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風波
  “那個怪物！”

  在青木領的斷刃酒吧內，滿臉雀斑的年輕人惡狠狠的一拳砸在吧台上，咬牙切齒的說道。

  “說什麽黑水領出現了難以遏止的危機什麽的，那可是數十萬人啊！那可是數十萬人的生命，不是他嘴上什麽危險就能夠抹殺的！他們只不過是在草菅人命罷了！不過是在殺人罷了！他們沒有任何資格做出來這些啊！那可是，那可是足足數十萬人的生命啊！”

  酒吧裡並非是只有少年一人，但是如今卻仿佛只有他一個一樣。聲嘶力竭的聲音漠然的在酒吧中回蕩，所有人端著酒杯默不作聲的飲著飲料，淡然的看著年輕人的獨角戲。

  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麽再進行什麽悔恨或者責罵都是無意義的事情。對於那個青木領領主，那位從毀滅日留下來的巫妖大人來說，這個年輕人小小的憤恨甚至連一直蒼蠅都不如。至於那些死去的數十萬人，更是連一點波瀾都濺不起來吧。

  畢竟，他可是巫妖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不死的怪物。

  凡人的道德觀，能夠約束怪物麽？
  心中轉動著各種各樣的想法，成年人們眼神流轉，但是卻沒有說出任何勸阻的話。

  “我的父親就在那個領地上啊！我的父親還在那裡面當著侍衛，為百人議會奉獻出自己的力量啊！但是結果呢？背後傳來的利劍直接把他殺死了！抹掉了！連點殘骸都不剩！”

  “那裡面難道就沒有別人認識的人麽！還有我的那個可憐的朋友，他幾個小時前還跟我說只是送一個罪犯而已，但是現在呢？！連一個警告都沒有啊！直接殺了他啊！我的朋友，死了啊！不僅僅是我的父親，我的朋友，還有那些我熟悉的人，他們全部都死了啊！”

  “為什麽出來放風的人是我！為什麽是我來到青木領來取物資！本來大家都應該活著的，本來大家都應該好好活著的！為什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那個巫妖，那個澤拉圖究竟因為什麽才不管不顧的奪取數十萬人的生命！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能這麽隨便吧！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權利，為什麽他要這麽做！他只不過是一個人渣和蠢貨罷了！他——！”

  “夠了，小子。再說下去的話可是會有某些人來幫你閉嘴的。”

  正當年輕人情緒越發的激動的時候，他旁邊的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用魔法直接鎖住了年輕人的聲帶，讓他張了張嘴巴卻只能發出來‘呵哈’的喘氣聲。

  “我說你，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感到憋氣麽？只有你一個人有朋友死在了那裡麽？你這個死小子要是夠種的話去衝擊秩序高塔去啊？去找那個大領主澤拉圖去啊。去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去問問那個不死的怪物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你要是有膽量的話就去問啊。”

  絡腮胡子男人有些乾澀的聲音就像是一柄柄利刃貫穿了年輕人的胸膛。

  那個滿是青春痘的年輕人從原本的滿臉怒色逐漸變得一片黯然起來，低下了頭渾身顫抖著。不甘心的攥緊了拳頭，發出吱嘎吱嘎的摩擦聲。一點點暗紅色的血跡順著指甲流了下來。

  但是那又如何？絡腮胡子的男人面露遺憾的搖了搖頭，重新提起來自己面前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讓男人蔚藍色的眼珠也呈現出來扭曲的狀態。一股哀傷的氣息從男人的身上散發出來，只有悶頭的灌酒能夠稍微平息一下這個男人心中的痛苦與憂傷。

  在這次世界重啟之中，幾乎家家戶戶披麻戴孝。

  不僅僅是那個年輕人的一切被毀了，還有更多人的一生也隨之破滅。

  妻子失去了丈夫，男人失去了自己的愛人，朋友之間陰陽永隔，兄弟之間再無聯絡。通過整個秩序網絡的福，他們幾乎一瞬間就能感受到自己家人靈魂的碎裂。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警告，只是單純的按下了一個重啟的按鈕而已，數十萬人就此魂飛魄散，連一點恢復的可能性都找不到。在那已經變成迷霧的黑水領裡面找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存在的痕跡。就連一丁點黑色的土壤都看不到。

  所以大家才會來到這個曾經門可羅雀的酒吧之中，默默的飲著酒水，品味著痛苦。

  “我的老婆，可愛的伊蓮麗娜，她和我分別是邊界的駐守者。我們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在記錄著來到這些城市的人口。我在這邊，她就在那邊。我們彼此守望了很長時間。”

  “我們相愛了足足數十年的時間。從最開始的漠不關心到後來的彼此守望，我們花了數十年的時間來相知相愛。我們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就在兩個月之前，我們訂婚了。婚期就在明天。我請假來到這裡置辦了一個簡潔的婚禮，在剛剛剛好置辦好禮堂。”

  “然後，我就在靈魂網絡中知道了她的死訊。”

  絡腮胡子的男人揉了揉眼睛，聲音乾澀的說著，抬頭喝了一大口扎啤。也不只是淚還是酒水的液體順著嘴角流淌到那大胡子之中，默默的失去了蹤影。

  “我沒有親人，是從孤兒院長大的。她也同樣在孤兒院中長大，因為她的父母吃喝嫖賭把所有的靈光全都賠出去了，最後在三大咒的碾壓下痛苦的死去了。我們彼此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我們彼此就是最後的守望。但是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你說我應該開心麽？”

  “我當然不開心了……我很不開心……”男人沙啞的聲音似乎有點哽咽。

  “她是我的靈魂，她是我的曙光。就連秩序火種的光輝都不如她的笑容一分一毫。她看起來是那麽的美，那麽的漂亮。我能娶到她真的是我四萬年修來的福分。”

  “這兩個月可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我這一生都沒有過如此幸福的時候。我們一起在街上商量著未來的事情，我們構想著我們的家。想著我們要生幾個小孩比較好，想著我們以後要努力賺錢來養活這個家。但是呢？但是今天呢？原本的希望，就變成了噩夢。家沒有了，她也死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麽？沒有。但是澤拉圖領主大人他說了，這是為了這個世界。我又有什麽辦法？我只能接受著這樣的一個事實。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這樣的事實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是它就是事實。因為澤拉圖領主大人這麽說了。因為澤拉圖領主大人這麽做了。他有著這麽做的理由。百人議會不會隨隨便便的開啟世界重啟計劃，所以他們也一定有著他們的理由。我們就算是再痛苦，在世界的面前也只能忍受。因為我們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我們是世界的齒輪。他們需要我們在哪，我們就應該在哪。”

  “但是這樣，這樣的我們不就是跟牲口一樣麽！”

  雀斑的年輕人手指出現了一縷聖白的靈光，燒開了自己喉嚨的封鎖，不甘心的怒吼道。

  “我們難道只是一群沒有感情的牲口麽！我們難道不應該為了自己去活著麽！我們為什麽就一定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的利益去犧牲！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啊！”

  “但是不願意又能改變些什麽？”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

  “你以為我們很願意麽？你以為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聖人，誰都願意犧牲麽？別做夢了，我們沒有誰願意。但是看清楚現實吧，我們的實力太弱了。我們不是賢者，我們更不是大巫師。我們沒有辦法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改變的話，就去變強吧。變得比誰都要強。”

  “變強……又有什麽用……跟那位卡奧斯一樣麽？被人當成怪物一樣的封印，被人切碎了身軀，被人封印了知識，封鎖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裡。明明運用的還是他的知識，明明繼承的都是他的傳統，但是卻連他的存在都要抹殺掉。這樣的強大有意義麽？就算是強大如他，最終不也是被百人議會封印在了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麽？變強，也沒用啊……”

  “……那只不過是因為他當時還是不夠狠心而已。”

  “？！”

  年輕人錯愕的看著酒吧門口矗立的黑袍人。

  “而且就算是他那時候，也是在百萬人的賢者車輪戰下敗亡的。他雖敗猶榮。”

  黑袍人輕輕的踏入了酒館之中，帶來了一陣莫名的騷動。

  按照常理來說，這個城市的每一個人身上都應該有著白色的靈光阻止著三大咒的侵襲的。但是眼前這個一身黑袍臉色蒼白的男人身上卻連一星半點的靈光都沒有。

  他就那樣走在秩序網絡之中，呼吸著帶著病毒和詛咒的空氣，沐浴著滿是變異的塵埃的清風，臉上帶著蒼白而消瘦的笑容。漆黑而扭曲的木杖點在地面上，擴散出來一道道黑色的波紋。就像是某種活物一樣，腳下的陰影不安分的跳動著，呈現著一些瘋狂的色彩。

  ‘苦修者……？不，不是。苦修者是不可能出現如此邪惡的產物的。’

  年輕人看著面前的黑袍人絞盡腦汁的想著。但是卻找不到任何能跟他搭上邊的人物。

  沒有任何人會瘋狂的把自己置身於三大咒的力量下。那些恐怖的魔咒能夠讓任何一個人陷入徹底的瘋狂中。但是看那人腳下翻滾的陰影就可以知道，這個人居然沒有任何事情。

  他真的是人類麽？年輕人很懷疑。

  但是黑袍人並沒有管年輕人的顧慮，而是踏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了頭，輕聲的問道。

  “年輕人，你想要把這醜陋的世界全都摧毀的力量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