輕輕的歎了口氣，沈弘毅和娛樂公司耗得起，她自己也耗得起，即使在這期間可能會錯失良機，不過李歆澤也相信自己，早晚都能重新抓到機會的！

  良久，沈弘毅深深地看了李歆澤一眼，平靜的開口道：“雖然有些遺憾，不過那就這樣吧！”

  李歆澤只是微笑，禮貌而疏離。

  “怎麽聯系你比較方便？”沈弘毅開口，笑著提議道：“說不定什麽時候，事情還有轉機呢？”

  畢竟，李歆澤的合約還有半年的時間，雖然雙方心裡都明白，這半年的時間，不過是拖延著而已。

  沈弘毅和娛樂公司這邊不是老好人，當然不會說放手就放手，李歆澤這邊消極怠工陰奉陽違，但是按照之前那份三年合約的條款，沈弘毅也確實拿她沒什麽辦法。或者說，沈弘毅也不屑於把時間精力用在為難一個打算離開的小明星身上，他也犯不著！

  李歆澤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然後掏出手機重新撥了一下沈弘毅的號碼，待到對方的手機鈴聲響了一聲之後，便直接掛斷，然後輕輕的說道：“我的私人號碼，不能保證隨時接聽，不過短信一定會盡快回復。”

  沈弘毅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果斷的把這個號碼替換了號碼簿中之前存儲的內容。

  等到小劉找到包廂敲門進來時，李歆澤和沈弘毅還在各自坐著想事情，桌上的飯菜愣是沒有人動一筷子。

  不過還在，小劉的到來，也算是打破了剛剛詭異的平靜。

  李歆澤抬起頭來和小劉招了招手，笑道：“小劉來坐這邊，就等你了！”

  沈弘毅也接著道：“來吃飯吧！”

  小劉的臉上的笑容一句有些僵住了，看著一桌子沒人動的飯菜，愣是不知道該往哪裡下筷子。

  李歆澤和沈弘毅的心理素質不是小劉一個畢業沒兩年的小助理可比，在這種詭異的平靜中，他們兩個人居然還能偶爾說說笑笑的活躍下氣氛，小劉夾在他們兩個之間，卻是忍著胃痛味同嚼蠟的吃了沈弘毅請的這頓豐盛的午餐。

  等到李歆澤和沈弘毅紛紛放下筷子之後，小劉喝了口飲料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也立刻跟著停了手。

  李歆澤看了下時間，已經快要兩點了。

  等到他們三個人從私房菜館走出去後，照例是小劉自己過去拿車，李歆澤則是和沈弘毅站在一起，直接告別道：“多謝沈哥的今天的招待了。”

  沈弘毅看著他，不帶什麽感情色彩的微微笑了一下，平靜的問道：“等下送你回去？”

  李歆澤笑著搖搖頭，客氣道：“不麻煩了。”

  沈弘毅也沒繼續堅持，在他看來，李歆澤的目的沒打成，他的目的也沒打成，但是至少，李歆澤長得漂亮看起來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而李歆澤現在應該挺不想看到自己這張臉的……

  ——即使沈弘毅平時也挺注重自己的形象，其實外表看起來你也還是不錯的。

  等到小劉把車開過來接人的時候，發現李歆澤竟然已經走了，從駕駛座上下來，小劉有些遲疑的問道：“沈哥，欣姐她自己走了啊，咱們——”

  “回公司吧！”沈弘毅沉聲說道：“對了，小劉，回去之後你和人力那邊打個招呼，過來給我當助理吧！”

  小劉微微愣了一下，“啊？好啊！謝謝沈哥！”

  說完，小劉的心裡則是一邊雀躍一邊打鼓。沈弘毅在公司裡，也算是大牌的經紀人。而在這樣一個有門道有人脈的厲害經紀人身邊當助理，即使工資沒什麽變化，但是，能夠接觸到的人脈、學到的東西，完全是在藝人身邊當那種打雜的小助理所不能比的。

  本來之前只是因為李歆澤的突然玩失蹤，小劉這個公司分配給李歆澤的助理，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所事事，便直接被沈弘毅給征用了過來，一點加班費也沒給的跟在沈弘毅身邊跑前跑後的忙活了這些天。

  公司裡的那些人裡，不是沒有人說她傻跟著人白乾活不討好，或者是說她在白日做夢的想要攀上沈弘毅，不過現在，沈弘毅今天的這一句話，總算是給小劉這些天的辛苦忙碌了一個完全超出她的預期的回報……

  酒店的前台一般都是三班倒，今天正好輪到李歆澤的夜班。

  和沈弘毅、小劉兩個人分開之後，李歆澤回到家裡先睡了個午覺，一直到四點半才從床上爬起來，先收拾好屋子，掃地拖地，除了自己的臥室，連帶著三個人共同的客廳、廚房那些地方，李歆澤也都收拾了一遍。

  一遍收拾著屋子，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就開始甩臉子的蘇淼，李歆澤又有些微微皺眉。

  說起來，莫楠和蘇淼這兩個合租舍友，其實人品都不錯，從來不往住處亂帶人，也不會整天吵架鬧得雞飛狗跳的。

  莫楠會做飯，她和蘇淼關系好，兩個人一起開火，李歆澤在的時候，莫楠也會叫李歆澤過去一起吃。相應的，很少會自己做飯的李歆澤則會有意的多買一些水果零食給她們兩個。

  三個女孩子也都挺乾淨，一個禮拜七天，平均每個禮拜隔一天一人好好收拾一次，就能把屋子始終保持得很整潔。就是蘇淼今天突然針對自己，沒頭沒腦莫名其妙的有些讓人受不了……

  李歆澤自己隨便吃過晚飯之後，剛要出門去酒店換班，在家門口，正好碰到莫楠和蘇淼一起從樓梯裡上來。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和莫楠說著話的蘇淼，幾乎是一瞬間臉色就陰沉了下來。看在李歆澤眼裡，只能是一邊驚奇一邊心煩。

  莫楠的脾氣比較軟，看著李歆澤正在門口，就笑著打了個招呼，“歆澤你要出去了呀？”

  李歆澤點點頭，隨口說道：“今天是夜班。”蘇淼沒說話，但是卻十分明顯的冷哼了一聲，針對之意不言而喻。

  莫楠臉上也浮現出了幾絲尷尬的神色，拉了拉蘇淼的胳膊，小聲說道：“淼淼！”

  蘇淼直接別過了臉去，擺明了壓根不想看見李歆澤的態度。

  李歆澤看向和莫楠站在一起的蘇淼，漫不經心的扯了扯嘴角，同樣是看在莫楠的面子上，李歆澤把原本打算直接刺回去的冷嘲熱諷又咽了下去，反正明天周末，到時候找個人都在的時候，直接把事情挑明了說清楚。

  李歆澤沒那麽好的脾氣無原則的包容蘇淼的陰陽怪氣，尤其是在她根本沒什麽錯誤的情況下。

  “我先走了，莫楠，拜拜！”李歆澤微笑著說完，也沒關門，直接越過她們兩人，沿著樓梯走下去。

  “拜拜，歆澤。”莫楠也笑了笑。

  莫楠看著李歆澤的背影，再看看身邊陰沉著臉的蘇淼，無奈的笑了笑，拉著蘇淼的胳膊，兩個人一起進了屋裡，關上門之後，莫楠才說道：“行啦，淼淼，咱們三個人住在一起，歆澤她平時也挺注意的，早晚回來都故意壓著聲音怕吵醒人，我覺得她人還挺好的……”

  蘇淼踢掉鞋子，使勁坐在沙發上，把手裡的包一甩，然後才壓著聲音，冷嘲熱諷的埋怨道：“是啊，人挺好的，人挺好的三更半夜在外面鬼混！而且，楠楠，我上次還特意問過咱們學校經濟學院的一個朋友，金融和國貿，人家班上根本沒有叫李歆澤的人！”

  莫楠沒辦法，只能是笑笑，柔聲勸道：“別激動別激動，我又不是不信你說的。”

  蘇淼沉著臉，良久，才輕輕開口道：“楠楠，我也不想針對她，咱們當初在畢業生群裡找的人，她不是咱們校友混進去的這沒什麽，反正就是找個一起合租的人而已。可是，李歆澤她做什麽不好，整天在酒店那種地方，免不了就有陪酒什麽的，一身風塵世故的，還經常三更半夜的回來，像個正經人嗎？哪天跟人聊天的時候說起租房子的事情，要是讓別人知道，咱們那位合租好舍友是被人包養的，咱們兩個的臉也都不用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