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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醫妃》第180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災
  第180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災

  榮親王府。

  榮親王內傷漸漸痊愈,臉色依舊不太好,白裡透青。不知是因著手中的情報,還是因為傷勢的緣故。

  深邃冷沉的眸子,一直落在手裡的信紙上,仿佛要透過薄薄的信紙,看見上述內容發生時的情景。

  榮親王妃等了一炷香的時辰,榮親王毫無一點反應,不禁抽出他手中的信紙,看著上面的內容,波瀾不興地臉上浮現出一抹頗有深意的笑,上揚的眼尾顯露她此刻的好心情。

  “唉,闌兒這孩子真夠倔強,您都受如此重傷,派人請他回京,他竟也是不願意回來,與咱們自己人打鬥起來,刀劍無眼。這孩子……真是不理解您的苦心。”榮親王妃嘴裡親昵的說著玉傾闌的不是,仿若是數落自己親生兒子一般,疼愛、憂心、無奈…等等情緒交織在一起,體現出一番慈母之心。

  榮親王面無表情,卻也未叱榮親王妃多嘴,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就在榮親王妃以為榮親王還未下定決心之時,打算再度開口添油加醋一番,卻聽他開口,徐徐道出他此刻的心思:“我辜負他的母親,也失去子寧。眾多子嗣唯有他們二人極為出色。可惜…子寧死了,而玉傾闌與我非一條心,唯恐因他母親而生恨!”

  榮親王妃聽到此處,心下緊張,不敢妄自揣測他的心思。

  果然,下一瞬,得到她想要聽的答案:“無論他心中如何想,我都只有他一個能力卓絕的子嗣。如若是子寧在,他想要如何,都隨他去。可衣缽總需要有人繼承。他不願……本王便只能使點手段。至於他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造化了。”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即便是他的兒子,也不能得到他的庇護,須得脫穎而出。

  如若不能,如何能夠支撐起偌大的家業?
  即便殘酷,那也是對他的磨練、考驗。

  榮親王妃眼皮子微微跳動,驚愕道:“王爺,您對闌兒做了什麽?”

  榮親王看向榮親王妃的神色很和藹,指著床榻下踏板,示意她叩擊幾下。木板滑開,露出一個盒子。

  榮親王妃疑惑的拿起盒子,遞給榮親王:“這裡頭是何物?”

  “好東西。”榮親王揭開盒子,白色錦緞上躺著一株明黃色略微泛著褐色的根,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聞久了使人眩暈。榮親王合上蓋子,吐出幾字:“地黃草根。”

  榮親王妃陡然看向榮親王,眼底閃爍著不明意味的光芒。謝橋不是在找地皇草麽?
  可誰知,這草卻是在榮親王的手中!
  只是,他拿出來,有何用意?

  驀然,榮親王眼底閃過驚愕,心中震驚。半晌,緩過神來,心裡不禁冷笑。果然他稟性難改,還是這般冷血無情。如果,她沒有猜錯,暗衛在刀上塗抹的毒藥便是赤寒毒。

  赤寒毒……

  榮親王妃緊了緊手指,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嘴角綻出一抹笑,蔓延至眼底:“王爺是想要將這地皇草贈給郡王妃?妾身若是未曾記錯,燮郡王身上的胎毒,還差這一味藥呢。”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榮親王握著她的手,朗聲笑道:“對,本王贈給她。你覺得如何?”

  榮親王妃笑靨如花,雖然年近四十,卻別有一番風韻:“王爺做事,自有你這般做的道理,妾身自然是聽從王爺的安排。”

  榮親王示意她將盒子放進去,按著心口:“這傷還有幾日便能痊愈了。”

  “王爺,你要見蘭陽麽?”榮親王妃忽而開口道。

  “不必。”榮親王眼底閃過冷芒,木樨巷一事,便是她泄露給謝橋!

  吃裡扒外的東西!
  不見也罷!

  榮親王妃點了點頭,退出去。

  徐嬤嬤迎上來,端詳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您與王爺提了郡主?”

  榮親王妃想起蘭陽這個反骨的女兒,頗為疼痛,縱然不與她親近,可到底有點兒用處。柳自清被提拔為戶部左侍郎,這是誰也未曾想得到。如果還能繼續往上走,長遠來看,的確被蘇璃好。

  燕王娶了蘇素馨,丞相也未曾傾向他,燕王落敗,灰溜溜地滾去封地。

  “你……請郡主來王府一趟。”榮親王妃頓了頓,又道:“連同姑爺一並請來。”

  徐嬤嬤眼中閃過訝異,卻不置喙榮親王妃的決定,立即去柳府請。

  ——

  謝橋坐在桌旁,眼望著跳動地燭火,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動個不停。尖細的指尖壓在兩邊,突然想起藍星的話:“榮親王世子因攔截鄭遠修入京,遇襲,暴露身份,陷入險境。”

  余海之行,秦驀安排過去的人,都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小心行事。終究因為沈氏一封信,而撕裂一道突破口。

  謝橋心中仍舊是不安,雖然秦驀去了,可總覺得事情並非藍星說的這般輕巧。

  只怕,還有隱情。

  否則,為何秦驀親自前往?

  謝橋伸出手去,手指撥弄燭芯,火苗突然高躥起來,直朝她圓潤的指尖舔去,熾烈灼熱的疼痛,從指尖蔓延至心底。

  “郡王妃,這裡有一根竹片,可以撥弄燭芯,傷著怎麽辦?”明秀緊張的拿起謝橋的右手食指,指腹上起了細小的白膜般,包裹著液體。“起水泡了。”趕忙去拿燙傷藥給謝橋塗抹,絮絮叨叨的說道:“郡王妃,您有心事?擔心大師兄?”

  “嗯。”謝橋看著絲絲涼意的手指,長歎一聲道:“我這心裡很不安,總覺得出了大事兒。”

  手撫摸著腹部,如果沒有身孕,她也能跟著過去看一看。

  “郡王妃,您別擔心,郡王去了,定會無礙。大師兄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就算不信他,郡王您還不放心?”明秀嘴上這般說,看著謝橋這般憂慮,心也緊跟著提起來。

  謝橋緘默不語。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日木樨巷之行,秦驀遇上的那個人,他可是刀劍不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旁的藍玉忽而擰緊眉頭,藍星的話印在腦海中。榮親王世子中了毒,請去的大夫,束手無策。榮親王世子自己會一點兒醫術,強壓下毒素。那日突襲,若不是有人用內勁奏琴干擾他,也不會受傷中毒。

  郡王去,不知能否破招。

  看一眼謝橋,如果不是有身孕,郡王便會帶著郡王妃去給榮親王世子解毒罷?
  如果情況嚴重,郡王會將榮親王世子替回京城。

  藍玉突然覺得事情變得棘手。

  “郡王妃,您胎位穩定了麽?”藍玉忽而開口問道。

  “嗯。”謝橋目光微閃,被藍玉這一問,心裡有了決斷。

  當即,派暗衛去余海查探玉傾闌的消息。

  藍玉一怔,莫名覺得自己做了錯事!

  ——

  蜀王府。

  蜀王怒氣衝衝自郡王府回去之後,便一直坐在玉子睿的床榻邊,看著他漸漸虛弱,每況愈下,心中掙扎。

  他若帶著徐薇回魏洲,便是放棄京城一切,再也回不來!
  如何甘心?

  舍棄玉子睿,他年歲已高,也不知還能否有子嗣。

  進退維艱。

  蜀王枯坐一夜未曾合眼。

  這時,有人來報:“王爺,燮郡王匆匆離京。屬下暗查,郡王此番去余海。”

  余海?

  蜀王沉默半晌,隻覺得是上天給他一次機會!
  他之所以束手束腳,便是顧忌秦驀。如今秦驀離京,可不是給他翻身的機會?

  當即,心中有了打算!
  蜀王眼底閃過狠唳之色,他不信謝橋沒有解藥!
  只是不肯給罷了!
  “王爺,郡王妃不肯給藥?”徐薇推門進來,她喝了一碗藥,便昏昏睡去,一覺醒來聽聞蜀王在睿哥兒屋子裡枯坐一夜,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這才急急趕來。果真,看著玉子睿愈發青白的面色,心中咯噔一下,眼底浮現水霧:“王爺,您給郡王妃示弱,賠罪道歉,她為何還是不肯放過睿哥兒?”

  蜀王臉色一沉,去給謝橋示弱,簡直是恥辱!

  偏生,徐薇一提再提!
  徐薇咬牙道:“王爺,咱們去求太后。太后娘娘一定會……”

  “閉嘴!”蜀王不會再去求任何人!
  太后?

  冷笑一聲,太后心中豈有他這個兒子?她心中只在意當今天子與秦驀,如何會為他而給謝橋施壓?

  徐薇感受氣氛不對,抬眼看向蜀王,隻覺得他雙目冰冷,一股寒氣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

  “我們活,他活。我們死,他死!”蜀王丟下這句話,大步離開。

  徐薇心中一顫,追上去想問蜀王那句話是何意,轉眼間,卻不見他的身影。

  徐薇被巨大的恐慌籠罩,睨一眼玉子睿,快步去往書房,寫一封書信寄出去。

  ——

  蜀王離開蜀王府,站在人流攢動的街頭,茫然四顧。

  突然,記起蜀王妃臨終前的那句話,心中有了一個主意,蜀王去往榮親王府。

  管家將蜀王請到飛天閣,榮親王被扶著坐在主位上。

  “皇弟,今日來,我有一事相求。”蜀王將玉子睿被謝橋捆綁去,對玉子睿下藥,不肯相助。“我知曉你有一個人,他的醫術不比容華差,能讓他給睿兒醫治麽?”

  榮親王搖了搖頭:“不湊巧,他不在京城,早一兩日來,他還在府中。”

  蜀王難掩失望之色,心中卻更確信蜀王妃是欺騙他!

  徐薇與榮親王勾結,她那般在意孩子,榮親王為何不會出手相救?

  如果缺少契機,那麽他親自請求,便是給他一個借口。

  “睿哥兒的病情很嚴重?你可以找太醫院院使,他與郡王妃的交情不一般。讓他得了症狀去請教郡王妃。”榮親王意味深長道:“院使大人請教,她不會不說。”

  蜀王不接話,似乎在思量他提議的可用性。

  榮親王也不再開口,端著茶盞淺飲。

  蜀王笑道:“多謝皇弟,叨擾了。”說罷,告辭離開。

  站在院門外,蜀王眼底劃過晦澀的光芒。他太了解謝橋的為人,她目的性很強,一旦要做什麽事情,絕不會因為誰而放棄。即便他去找太醫院院使,他去請教謝橋,只怕也會撒手不管。

  蜀王冷笑幾聲,打算離去。倏然,記起有一事要問榮親王。提步返回,走到門口,忽而聽到門內傳來交談聲。

  “你說……前鎮國公的兵符隨著李氏一同被葬了?”榮親王詫異的看向眼前的黑衣人,總覺得事情太過可疑。

  隱衛道:“屬下查探出來,線索指向這邊。皇上認為兵符在輔國公手中,可這些年暗中施壓,輔國公並未拿出來。您也了解輔國公的脾性,以他為人,如何不會拿兵符換取前程?並沒有,唯有說明並未在他的手中。”

  榮親王沉吟半晌,突然走到窗前,推開窗欞,庭院裡空無一人。皺了皺眉,緩緩說道:“此事你在何處打探得知?”

  隱衛看向榮親王。

  榮親王笑道:“你不知內情,便覺得此小道消息屬實。你可知,李氏是誰收殮?”

  隱衛搖頭。

  “當今皇上。”榮親王冷笑一聲,明帝做夢也想要得到鎮國公的兵符,如何會給李氏陪葬?

  而且,鎮國公死前見過輔國公,東西定是落在他的手中。

  如今,在謝橋的手中罷?

  記起基地的屠殺,榮親王眼底閃過嗜血,卻也對那兵權愈發執著!

  如果能夠效命於他,便如虎添翼!

  ——

  蜀王聽到前幾句話,未免榮親王發覺,匆匆離去。

  心中卻很震驚,鎮國公的兵符,人人趨之若鶩。

  若是他所得……

  蜀王心口發熱,渾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回到府中,蜀王見到在壁影處徘徊的徐薇,腳步一頓,突然道:“你可知李氏墓穴在何處?”

  “鎮國公府啊。”徐薇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話,擰緊眉頭:“你突然問李氏做什麽?”

  “事關你兒子的生死。”蜀王聽到李氏葬在輔國公府,嘴角微微抽動,他以前似乎在何處聽說過。這般說來,徐薇並未曾騙他。“你是如何得知李氏葬在鎮國公府?她可是輔國公府的夫人,理該葬進容家祖墳。”

  徐薇嗤道:“輔國公府老夫人向來不喜李氏,鎮國公當年犯那麽大的事兒,他們急著撇清關系來不及,還會將李氏厚葬了?一卷草席裹著扔亂葬崗,柳氏偷偷將人找到給埋進鎮國公府。妾身之所以聽說過,參宴時有人說漏嘴,我聽見了。”

  蜀王不深究徐薇如何知曉李氏葬進鎮國公府,只要人埋在那裡便成。

  蜀王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隻得放手一搏!
  徐薇見蜀王快步朝後院而去,回過神來,疾步追去:“王爺,您問李氏葬在何處,是有事要發生?”

  蜀王敷衍道:“給睿哥兒要解藥。”

  徐薇眸光閃動,望著他消失在廡廊的背影,嘴角翹了翹,去看望玉子睿。

  玉子睿的情況,徐薇由最初的很擔心,到最後的漸漸平靜。他最壞也就是死了,生死有命,她至多手刃仇人,送去黃泉向他恕罪!

  徐薇手緩緩撫上他的臉,白嫩圓潤的臉,如今削瘦,兩頰顴骨高高突出:“睿哥兒,娘親盡力了,你放心,娘親沒有能力救你,拚死也會給你報仇!”

  玉子睿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靜靜地躺在床上,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只有起伏的胸膛,證明他是活著的。

  徐薇擰乾布巾,給他擦拭臉、手,喂他喝下半碗藥,大半都倒出來。徐薇已經不再因此而焦急的幾乎要崩潰,面目平靜的可怕。

  收拾好一切,乘坐馬車去往徐府。

  ——

  夜涼如水,新月如鉤。

  鎮國公府,幾道人影如鬼魅般躥進去,隱在暗處的人,迅速緊跟著追過去。

  厚重的府門悄無聲息打開,幾道人影擁簇一人進去。

  直朝目標地而去。

  寒煙亭。

  兩盞宮燈隨著夜風搖曳,散發著昏黃螢光,寒池煙霧繚繞,半壁山彌漫著雲霧,一座孤墳,若隱若現。

  蜀王站在墓穴前,若非豎著的石碑,只怕會找不到。

  借著宮燈的光暈,淡掃一眼石碑,上面並無刻字。

  蜀王一揮手,身後的黑影手持鐵鍬,對準墳包快速刨挖。

  不知過去多久,挖進去幾十米,一塊石頭都不曾挖到,更遑論其他。

  蜀王面色變了變,一腳踹向石碑。

  他被耍了!

  石碑上有塊狀籟籟落下,赫然露出幾個字——玉長賢配李氏墓。

  玉長賢——

  蜀王渾身一震。

  瞳孔驟然一緊。

  這墓穴是當今皇上葬,根本就不是柳氏!
  “埋了!快!”蜀王顧不上想太多,隻知眼下趕緊恢復原狀!

  弄錯了!
  此處是皇上給李氏葬的衣冠塚。

  而李氏真正的墓在何處?

  ——

  興樂宮。

  殿內熏香嫋嫋,明帝不安的躺在龍床上。

  額頭上滲出細密冷汗,陷入夢境之中,夢囈著呢喃著。

  突然,驚叫一聲:“菁菁——”猛然坐起身,睜開眼,看著熟悉的景物,明帝按揉著額角,“來人!”

  劉公公匆匆進來,見到明帝面色憔悴,隱隱發白,滿頭虛汗,不禁擔憂的說道:“皇上,您做噩夢了?奴才命人熬一碗安神湯。”

  “不必了,更衣。”明帝想起方才的夢境,心有余悸,他不信鬼神,可忽而夢見李氏,想要去見一見她。

  她說她的墓穴被人給刨了!
  雖然覺得夢不可信,可這麽些年,李氏第二次托夢給他。

  他很重視。

  不管真假,都要去看一看。

  “諾。”劉公公喚宮婢進來,服侍明帝更衣。

  明帝穿戴好,沉聲道:“被轎攆。”

  劉公公抬起頭來,驚異道:“皇上,即將要早朝,您去何處?”

  明帝望一眼天色,天蒙蒙亮,心中權衡一番,擺了擺手:“傳膳。”他去見李氏,早朝回不來,隻得壓下對她的思念,散朝之後去見李氏。

  劉公公立即去傳膳。

  待散朝之後,已經日頭高照。

  明帝乘坐轎攆,出宮去往鎮國公府。看守府邸的暗衛,齊刷刷跪在地上。

  明帝眼底閃過寒芒,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陰沉地說道:“何事?”

  “皇上,夫人墓穴被盜。”暗衛頭領如實相告,昨夜他們中調虎離山之計。

  明帝面色大變,顧不上懲罰他們,快步去往寒煙亭,找到李氏墓。地上的腳印被撫平,只是墳包上的生泥泄露這是新堆的墳包!
  目光緊緊盯著石碑上,他做手腳的墓碑,被人給揭穿,露出他不被世人所容的心思。

  暗衛並未細看,如今天色大亮,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心中震驚。

  皇上生前對李氏愛而不得。

  死後,即便名不正言不順,他也使了手段,冠上他的姓氏。

  如此,便是他的人?

  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誰!”明帝眼中帶煞,語氣陰寒,透著殺氣。

  暗衛道:“屬下已經查明是蜀王!”

  明帝狠狠閉上眼睛,她是在怨他了?未能讓她清靜長眠地下?

  所以,在夢中指責他,不曾護好她,讓人掘她墓穴?
  手掌緊緊撐在石碑上,手指因大力而泛白,石碑在他掌心下,列成道道紋路。

  良久,明帝收回手,墓碑轟然倒塌。

  “處理了。”明帝睨一眼地上碎裂成塊的墓碑,目光繾倦,閃過一絲不舍。

  蜀王已經發現玄機,不能留下。

  對不起,菁菁。

  原諒朕的自私。

  再等等,朕百年歸壽後,再來陪你,與你共眠。

  這一夜,明帝回去之後,再次夢見李氏。

  李氏再次出現在明帝的夢境中。

  夢中,她哭得梨花帶淚,傷心欲絕,令人聽了肝腸寸斷。

  她說,墓穴被刨,成了孤魂野鬼。

  她說,請法師超度她。

  她說,想要入輪回。

  明帝睜開眼,怔然盯著明黃帳頂,思緒悠揚。

  夢境太過真實,這次夢見李氏,他的心痛是那樣的真實,並不像是夢,就像她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不禁想起,當年她身著廣袖襦群,站在梨樹下,嬌俏地喚他一聲二哥哥。

  明帝心口發熱發燙,伸出手,似乎想要撫上她的面頰,入手一片虛空。

  望著舉在半空的手,明帝心中悵然若失。

  “明日不上朝,安排去國寺。”明帝心中有了決斷,就算是他臆想出的夢境,他也想要去為她做。

  劉公公驚愕,自從明帝登基,除非動彈不得,從未罷朝。

  今兒個,破天荒要罷朝。

  究竟發生何事了?
  心中思緒萬千,劉公公面上不顯,恭敬的說道:“皇上聽禪?可要準備一番?”

  “不必。”明帝閉上眼,塵封在心底的過往,破土而出,與李氏相處的片段紛遝而至。穩定心神,吩咐道:“明日一早,帶朕口諭,請燮郡王妃,一同去國寺。”

  劉公公目光微閃,算是明白明帝的心思。

  只怕,為了李氏。

  ——

  翌日。

  明帝乘坐撲通的黑蓬馬車,率先去往國寺。

  他秘密出宮,是以並未等謝橋同行。

  謝橋等他出城,便坐著馬車去往國寺。

  不同的是她極為高調,並不曾隱匿行蹤。

  密切關注謝橋的蜀王,聽聞她去往國寺為秦驀祈福。心中一喜,瞌睡來了便有人遞枕頭。謝橋在郡王府,他無法動手。又找不到李氏真正的墓穴,無法奪取兵符造勢。正愁無計可施,哪知她此刻去國寺。

  心中冷笑一聲,若求菩薩有用,還是先給她自己點一盞長命燈!

  國寺一行,三隊人馬。

  謝橋姿態悠閑,靠在馬車上,車簾子掀開,一路看著風景。深冬的景氣,寒風瑟瑟,樹葉盡落,一片荒涼。不複春日裡的崢嶸,可她卻覺得別有一番風味,許是在府中悶壞了。

  “暮色四合,景色大約是一日最美的時候。”謝橋頗覺遺憾,心裡打著主意,回去的時候,便用過午膳再走。

  “郡王妃,您有孕在身,不能吹久寒風,受涼便不好了。”明秀心裡想著今兒個半夏回無字樓,她們都不在,不知她會不會想左了。

  謝橋見明秀放下車簾子,無趣的閉目養神。

  抵達山腳下,明秀攙扶著謝橋上石階。

  謝橋製止,一個人漫步而上。

  待她到大雄寶殿,已經日上中天,明帝早已與大師去聽大師誦經。

  謝橋跟著小沙彌去禪房。

  明秀打一盆熱水給謝橋洗漱,收惙好,二人一同去用齋飯。

  “郡王妃,您要正餐,還是清粥饅頭?”明秀落在僧人有人在用清粥與饅頭,這一百層石階爬上來,她並無多食欲。

  謝橋笑道:“一碗米飯,一碗清粥,一碟青菜,一碟酸筍。”

  明秀安排謝橋坐下,便去端齋飯。

  她正對面角落裡,坐著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胡須花白。手裡拿著一個饅頭,蘸著醬汁往嘴裡送。似乎覺察到謝橋的注視,抬頭往她看來,又收回視線。似乎有何不對,再次抬頭望來,目光炯炯,最後放下饅頭朝她走來。

  謝橋皺了皺眉,摸著自己的臉。

  和尚在她對面坐下,臉上的笑容算的上和藹,手裡的包袱擱在木桌子上:“施主,相識便是有緣。老衲正欲雲遊,不曾想碰上施主。”

  “大師,您有話與我說?”謝橋聞言,便知他有話要叮囑。心下不怎得信佛,可不知為何,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施主印堂有一團黑氣,有一劫難。”和尚歎聲道:“老衲並無化解之法,施主今年留守在京,諸事小心,萬莫與人為惡,或許能夠避免血光之災。”

  謝橋勾唇道:“大師,以您之意,我生產不順?”

  和尚搖了搖頭,念一句佛號,“天機不可泄露。”

  謝橋氣惱,天機不可泄露,又為何與她提一嘴?
  卻是將他的話聽進心裡去,畢竟她的來歷,夠匪夷所思。指不定,這世道當真有能夠窺透天機之人?
  謝橋心思一轉,忽而開口道:“大師,您能算出我的命格?今後路途順暢,還是坎坷多舛?”

  “生辰八字。”

  謝橋將容華的生辰八字說出來。

  和尚撫摸著花白胡須,頗有深意地笑道:“這並非施主命格,老衲道行不夠,參不透。”

  謝橋一怔,回過神來,和尚已經背著自己包袱離去。

  突然,謝橋追上去,卻不見他的蹤影。

  “小師傅,請問你方才可有見到背著包袱的大師?他去往何處了?”謝橋總覺得他話中有話,想要問清楚明白。他那一眼,令她心中不安,就像他看透她的來歷!
  小沙彌道:“您說的是無悔大師,他下山雲遊。”

  謝橋失望,側身讓開,再問:“無悔大師何時歸來?”

  小沙彌道:“尋常師傅們都要兩三年,無悔大師他雲遊四海,去參佛悟道,不知何時能歸。”

  謝橋點了點頭。

  “郡王妃,您怎得出來了?”明秀將齋飯端回來,便不見謝橋的蹤影,嚇一跳!
  “無事,我尋大師請教。”謝橋滿腹心事,並無胃口,卻也沒有浪費,用完膳,回了禪房,腦子裡重複著無悔說的幾句話。

  血光之災?
  莫要與人交惡?

  謝橋一手捂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苦澀。

  她仇人遍地,如何能避?

  他倒說了句大實話,莫要離開京城,留在郡王府,便無人能動她分毫。

  他說的那般玄乎,姑且信了。

  撫摸著腹部,生產前,她便哪兒也不去了!
  明秀在一旁說道:“郡王妃,劉公公來話了,皇上在此留三日。讓您明日一早,一同去做早課。”

  謝橋眉眼疏淡,默然點頭。

  ——

  夜深人靜。

  冷風襲人,謝橋攏緊披風。

  明秀絮絮叨叨:“郡王妃,夜裡冷,您莫要站在窗前吹寒風,小心受涼。”

  謝橋嗔道:“知道了。”

  明秀嘀咕一句,總覺得她晌午去端齋飯時,出了事情。

  她回來之後,謝橋便鬱鬱寡歡,心事重重的模樣。

  叩叩——

  門扉被敲響。

  明秀去開門。

  小沙彌道:“施主,與您一道來的施主請您去一趟竹園禪房。”

  明秀正欲開口,謝橋並未合上窗子,笑道:“勞煩小師傅,能否將我換到竹園?”

  小沙彌點了點頭,領著二人去往竹園。

  明秀收拾包袱,追上謝橋,疑惑地問道:“郡王妃好端端的,為何要換?”

  “我們正好要去竹園,不知何時回來,住在竹園方便。”謝橋調侃道:“夜路走多了會撞鬼。”

  小沙彌回頭看謝橋一眼,張口欲言,觸及她清泠泠的眸子,一時回過頭去,悶頭快步往前走。

  謝橋抿唇。

  小沙彌在一處禪房停下來,謝橋與明秀推門進去。

  明帝坐在榻上下棋,聽到開門聲,頭也不抬的說道:“容華,與朕下一局。”

  謝橋掃一眼棋盤,歉疚道:“臣婦不會下棋。”

  明帝抬起頭來,看向謝橋那張瑩白秀麗的面容,微微恍惚:“你母親會下棋,棋藝很好,你怎得不會?”

  謝橋尷尬笑一笑,並不言語。

  明帝猛然意識到她在鄉間長大,神色不自在道:“難為你了。”

  謝橋搖頭:“旁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母親太優秀,我不及她。”

  明帝認可的點頭。

  謝橋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明帝自己對弈,一局棋下罷,明帝甚為滿意,詢問謝橋:“你可會觀棋?”

  謝橋訕訕地說道:“我只會岐黃之術。”

  明帝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長得再像,終究不是。頓時,興味索然:“夜深了,你回去罷。”

  謝橋求之不得,如何不知明帝喚她來,只是因為她這一張臉?

  心中冷笑一聲,起身走到門口,忽而腳步一頓:“皇上,我聽聞從這後門大有乾坤,不知可有幸一觀?”

  明帝擺了擺手,沉浸在棋局之中。他將當年與李氏下的棋局複原,可惜佳人已經不在。

  謝橋領著明秀自後門離去,站在門口,回頭望一眼熄滅燭火的禪房,嘴角閃過一抹冰冷的彎弧。

  嘭——

  屋子裡重物落地,棋子劈裡啪啦散落一地。

  數道黑影出現在屋子裡,長劍映著銀霜般的月光,折射在黑影臉上,滿目肅殺之氣。

  哐當——

  長劍指向站在榻邊的人,又有無數道黑影飄然而下,與屋子裡的人打鬥。

  一刻鍾。

  屋子裡歸於沉寂。

  昏黃的燭火,盈滿禪房。

  站在滿園修竹下的蜀王,隔著半開的窗子,與站在榻前身著便服的明帝遙遙相望。頓時瞪大眼睛,如遭雷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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