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下場
嗒嗒嗒——
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稚聲稚氣地喊道:“母親,母親——”
容姝心中發緊,發酵著奇異的情緒。
這兩個孩子,她認識。
秦隱與薑氏的孩子。
容姝收回視線,繼續朝前走。
心中暗忖,這兩個孩子也著實可憐,見著誰都喊母親,大約是從出生便失去母親的緣故罷?
可夢境中,她待他們如親生,他們也乖巧溫順,很是親近她。
可惜,不過是一場夢境罷了。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莫要與這兩個孩子太過親近,以免旁人嘴碎,誤以為她對秦隱生出旁的心思。
“母親,您等等我與稚兒。”秦逸邁著小短腿,跑到容姝的身前,小臉上洋溢著天真爛漫地笑容:“母親,您怎得一個人回京城?我與稚兒想您了。”
容姝皺緊眉心,避開秦逸的手,退開一步,溫和地說道:“很抱歉,我不是你們的母親。你們父親呢?”
秦逸呆滯地看向容姝,她說不是他們的母親,母親這是不要父親了?還有他和稚兒了麽?
容姝看著他神色落寞,招手喚來前方的婢女,吩咐道:“他們與親人走散,你帶著他們去找父親。”
“是。”婢女福身,隨即對秦逸道:“小公子,您是哪位府上?奴婢帶您去找父親。”
秦逸紅著眼眶,眼底積滿淚水,倔強地對容姝道:“您就是我與稚兒的母親。”淚水成串墜下來,小小地手拉著容姝的衣袖,哀求道:“母親,您別不要逸兒和稚兒,我們都乖乖聽您的話。”
容姝背脊一僵,掏出帕子給他擦拭掉眼淚,輕聲哄道:“母親是不能亂叫,你們該叫我姐姐……”
“容小姐,容夫人在找您。”這時,一位婢女匆匆尋來。
容姝歉意地說道:“勞煩你們二位將他們帶去找他們的父親。”拉開秦逸的手,回頭看一眼身後一動不動,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秦稚,去往花廳。
“母親——”秦逸想追上去,被婢女拉住。
秦逸掙扎著,哭喊道:“母親,你不要走,不要走……”
婢女一人拉著秦逸的手,安撫道:“小公子,容小姐不是你的母親,莫要亂喊,壞她的聲譽。”
“就是,她就是!”秦逸雙腿踢蹬,涕淚橫流,嗓子喊啞了。
可是,向來很心疼他們的母親,頭也不曾回。
婢女神色怪異。
秦稚抬頭,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漸行漸遠地容姝,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成拳頭。
“哥哥,她是姐姐。”秦稚拉著秦逸,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秦逸紅著臉,甩開秦稚的手:“你胡說!”
秦稚抿緊唇,頗有點老成道:“她不是父親的妻子,所以不是我們的母親。”
秦逸雙眼通紅,狠狠瞪著秦稚,仿佛他再亂說,就要揍他!
“以後喊姐姐,我們不能害她。”秦稚回頭看一眼空空蕩蕩的廡廊,去找秦隱。
秦隱不過與榮親王寒暄幾句,秦稚、秦逸便不見了,連忙去找。
陡然,看見兩位婢女,將秦稚、秦逸送來。皺緊眉頭,他們眼圈通紅,哭了。
“發生何事?”秦隱沉聲問。
婢女回道:“秦二爺,兩位小公子認錯人,纏著容小姐喚母親。奴婢瞧著他們與您走散,便將人送來。”
秦隱眉頭一蹙,點了點頭。
婢女退下。
秦隱道:“回去後,我帶你們去找母親。”
秦逸嗚嗚地哭。
秦稚冷著一張小臉:“她不是我們母親。”
秦隱面色一沉。
秦稚道:“我不要她做母親。”
她不喜歡父親,那就不打擾她。
秦逸猛地撲上來,一口咬在秦稚臉上,大喊著道:“你不要我要!她救你都快死了!你敢不喜歡她!”
秦稚推搡秦逸,秦逸瘋了一樣打秦稚,心裡很害怕,害怕容姝真的不再是他們的母親。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秦隱冷眼看著,這是兄弟倆第一次打架。
為了容姝。
“住手!”秦隱低喝一聲。
秦稚、秦逸到底怕秦隱,立即松開。
兩個人身上都掛彩,頭髮散了,衣裳亂了。
秦稚臉上一道牙印。
秦逸臉上一道抓痕。
秦隱臉瞬間黑了,帶著他們離開,去廂房整理。
秦逸、秦稚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冷哼一聲,跟在秦隱身後。忽而,見到秦隱停頓腳步,眼底有著疑惑,便聽到有兩道聲音傳來,正是送他們回來的兩個婢女。
“秦二爺真夠不要臉,看上容小姐,不正正經經去登門提親,讓兩個孩子纏著喊母親。旁人不知曉的,還以為容小姐與他關系不清不白,敗壞名聲,誰還敢娶啊?”
“許是登門求親,容二老爺不答應。你看他不過一個小縣令,又是鰥夫。秦家也不是當初的公侯門第,與輔國公府相比,那差的可不是一丁半點。容二老爺傻了才將正經嫡女嫁過去做繼室,還帶兩拖油瓶。”
“誒,以前好像是有婚約……”
“是有這麽一回事,反正京城也沒辦過他倆的喜事,許是當初容小姐摔斷腰遭他拋棄了。”
“真慶幸他眼瞎,沒得糟蹋了容小姐……”
秦逸聽著她們嘲笑的聲音,一臉憤怒,大聲說道:“你們胡說什麽!不許你們說我父親!”
兩位婢女驚慌地福身,倉惶離開。
秦隱抿緊薄唇,當初覺得他是二婚,便不曾大辦。京中不曾請誰,隻宴請南陵同僚。
秦隱低笑一聲,似譏似諷。
原來,旁人眼中,容姝屈就了。
而他不知好歹。
“你們母親,對你們說什麽了?”秦隱突然詢問。
秦逸這會兒卻反常,悶聲不吭。
秦稚也不做聲。
秦隱見他們透著古怪,不再多問。
他是知道容姝來定國將軍府,便帶著孩子馬不停蹄趕來。他們見著了,並不高興,莫不是容姝與他們說了什麽?
秦隱暗忖,散宴去輔國公府拜訪。
——
謝橋與蘇璃周旋一番,將他打發了,去往花廳。
遠遠便瞧見蔣氏候在門口。
蔣氏穿著絳紅纏枝牡丹交領長襖,站在花架旁,手袖在袖筒裡,臉上一派冷然之色:“你對付馨兒一事,太狠絕,我心中對你有恨。念在你救過璃兒的情面上,我不會報復。可也別想我心平氣和待你,更別提做親戚。”
謝橋心中一歎,蘇璃與容姝一事,只怕蔣氏心裡頭清楚明白,特地堵著她說清楚明白。
謝橋微微一笑:“真巧,我也正是如此想。”
蔣氏冷哼一聲:“璃兒單純,沒有過混亂男女關系。你那個三妹是個厲害的,讓她別纏著璃兒。”口氣及其不屑,不等謝橋開口,雍容離開。
如果不是蘇藺勸她,她如何肯輕易放過?
不報復,她最大的仁慈!
謝橋皺眉,看一眼站在門口等待她的容姝,斂去心思,走過去,拉著她的手進去。
容姝低聲說道:“我見到秦隱兩個兒子,他們喚我母親,大抵從小失去母親,太可憐了。”
謝橋腳步一頓,側頭打量容姝,目光帶著審視,見她確實平淡語氣不似作偽,心中微微松一口氣:“進去吧,無關緊要。”
容姝點了點頭。
兩個人踏進花廳,有說有笑的人,全都看向她們。
謝橋自如地坐在柳氏身邊,容姝坐在另一邊,總覺得屋子裡一些夫人看她的眼神,透著異樣。
納蘭清羽坐在齊氏身邊,自謝橋進來,便一直盯著她。
想比衛如雪與沈氏,齊氏最中意的是納蘭清羽。
門當戶對。
“羽兒,你瞧瞧,哪家閨秀與亦修般配?”齊氏語氣親熱,屋子裡的人,她看花眼了。最中意的是太傅之女陸貞兒,可那時候鄭亦修與姬瑜有婚約,解除婚約後,陸貞兒已經嫁給褚明衍。
納蘭清羽順著齊氏的目光,落在淮陰侯夫人身邊穿著大紅長襖的女子身上,貞靜嫻雅,容貌端妍,氣質高潔,靜靜地坐在那兒便似一副濃墨重彩的畫。
陸貞兒覺察到有人打量她,側目望去,隻一眼,便收回視線。
納蘭清羽皺了皺眉,這陸貞兒冷冷淡淡,對誰都是不親厚。
謝橋也在看陸貞兒,與蘭陽完全不同,一個熱烈似火,一個淡然若冰。
陸貞兒看向謝橋,卻是不曾忽視,微微頷首。
謝橋回以一笑。
納蘭清羽收緊交疊在膝蓋上的手,嘴角一揚,眼底閃過惡意,湊到齊氏耳邊道:“輔國公府三小姐,羽兒覺得不錯。”
齊氏激動的聲音陡然增高:“容姝?她一個破鞋,如何配得上亦修?”
屋子裡一片靜寂,全都看向容姝。
容姝面色一變,眼底有著茫然,疑惑看向齊氏,不知她怎得突然提到自己。
而且,破鞋。
這是何意?
柳氏面色一沉,冷聲說道:“將軍府,我們也不敢高攀!”
謝橋眼底閃過寒芒,正欲開口,卻被柳氏製止住。
“你們有自知之明就好。”齊氏對納蘭清羽不悅,在她的眼中,鄭亦修就配這種貨色?
納蘭清羽歉疚的說道:“母親,我不知容三小姐她……若是知道,絕不會提。”
齊氏冷哼一聲,不予理會她。
謝橋如何不知道納蘭清羽針對她,所以拿容姝開刀,讓她出醜。冷聲說道:“姝兒賢良淑德,四肢健全,門第不輸將軍府,如何配不上鄭亦修。只是,定國將軍府,我們還真的不會攀,誰知一門好好的親事,又會因為何事被無緣無故的退掉或者休妻?”
明嘲暗諷的一番話,令納蘭清羽與齊氏為之變色。
納蘭清羽雙手緊捏著腿,她有幸活命,可一雙腿卻是再也不能行走,臉上也有幾道傷疤。
鄭遠修與她成親,還未洞房便走了。
齊氏卻是知道謝橋那一番話,指的是沈氏與姬瑜。
門當戶對,想要與定國將軍府結親的人,聽聞謝橋這一番話,紛紛猶豫了。
隨即,想到齊氏的脾性,也算是歇了心思。
而比定國將軍府門第低上許多,想要高攀這門親事,不在意齊氏。
齊氏卻是瞧不上。
謝橋含笑道:“羽兒,你也不必多慮。你的身份擺在那兒,即便是你小叔子娶門第你比高的人,妯娌也敬你是大嫂,如何會壓你一頭對你不敬?將軍夫人又是明事理之人,如何會不喜你這長媳,因為身份而偏寵你的弟媳?”
納蘭清羽氣得吐血,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想要看容姝出醜,膈應謝橋而已!
被謝橋如此一說,卻是離間她與齊氏之間的關系。
果然,齊氏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看著她的眼神也變了。
她因為嫉妒,敗壞鄭亦修的姻緣!
簡直可恨!
納蘭清羽連忙解釋:“母親,我沒有……”
齊氏一句都不想聽,惡狠狠瞪她一眼,擺手道:“你不必多說。”轉而,對容姝道:“容三小姐,方才伯母一時失態,誤會了你,與你道歉,還望你莫要計較。”
容姝輕輕頷首,心裡終究是受到傷害。
眾目睽睽下,被罵做破鞋。
任誰心中都不會好受。
謝橋令她的情,含笑道:“貴府二公子儀表堂堂,品行俱佳。”
齊氏下了台,臉上露出和藹的笑。
她聽說鄭亦修與郡王做事,斷然不能得罪謝橋。
反倒是納蘭清羽,這禍害,給她結仇!
心中極為厭煩。
“人已經來齊,我們便去看冰雕。”齊氏起身,頗有氣度,只是對納蘭清羽,卻是冷著一張臉:“你腿腳不便,回屋去,別湊熱鬧。”
納蘭清羽面色青白交錯,卻不能忤逆齊氏,憤恨地剜謝橋一眼,被碧荷推著離開。
寒梅立即追上來。
齊氏帶著眾人去冰窖。
冰雕晶瑩剔透,巧奪天工,或高大雄偉,或嬌小玲瓏,盞盞冰燈下,流光溢彩,火樹銀花。
謝橋站在門口,只看一眼,攏緊身上的大氅,退出來。
裡面太冷了。
齊氏熱情的說道:“郡王妃,不進去看一看?今年冬的雪來的早,下得也大,我無事可做,便弄了冰雕,不看可惜了。”
明秀探頭望去。
謝橋斜睨明秀一眼,帶著她進去。
忽而,謝橋站在一隻冰雕雄鷹,振翅翱翔。
“哈欠!”
一股冷香梅湧來,刺激著謝橋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看著氣勢雄偉的雄鷹。手緩緩拂過薄如蟬翼地翅膀,後背一重,整個人朝前撲去。
“啪——”
冰雕砸碎在地上。
謝橋猛然撲倒。
“郡王妃!”明秀反應過來,想要拉住謝橋,卻是拉不及,手指勾住一抹衣角。
謝橋悶哼一聲,並沒有預想中的痛楚。睜開眼,觸及蔣氏陰冷的面容。後知後覺,發現她撲在蔣氏的懷裡。
“起來!”蔣氏抖了抖手,將謝橋抓在她手臂上的手抖落。
謝橋連忙站起來,誠心誠意道:“謝謝您。”
蔣氏話都不等她說完,啐了一口:“晦氣。”拍了拍謝橋碰過的地方,轉身離開。
謝橋心思複雜,不知蔣氏她是躲避不開,還是特地不躲。
她若是有心,自己撲在她身上,還未起身,她退開,自己勢必會摔在地上。
謝橋撫摸著腹部,回頭看一眼她站的位置,並沒有人,不知道是誰推她一把。
眾人都去觀賞冰雕,自然不會將注意力放在其他。
心中冷笑一聲,的確是動手最佳時機。
只是,這裡面,她還真的不知與誰有仇。
齊氏?
她放在並不在她的身邊。
謝橋的目光一一在眾人身上掃過,並不見可疑之人。
“郡王妃,您身子可有不適?”明秀一張臉嚇得煞白,如果謝橋摔著了,回去後,都不知如何與郡王交差。
謝橋搖頭:“扶我出去。”
明秀小心翼翼攙扶著謝橋走出來。
外面有不少候著的婢女。
謝橋拂去身上沾染的冰渣,忽而,目光一頓,落在蜀王妃身上。
微微一怔,蜀王妃?!
蜀王不是說她‘瘋了’?
如今,怎得出現在將軍府?
方才那一推,是她麽?
蜀王妃似乎有事,不作停留,婢女扶著急匆匆離開。
她放在在花廳裡,並未曾見到蜀王妃。
“明秀,方才在花廳裡面,你可曾見到蜀王妃?”謝橋心裡懷疑是蜀王妃,畢竟,這裡頭的夫人,在她身邊的只有蜀王妃有嫌疑。
推了她,轉身離開?
時間上面,也很巧合!
“沒有。”明秀被嚇到了,她注意力在看冰雕去了,並未注意謝橋,若是她留心,也不會出現意外。
謝橋安撫道:“下回注意便是。”摔一跤,也不一定孩子便會沒了。
陳氏帶著陸貞兒出來,方才的動靜,她也看見了,關切的問道:“郡王妃,您無事罷?”
謝橋含笑道:“舅母,喚我華兒便好了。”
陳氏慈眉善目道:“華兒,這是你表嫂。”
“表嫂。”
陸貞兒靦腆道:“表妹。”
謝橋歉疚道:“表哥成婚我與郡王在南陵,未曾去參加。”
陳氏善解人意道:“你們心意到了便是。”
她知道謝橋去南陵,因為容姝出事,倒是可以理解。
陸貞兒站在謝橋的身邊,突然開口道:“我方才見到你身後站著一個穿青綠色長襖的婢子,模樣倒是不大看得清楚。”
謝橋一怔,轉瞬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
陸貞兒在告訴她,她是被一個婢女給推倒。
“郡王妃,方才出來之時,外頭有兩個穿著青綠色長襖的婢子,奴婢不知道是她們推的,未曾留意。”明秀驚聲道:“奴婢這就去打探。”
明秀匆匆離去。
謝橋眼底閃過深思,對陸貞兒道:“多謝表嫂。”
陳氏眼底閃過微芒,望向一處,卻是沒有說什麽。
幾個人站在外頭等著,大約本就是冬天冷,冰窖裡更寒冷,眾人都受不住,不過幾刻鍾,陸續出來。
蔣氏出來,見到謝橋,眼底閃過厭惡,大步離開。
陳氏皺眉:“她還有臉嫌惡你,她女兒做的事,像什麽話?”不趕盡殺絕,已算格外開恩。
謝橋嘴角扯出一抹笑,對待蔣氏,心思當真複雜起來。
卻也不能因為如此,而放了蘇素馨。
一碼歸一碼,至多日後她嘗還給蔣氏。
蔣氏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一行人告別。
齊氏挽留眾人留下來用膳。
蜀王妃盯著鞋尖兒,她未料到謝橋會出現在定國將軍府,今日是避開蜀王跑出來。
這會子,哪裡敢留下來用飯。
“府中有事,我先行一步。”蜀王帶著婢子打算離開。
謝橋突然開腔道:“既然來了,蜀王妃何必急著走?”人還未揪出來,謝橋自然不會將有嫌疑之人放走。
蜀王妃面色微變,眼底一片陰鷙,就是因為謝橋,她如今被禁足在府中。府裡頭大小事宜,都是被徐賤人打點!
果真是出門未看黃歷,頭一遭出府,便撞見這煞星!
“我是走是留,難不成還要聽你的?”蜀王妃滿面諷刺,帶著人便要走。
“蜀王妃留下來,一道離去,今日我們便當不曾見過你。你若掃興,我擔憂你的安危,派人請蜀王來接你回府。”謝橋撫順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相信蜀王妃心疼蜀王,不願他跑一趟。”
蜀王妃臉色鐵青,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賤人威脅她!
她倒要瞧瞧,她今兒個要唱什麽戲!
謝橋看著蜀王妃滿面怒火的坐下來,自如的坐在她旁邊。
眾人見二人留下來,也不好提前離開,隻好留下。
有一些個夫人,瞧見謝橋跌倒,心中隱約有底細,只怕謝橋是派人去查了。
齊氏安排人去張羅午膳。
這時,明秀過來,湊到謝橋耳邊嘀咕道:“青綠色長襖的婢女找到了,將軍府裡的丫鬟。可無人仔細看一個丫鬟的模樣,混跡在一起,並不好找。”
謝橋皺眉,將軍府裡的人?
不是蜀王妃?
謝橋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齊氏身上。
轉而,目光看向門外走動的婢子。
“郡王妃,奴婢在去查。”明秀心中頹敗,當時那麽多婢女,極其混亂,查也是白查。即便有人瞧見,也不一定會指認出來,得罪將軍府。
謝橋拉住明秀的手,“不必查了。”
明秀站在謝橋的身後。
謝橋扶著要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緩解腰間的酸痛。忽而,對齊氏說道:“屋子裡悶,我到外頭走走。”
“郡王妃可要小心。”齊氏叮囑道。
“嗯。”
謝橋緩緩朝門口走去,謝橋抬腳邁過門檻,腳抬得低,腳尖踢到門檻。謝橋趔趄朝前面栽去——
“郡王妃——”
明秀快速拽著謝橋的手。
門口的婢子接住謝橋,扶著謝橋站起來。
另外幾個要麽木樁子杵著,要麽謝橋撲過來的一瞬,避開。
“郡王妃,您是雙身子的人,要格外小心。”雪嬌臉上露出淺淺淡淡的笑意,友善提醒謝橋。
謝橋微不可見的皺眉,倒一聲謝。
“明秀,看賞。”
明秀一怔,連忙拿出打賞的錢袋子,塞給雪嬌。
謝橋卻攔截住,自袖中摸出十兩銀錠子,放進錢袋子裡,塞給雪嬌道:“小姑娘長得俊,買點脂粉。”
雪嬌羞澀垂頭,道謝後匆匆離開。
齊氏也被謝橋這一處出接著一出的意外,嚇得不輕,連忙說道:“郡王妃,外頭天寒地滑,你還是在屋子裡坐著。”她要在將軍府有個好歹,她便要遭殃!
蜀王妃幸災樂禍,心中卻可惜,怎得就不摔死謝橋?!
謝橋歉疚的說道:“給你添麻煩了。”頓了頓,對齊氏說道:“我今日受驚,暫且回府去。”
蜀王妃眼皮子一跳,摸不準謝橋的套路。
齊氏巴不得送走她,留這小半日便意外百出,連忙派人將謝橋送出府。
坐上馬車,明秀不解的問道:“郡王妃,您不是要查推您的人?”
沒找到人,便輕易放過了?
謝橋輕笑一聲,高深莫測道:“找到了。”
明秀一怔:“找到了?!”
她怎得不知道?
謝橋點頭,捧著手爐,靠在車壁上,晶瑩的眸子裡似蘊含著寒冰碎雪,透著一絲殘忍。
而帝國將軍府,謝橋一離開,便紛紛告辭離開。
蜀王妃走的時候,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謝橋留下她暗中使壞,給她下絆子。
這時,身邊傳來一位夫人的抱怨:“郡王妃不許人離開,這是要找推她的人。突然走了,難道她找到了?”
另一人嗤笑道:“當時進進出出這般多人,她後腦杓又不找眼,如何找得到?”
蜀王妃心思百轉,找到謝橋強行留下她的緣由,不禁松一口氣。
而守在門口的雪嬌,聽到這一番話,眸光微微閃爍,繞開諸位夫人,去往後院。
納蘭清羽正坐在榻上下棋,左右手廝殺。
“夫人,奴婢擔心今兒個推郡王妃之事,被她發現了。”雪嬌一路跑來,額頭滲出細汗,心裡極不安定。
納蘭清羽頭也不抬,語氣冷淡道:“她找不到。”
“可是……”
“她若發現是你,不會善罷甘休,你還能安然無恙回來?”說到此處,納蘭清羽一陣心煩氣躁,‘嘩啦’將棋子攪亂,冰窖裡推一把,都沒有摔著,她怎得就這般幸運?
蔣氏當真窩囊,謝橋害得她女兒半死不活,好扶她一把。
真的不撒手摔死她!
雪嬌想了想,將謝橋古怪之處說出來:“她在屋子裡坐久了,大約是有孕的緣故,諸位夫人的脂粉香氣她受不住,打算出去走動,哪知絆著門檻險些摔了。奴婢想要洗清嫌疑,便將她攙扶著,其他幾位婢子倒是躲開了。她給了賞錢……”自袖中摸出錢袋子,遞給納蘭清羽。
納蘭清羽揉著額角,隨意掃一眼,尋常給賞錢的荷包,不是謝橋的貼身荷包,並不能做其他手腳,也便興致缺缺:“她給你,你便收著。”
雪嬌並未收著,反而道出心中疑慮:“夫人,郡王妃她自己另外拿十兩銀子塞進錢袋子打賞奴婢。”
納蘭清羽驀然坐直身子,伸出手:“給我看看。”
雪嬌將錢袋子放在納蘭清羽雪白的手心,只是掌心縱橫交錯著傷疤,十分猙獰。
納蘭清羽將銀子倒在手心,銀錠子很尋常,與普通並無兩樣。
眼中閃過失望,扔給雪嬌。
雪嬌連忙接住,她知道,納蘭清羽這是讓她收著,收進袖中內袋,告退出去。
午膳之時,雪嬌提著食盒進來。
寒梅自食盒中將飯菜端出來。
納蘭清羽吃幾口,便見雪嬌在抓手,筷子一拍:“你的手怎麽了?”
雪嬌茫然道:“奴婢不知,過了水,手便一直癢。”
越抓越癢,癢得鑽心。
納蘭清羽臉色一沉,看著雪嬌用力抓著手,四處抓。不禁頭皮發麻,似乎也被她感染了,納蘭清羽也覺得手隱約有點癢。
忍住。
可越來越癢,宛如浪潮般疊湧而來。
納蘭清羽抓幾下,便停不下手。
“打水來!”納蘭清羽變了臉色,懷疑是看著雪嬌手癢,所以她也癢,厲聲道:“你出去!”
雪嬌不敢停留,立即出去,手背抓出血,仍舊沒有止住癢癮。
納蘭清羽洗手,沒有任何用處。突然,猛然意識到只有她與雪嬌的手癢。
謝橋!
是了,她和雪嬌碰過謝橋給的錢袋子!
突然,外頭的雪嬌‘啊’地慘叫一聲。一道人影跌跌撞撞進來,撲通跪在地上,恐懼道:“夫人,救救我,救救我——”
納蘭清羽看著雪嬌伸出來的雙手,瞳孔一緊,眼前一片昏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