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和離
齊氏不顧乳母的勸告與阻攔,抱著孩子離開莊子,回將軍府。
隔壁院子裡,隨著齊氏一同而來的馮姨娘,則是滿臉慈祥的坐在床榻邊的繡墩上,溫和平靜的眸子裡透著心疼,“少夫人,你吃苦了,遭這麽大的罪,得好好將養身子。”將沈氏的手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睨一眼旁邊的鄭遠修,歎聲道:“夫人聽見孩子不大好,心裡憂心,所以……少夫人,你莫要往心裡去。”
沈氏對齊氏並不抱多大的期望,她本就瞧不起自己的出身,暗自下藥,使她多年未曾有孕。她懷上孩子,也不見齊氏多歡喜,她生產那日未曾來,只是打發丫頭過來看生的是哥兒或是姐兒。
她肚皮爭氣,齊氏來了,也是奔著孩子而來,未曾將她放在眼裡,意料之中。
從不曾想過她能夠母憑子貴。
“姨娘,我心中有數。”沈氏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整個將軍府中,唯有馮姨娘是真心待她。齊氏當初刁難她時,多有馮姨娘替她求情解圍。
“少夫人,你是個好的。”馮姨娘見沈氏聽進去,心中十分高興。轉瞬,臉上的笑意斂去,布滿憂色道:“少夫人,你剛剛生產完,身子虧空嚴重,莫要憂思過重。哥兒有姨娘與乳母看著,你隻管調理好身子,莫要留下病痛。”
沈氏點了點頭。
這時,聽見隔壁傳來喧鬧聲,沈氏朝外望去,屏風阻隔她的視線,心中著急,撐著身子坐起來,不顧傷口的疼痛,便要下床出去看情況。
“少夫人,你別動,姨娘去看看。”馮姨娘按住欲起身的沈氏,還未動身,冰月滿臉急色地跑來,慌張說道:“小姐,夫人她把哥兒帶走了!”
“什麽?”沈氏大驚,再顧不上其他,趿著繡鞋跑出來,正巧瞧見齊氏抱著孩子走出院子的背影。“站住!把孩子還給我!”
沈氏稍稍恢復一點血色的臉,霎時蒼白若紙,快步朝她走去。目光死死盯著齊氏的後背,似要透過她看清懷中孩子的狀況。當走進些,瞧見齊氏隻將孩子從被子裡抱出來,並未加一件衣裳,甚至拿小被包著,小拳頭露在外邊,臉被齊氏緊緊悟在懷中,發出貓兒般細弱的哭聲。
沈氏心都快要碎了,氣得渾身發抖。咬緊牙根,冷聲說道:“把孩子給我!”
想要搶,不敢搶,孩子這般嬌弱,傷著如何是好?
可齊氏卻不這樣想,孩子身體本就嬌弱,多哭兩聲於他發育有裨益。看著沈氏一副割她肉的神情,冷笑道:“如今知曉心疼了?你任性跑莊子上來時,可又想過腹中的孩兒?”隨即,不滿的訓斥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哥兒是我的孫兒,我會吃了他不成?”
“夫人,少夫人只是擔心孩子。”馮姨娘走過來,溫和的說道:“您少說兩句,旁人都瞧著呢。”
齊氏掃一眼,這才發覺莊子裡頭的仆人在看熱鬧,冷哼道:“行了,你在莊子上養病,我帶著哥兒回府,這裡環境太差,不利於養病。”
沈氏雙眼通紅,孩子大約被抱著不適,不斷啼哭,心因他的哭聲而緊揪著。
“他還這麽小,這麽脆弱,還未度過危險期,你行行好,將他還給我,還給我!”沈氏情緒陡然激動,最後一聲嘶吼而出。再也顧及不了其他,衝上搶奪。不敢硬來,不如齊氏心狠,沈氏孩子的手都未曾碰到。
齊氏將沈氏推開,尖刻道:“你看看你,成何體統!言行舉止,哪裡像當家主母!與潑皮無賴,有何分別?”似乎還不解氣,猶自怒罵道:“這樣多的人瞧著,你隻著寢衣出來,臉都丟盡!若非念在你生下哥兒的功勞,就憑你今日德行,休你也不虧心!”
沈氏瞧清孩子哭得漲紫地臉,當真碎了心肝,腹部傷口被齊氏推搡裂開,滲出血來,也毫無覺察。撲通,跪在地上,滿面淚水,哀求道:“母親,你把孩子還給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嘴裡不斷呢喃:“孩子,我的孩子,他經不起折騰。你把他還給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馮姨娘不忍看沈氏,側過身去。齊氏願意聽她的話,可是在帶走孩子這件事兒上,她勢在必行,斷然不會聽勸。
鄭遠修其實也覺得孩子被帶回府中較好,環境好,東西都齊全,能夠精心喂養。
而留在莊子上,沈氏心裡牽掛乳母帶的不周到,沉不下心養病。
所以,並未阻止他母親將孩子帶走。
可瞧見齊氏推開沈氏,傷口崩開的一瞬,心提到嗓子眼,只見沈氏跪下求饒。連忙將她扶起來,安撫道:“香兒,哥兒跟著母親回府比莊子上好,你阻止下去,秋日裡風涼,哥兒會灌冷風……”話未說完,沈氏猛然推開他。
“鄭遠修,你把孩子給我抱來,我不計前嫌,重新開始。要麽,我們和離!”沈氏若說念在孩子的份上,不想要他剛剛出生,便失去父親,所以隱忍著不曾和離。
可今日裡,她太失望了。對鄭遠修,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
孩子是何情況,他一清二楚,卻任由他母親將人帶走,他是想要逼死她和孩子麽?
鄭遠修心中一震,沈氏決絕的神情,令他面色一肅,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良久,目光移向齊氏的身上,她神情盡是對沈氏的不屑。
“遠兒,她敢對婆母動手,本就有失婦德,她要如何,隨她去。只須她明白一點,這是鄭家的子孫,休想帶走!”齊氏心中想商戶出身便是低賤,毫無度量。當年是妒婦,懷有身孕後,倒是有所轉變,替鄭遠修納妾,她也便不刁難她,哪知敢與她對著乾!
她下藥不許她有孕,這一事被查出來又能如何?
左右沈氏懷有身孕,她並無大過,老爺不過禁足一些時日罷了。
沈氏怨不得他們,要怪就怪自己的出身,身世注定她這輩子只能伏低做小,離了定國將軍府,她就不信,沈氏能翻了天去!
鄭遠修是孝子,他做不出有悖齊氏之事。何況,這事兒他認為是對的。
可他也不想要失去沈氏,一時進退維艱。
院子裡,霎時一片寂靜。只聽聞孩子嘶聲裂肺的哭聲轉至斷斷續續,聲音漸漸小下去。
沈氏的心絞擰成一團,痛恨自己未能保護好他。
半晌,鄭遠修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香兒,你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我們與哥兒一同回府。”
沈氏如墜冰窟,冷笑幾聲,聲音出奇的平靜淡然:“鄭遠修,和離罷。”
齊氏轉身就走。
沈氏的聲音幽微低啞,透著一絲詭異:“將軍夫人,你說對了,屋子裡放著你的藥,我與少將軍同房如何會有身孕?這個孩子,還真的不是你鄭家的子孫。”
齊氏面色驟變。
鄭遠修臉色亦是冷沉下來,乾澀道:“香兒,你莫要胡說。”
沈氏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微微笑道:“將軍夫人想要替別人養孩子,讓我的孩子佔去將軍府嫡長孫的名份,是他的福氣。我做母親的與他分離雖然不舍,可也不能阻他前程。”
齊氏心知沈氏刻意激將,欺瞞她!
可又不得不再次想她心中的猜疑,何況,這個孩子提前出生——
莫不是她到生產,刻意到莊子上,導致早產,故意為之?只是為了蒙蔽孩子真實的月份?
眼睛微微一眯,當真是如此,也便能夠說通她為何執意來莊子上。
垂目,望著懷中的嬰孩,這樣小,倒有幾分像早產。
可自古以來,早產的孩兒沒幾個活的成。
一旦猜忌孩子的身份,齊氏心中疑點被擴大。
沈氏一改之前的緊張,眉宇間的憂色散去,染上點點笑意,拂去潔白裘褲上的泥塵,渾不在意道:“你要帶走便帶走罷。”說罷,轉往回走,突然,腳步一頓,側頭對宛如被定住的鄭遠修道:“少將軍盡快將和離書給我。”
“你站住!將話說清楚!你偷男人生下賤種,方才那麽緊張,又為何不要了?”齊氏的手驟然收緊,孩子放聲大哭。
沈氏尖利的指甲扎破手心,疼痛令她更加清醒:“我再不生孩子,便要被休,我想要坐穩少將軍夫人的位置。可剛才突然發現,這個位置毫無用處,不能給我帶來任何的利益,反而受到牽製,所以我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
她一字一句,化作細綿的針,戳進鄭遠修的胸口。
不要了——
她不要他了——
鄭遠修知道她是騙他母親的,就是想要將孩子帶走。語氣艱難地說道:“香兒,你何必作踐自己。”
沈氏還未來的急開口,瞳孔驟然一縮。
“賤人!”齊氏舉起孩子朝地上砸去,面目扭曲,恨聲道:“一個賤種做將軍府嫡長孫,做夢!”
“不要——”沈氏腦子裡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似乎凝固,手腳發麻。想要撲過去,可渾身被定住一般,挪動不了半步,眼睜睜看著孩子呈弧線落下。
驟然,一道黑影飛掠而過,穩穩接住孩子。
沈氏癱軟在地上。
鄭遠修反應慢半拍,不及黑衣人快,張開的雙手緩緩落下,握成拳頭。
暗衛將孩子遞給謝橋。
謝橋聞訊趕來,不料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目光森冷的射向齊氏,心狠手辣!對一個孩子下毒手,“將軍夫人,為子孫後輩積點陰德。”
接過孩子,觸手冰冷,面色一變,明秀將鬥篷遞過來,將凍紫的孩子裹起來,快步回到燒地龍的屋子裡,吩咐明秀:“水囊灌好熱水送來!”
沈氏匆匆進來,略有些踉蹌,看著哭不出聲音的孩子,淚水豆大滴砸落下來。
她說那一番話,不過是想要孩子跟著她。留在將軍府,旁人如何會善待他?
可她低估齊氏的狠毒,竟想要摔死孩子!
“郡王妃,孩子他無事罷?”沈氏焦急的問道。
謝橋撫摸著身體漸漸回溫的孩子,目光冰冷,“鄭遠修難道不製止他母親?任由她胡來?孩子的情況,遠比你們想象要嚴重,這兩日情況穩定,但是並不表示他可以吹風。抱回去,也得包裹好!”
沈氏緊咬著唇瓣,泛出一縷血絲。
“今日孩子受到驚嚇,又見風冷著,得格外小心。”謝橋面色凝重,孩子本就早產,各個器官都為發育完善,特別是肺部。受風寒,便直接入肺腑,而且,他這樣小,不宜用藥。
吩咐明秀去將薑切成末,炒熱後,用布包裹好,綁在孩子的腳心。
“多喂一點熱水。”謝橋叮囑乳母,親自挑選蔥白,熬成水,喂孩子喝下兩小杓,這樣可以散寒。
沈氏抱著啼哭的孩子,跪在謝橋的腳邊,乞求道:“郡王妃,求你幫幫我。”
謝橋心下一驚,連忙扶她起來,“你有話好好說,跪下作甚,仔細你的身子。”將孩子遞給乳母,給她重新清理傷口。
沈氏隱忍著傷口的疼痛,平靜的說道:“替我拿到和離書!”她知道,鄭遠修不會輕易和離。“實在不行,休書也可以。”
謝橋為今日之事,心中感到憤怒,“離了也好!”若非今日鬧的事,沈氏為了孩子,定不會和離。
她是要強的人,鄭遠修為衛如雪做出來的事,對她傷害太大,難以原諒。
為孩子,忍氣吞聲。
如此,她還有罪可遭。夫妻不和,未必對孩子來說便是好的。
開始日子或許不好過,以沈氏的性子,她熬過去,今後只會比眼前好!
“我不同會同意和離,香兒,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母親已經回去,等孩子好了,我們再回府。”鄭遠修雙目赤紅,他不認為他們之間難以修複,走到和離這一步。今日母親做得太過分,可也是因為被她那一番話激怒。
沈氏側頭,不願看他一眼。
“香兒,你現在在氣頭上,先冷靜想一想。你執意和離,今後於孩子的聲譽不好,你忍心他被人說成……”鄭遠修輕咳一聲,那個詞,他說不出口。
沈氏嘴角凝著一抹冷笑,透著譏誚,這麽些年,她竟未發現他如此可恥!
用孩子要挾她,妥協。
“你出去,我累了。”
“香兒,你最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一點小事,任性妄為。你哥哥要的鋪子,我已經給他拿下,你不必為家中擔憂,一切都好,好好休息。”鄭遠修留下這句意味頗深的話,轉身離開。
拿哥哥敲打她麽?
沈氏胃裡突然泛起惡心,連與他同呼吸一片空氣,都令她如此難受!
過往的一切浮光掠影般地繞過心頭,心中千般滋味,酸甜苦辣皆有之。憶起往昔,竟不知當年那百般護著她的人,為何變得這般面目可憎!
沈氏睜大雙眸,盯著帳頂,悲涼一笑,爹爹說得對,嫁給鄭遠修,她終會後悔。
原來,爹爹早已看透。
看不透的人,是她。
好在,如今夢醒。
——
謝橋觀察孩子的情況,並無不適之後,走出屋子。便見秦驀攏著袖子站在院門口,兩人目光交匯,微微一怔。
秦驀看到她驚詫的模樣,雲淡風輕地笑了,踩過地上枯黃落葉踏步而來,被月色扯出長長的影子,緩緩向她靠近。
謝橋一瞬不瞬盯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行至她的身前。
銀白的月,寂靜的夜,幽香的木樨花,微微搖曳的燭光下,他臉上的笑帶著溫暖之意。
謝橋的手,放在他寬厚的大掌上,纖細的手指纏繞上他粗礪的手指,十指緊扣。
“你怎地來了?”謝橋話雖是這麽問,可眸子裡漾著地淺笑,泄露出她此刻極佳的心情。
“來看看。”
“沒事了。”謝橋回頭望一眼門扉緊閉的屋子,眉眼間染著淡淡的疲倦。沈氏也是被逼急,方才詆毀自己聲譽。
沈家與定國將軍府相比,處在勢弱一方。
鄭遠修不肯放人,沈氏的確難辦。
秦驀目光深幽的望著她身後的屋子,片刻,收回視線,二人並肩往院子裡走。
謝橋抱著他的胳膊,仰著頭,看著他線條柔和的側臉,輕聲說道:“我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秦驀駐足,目光落在她雪白如皎月的臉龐上,淡聲道:“何事?”
“不是一樁好事。”謝橋指尖摳著他大掌上的厚繭,想了想,道:“幫沈氏拿到和離書。”
秦驀了然的點頭,漆黑的眸子裡蘊含笑意,“你如何謝我?”
謝橋撇了撇嘴,“你說我有事不知找你相助,如今有事相求,你又提起謝禮。旁人都說女人心,猶如海底針,難以琢磨,我倒覺得此話最適合你不過。”
庭院裡,突然安靜下來,秦驀靜靜地看著她。
“做什麽?”謝橋瞪著他。
秦驀居高臨下道:“你不是說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
謝橋咬牙,這人,太可恨!
四處看一眼,無人,猛然一頭扎進他懷中,點起腳尖,紅唇輕觸他柔軟地薄唇,力道沒有把握好,重重磕上牙齒,痛得眼皮子一顫,朝後退一步。
他卻不容她退縮,不斷加深,溫柔纏綿。
良久,他的唇貼在她耳邊道:“這是利息。”
謝橋盯著他薄唇,磕破一塊皮,從袖中掏出精巧的盒子,挖出藥膏,抹在他唇上:“給你生個大胖閨女,這謝禮夠重誠意吧?”
秦驀面色一頓,目光發緊,盯著她的腹部。
謝橋躲開,雙手掩著肚子,一臉窘境:“這不是禮物還在準備嘛……”
秦驀薄唇緊抿,方才誤以為她有身孕時,心中湧現的激蕩,此刻仍舊殘留波瀾。
“我等著。”
秦驀撥弄她額角一縷碎發,她清亮的眸子宛如星辰熠熠生輝,盈滿笑意。嘴角不自覺牽動,浮現一抹淡笑:“明日回府。”
“不行,沈氏與她兒子的情況,我怕要在莊子上留一陣子。”謝橋輕歎一聲:“你有事便先回去,不必刻意陪我,待他們情況好轉,我讓人過來接替。”
秦驀‘嗯’一聲,算是應允。
謝橋坐在銅鏡前,拔下頭上玉簪,一頭如瀑長發傾瀉而下。目光落在一隻玉碗上,裡面盛著細末,旁邊擺著一碗羊奶。
明秀端起玉碗,倒入牛奶調勻細末,塗抹在謝橋的臉上:“郡王妃,這是郡王碾碎的珍珠粉,羊奶是英姑擠出來的。”
謝橋側頭看向秦驀,他慵懶臥於榻上,手執一卷泛黃的兵書,一腿微屈在床沿,目光落於書中,襯得他眉宇矜貴散漫。
明秀塗抹均勻,謝橋頂著一張煞白鬼面,自他腿邊爬過去。
下一瞬,他的大掌扣著她的下巴,往外推,微涼地嗓音裡透著一絲嫌棄:“臉洗乾淨再上來。”
謝橋直接撲到他身上,惡作劇往他臉上蹭去。
讓你嫌棄!
腰間一緊,被他拎著丟回床裡側。
“躺好。”
他低沉地嗓音自她頭頂響起,雙腿被他修長腿腳纏繞束縛住,“再胡鬧,明日隨我回府。”
“你比我大九歲。”謝橋一手托腮,一手指尖點著他俊美的面龐,勸說道:“不養護好,比我老許多,會遭嫌棄的。”
聞言,秦驀低笑揶揄:“無人覬覦我,你不該高興?”
不要臉!
謝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側身睡去,卻被他拎著丟下床:“去洗臉。”
謝橋咬牙切齒,手指摳一塊剩下的珍珠粉面膜,趁其不備,塗抹在他的臉上,得意笑道:“這裡讓給你,我去隔壁啦!”說罷,一溜煙的跑了。
秦驀拇指揩下臉頰上的珍珠粉,望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不禁失笑,無奈的搖頭。
膽子越來越肥了!
——
砰砰砰——
天蒙蒙亮,門扉被急促敲響。
謝橋睜了睜眼,自他懷中抬起頭。
砰砰砰——
伴隨著緊急地敲門聲,傳來冰月焦急的聲音:“郡王妃,不好了,小公子他驚厥了!”
謝橋猛然清醒過來,自他身上翻過去,抓起一件衣袍,邊走邊穿,打開門,快速去往沈氏屋子裡。
只見孩子面部青紫,四肢抽搐,觸手滾燙。
高熱引發驚厥。
“他發熱你們無人發覺?”謝橋立即將孩子側躺著,讓他呼吸順暢,隨即,準備熱水喂他喝下,如今情況嚴重,沒有辦法,隻得讓明秀煎藥,小劑量的給他服用下去退燒。
沈氏嚇得面無人色,站在一邊直掉眼淚。
對齊氏,心生恨意。
若不是她,孩子何至於如此遭罪?
天光大亮,孩子的高熱方才退下去。
沈氏心神俱備,輕哄著啼哭不止的孩子,交給乳母,她不放心。
謝橋覺得莊子上並不大好,許多東西缺失,不大方便得回府去。
當即吩咐人將舒適溫軟的馬車停在院子門口,謝橋抱著包裹得密不透風的孩子,快速上馬車。
“郡王不回去?”沈氏躺在馬車上,緊擁著嬌小的孩子,為他供暖。
“他一早離開了。”謝橋靠在車廂上,揉了揉眼角,打著哈欠:“你們住在郡王府,等你出小月子後,再另行打算?”
“叨擾你了。”沈氏神色黯淡,她這些年幫助爹爹製香,有一些個體己銀子,能夠置辦一座小宅院。
娘家是回不去了,家中有兩個哥哥,他們待她極好,可兩個嫂嫂卻是算盤掛在腰上,吃不得半點虧。她和離回去,只怕以為她會與哥哥爭家產,必定不會歡喜。
馬車突然停下來,速度放慢行駛。
明秀掀開簾子,探頭進來說道:“郡王妃,昨夜裡有馬車自這裡墜落山崖。山路塌方,這一段路要慢一點。”
謝橋聞言,目光微微一閃,此路直接通往莊子上。日後還未落山,蘭陽洗清嫌疑,便立即告辭回去。夜裡只有匆匆離去地納蘭清羽……
掀開窗簾,朝山崖下望去,雲縈霧繞,一眼望不見底,墜下去,還有活路?
若真的是鄭遠修……
謝橋望向身側的沈氏,輕歎一聲,他雖然在意沈氏,可他更看重他自己。放下簾子,“慢一些也無妨。”
馬車直接駛進郡王府內,停在為沈氏準備好的院落前,屋子裡早已燒好地龍,溫度不高,正好適宜。
沈氏還未舒一口氣,孩子的體溫又升上來。
溫度並不是很高,謝橋不再給他喂藥,采取物理降溫。
用溫毛巾擦前額、頸部、腋下、四肢及大腿根,隨後用毛巾覆在他的額頭。
沈氏心中焦灼,帶著哭腔道:“他會不會燒糊塗?”
“發熱會反覆幾次,只要能夠控制,便不用擔心。”謝橋覺得大約是灌了冷風,受涼發熱,只要沒有入肺腑,那便不必擔憂。
沈氏心放寬一半,直到高熱退下去,與孩子一同沉沉睡去。
謝橋退去出,交代明秀,“如果再發熱,按照之前的法子降溫。”
明秀點了點頭。
謝橋回到無字樓,便聽見管家向秦驀稟報:“郡王,納蘭小姐的婢女在門口求見。”
秦驀挑眉,冷漠道:“不見。”
管家遲疑道:“聽說納蘭小姐落崖,昏迷不醒,請大夫醫治,全都束手無策,請郡王出面讓郡王妃診治。”
秦驀冷笑幾聲,摔下手裡的公文:“聽不懂本郡王的話?”
管家心中一顫,立即退下去,見到謝橋,匆匆行一禮。
當真是納蘭清羽墜崖了?
“聽說納蘭述要回京,他愛女出事,你當真不救?無論如何,他於你有恩情在。”謝橋可沒有忽略掉管家說大夫束手無策的話。
莊子裡頭的事,並無幾人知曉。
反倒是納蘭述是秦驀救命恩人,京中倒是人盡皆知,若無半點表示,定會掀起風浪。
秦驀默然不語。
“你派人進宮去請林太醫給納蘭小姐醫治,至於治不治得好,與我們無關。”謝橋站在他的身後,力度適中地給他按揉肩膀:“夫君,你說是不是?”
“嗯。”秦驀靠在椅背上,吩咐藍星去請林太醫。
而等在門口的寒梅,卻是心急如焚。
突然,見到管家出來,眼前一亮,急忙上前道:“郡王怎得說?”
“郡王不在府中,姑娘請回吧。”管家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寒梅面色驚變,她打聽到郡王回府,方才過來求救,管家這番話,定是被郡王拒絕了!
心中大恨郡王忘恩負義,老爺救他一命,他卻是見死不救!
匆匆回府,屋子裡一陣刺鼻的藥味,納蘭清羽左臉一大片擦傷,血肉模糊,雙臂雙腿被紗布緊緊纏繞,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小姐,您快快醒來,郡王聽說您快死了,都不願讓郡王妃給您治病。莊子上面,您所作所為,也不曾給郡王妃帶去傷害!罔顧老爺救命之恩,當真是狼心狗肺!您要有個好歹,奴婢定要宣揚天下人,看看他是如何忘恩負義!”寒梅憤懣道。
納蘭清羽毫無反應。
寒梅無助的哭喊道:“小姐,您要活下來,千萬不要有事,老爺快要回京,到時候讓他給您做主。”
這時,門仆帶著林太醫進來,看著涕泗橫流的寒梅,眉頭一皺,目光落在納蘭清羽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