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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夏天長達32小時》第10章 我們總是把最好的夥伴留在童年裡
  第10章 我們總是把最好的夥伴留在童年裡

  加一點夏天的汗水,

  加一根八分熟烤肉串,
  加一把洗衣粉的香氣,
  加一塊沾了麻辣火鍋湯的T恤碎片,
  加一縷煙絲和一小撮塵土,

  加一段籃球敲在地上的砰砰聲和浮在金色啤酒上的白色泡沫,攪動,攪動,三十秒,念咒語,

  嘭——

  變出一隻男生來。

  1.
  寒假的第二周,靳卓言經過幾個月的治療,終於趕在過年前康復出院。

  小夏練習了幾道拿手菜,在家裡等他。當然,練習的過程,便宜了唐柯。小夏每做一道菜,都讓唐柯來試吃。只不過唐柯這個試吃員,吃什麽都說“挺好的”。

  小夏說:“每個都挺好,是不是真的好啊?”

  唐柯說:“哎呀,不會騙你的了。難吃的話,我肯本咽不下去好不好。”

  那幾天,唐柯天天去找小夏。因為靳卓言快要回來了,他得抓緊時間。他們會研究一會兒折紙飛機,或是打遊戲、下五子棋。更多的時候,是看電影。唐柯喜歡熱血片,小夏會陪他,捧一籃子爆米花,倒上滿滿氣泡的可樂,看電視裡一群人在喊打喊殺。

  有時候,唐柯會長長地伸一個懶腰,然後伸出的手臂就拿不回來了,直接落在小夏的肩上。起初這個舉動會導致小夏的腦子短路,身體僵硬,一部片子看下來,統統不記得演什麽,隻記得,嗯,打打殺殺的還蠻溫暖的。

  後來,她就慢慢習慣了,習慣了蜷曲在唐柯的臂彎裡,像冬天裡的一隻貓,臥在溫暖的壁爐旁。

  靳卓言回來的前一天,唐柯還帶了一個重磅消息,是有關倪雪晨與幽靈男孩兒的事。

  唐柯說:“你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的,我爸的那個老同事吧?”

  “哪個啊?”小夏大腦一片空白。

  “就是告訴我2號樓死人的那個。”

  “啊,好像記得。怎麽了?”

  “前一陣你和我說起倪雪晨。我想起來,就打電話問他。他說他在療養,不能在電話裡說,等他回來再說。”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今天。你要不要去?”

  “當然要啊。”

  那一天午後,小夏跟著唐柯去見他爸爸的老同事。他姓鄭。唐柯叫他鄭叔。他們約在老街的一個茶樓。

  見面的時候,唐柯才知道,鄭叔在一次行動裡負了傷。他特別喜歡這家茶樓的點心。離開幾個月,一回來就來這兒大吃一頓。

  鄭叔性格爽朗粗獷,一見小夏就說:“喲,小崽子都有女朋友了。”

  唐柯嘿嘿一笑說:“什麽女朋友啊,同學。”

  小夏紅著臉,坐下來說:“鄭叔好。”

  鄭叔點了一桌的茶點,才說:“你小子怎麽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事啊?”

  唐柯夾了一個蝦餃一口吃掉說:“最近2號樓裡又鬧鬼了。所以想起你以前和我說的了。”

  “鬧什麽鬼,肯定是你們這幫學生在搞鬼。”鄭叔抓了抓後腦杓兒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就和你說點兒秘密吧。”

  “秘密?”

  鄭叔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死的那孩子姓什麽嗎?”

  “姓什麽?”

  “姓倪。”

  “啊?”小夏脫口說出來,“難道他是倪雪晨的家人?”

  “你認識倪雪晨?”

  “他是我們同學。”

  鄭叔感歎了一聲說:“也是,他應該和你們一樣大。死的那個叫倪雪陽。當時倪家的公司正在上市,所以動用關系,把這個不利的消息給封鎖了。我們警方隻說是無名男孩兒,事實上,就是你們那個同學的哥哥。”

  那一刻,小夏隱約懂得倪雪晨為什麽會常去2號樓了。

  鄭叔說:“後來,倪瀚祥老先生對外宣稱開展國際業務,把獨子倪見然派去了美國,順便就說把倪雪陽帶到國外去讀書了。這樣解釋,還比較合理。而那個老二,從那以後,連學都不上了,天天關在家裡上什麽私塾,估計是怕唯一的獨苗再有個閃失,就絕後了吧。”

  “我去,怎麽跟電影一樣啊。”唐柯驚叫道。

  鄭叔喝了口茶,咂了咂嘴說:“你還別說,電影裡面啊,好多都是真的。對了,這個事,聽聽就行了。別出去亂講,更不要招惹倪家的人。”

  唐柯不屑地說:“有錢了不起啊。”

  “社會就是這樣,有錢還真是了不起。想當年,你爸也是因為調查倪家人的案子被停職的。我們頭兒提醒他,別查了。可你爸那個死心眼,不撞南牆不回頭。再加上你媽,那個時候她可真能作,你爸一氣之下,離了婚,辭了職,到外地去了。”

  “我去,我們家竟然和倪家還有這麽多事呢。”

  鄭叔嘿嘿笑了:“大了不敢說,放在咱們市,有幾個人能和倪家不發生一點兒聯系呢。住的房子,買東西的商場,快遞物流,哪樣沒有他們的投資……連我們局裡新來的寶馬警車,都是他們家捐贈的。所以啊,年輕人,千萬別去招惹他們家。”

  2.
  回來的路上,唐柯和小夏各自想著心事。唐柯在想當年爸爸到底在調查倪家什麽案子,竟然會被逼走。而小夏卻想起了小白。

  是的,小白。

  為什麽倪雪晨會與小白神似?為什麽進了2號樓,就會產生有關小白的幻覺?如果小白就是離奇死亡的倪雪陽,這一切就不難理解了。

  那天晚上,小夏給倪雪晨打電話。

  她說:“雪晨,我問你一件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什麽事?”

  “你是不是認識小白?”

  電話那邊沉默了。

  許久,倪雪晨才說:“我現在在紐約,等我回去再說。”

  “你是去看父母嗎?”

  倪雪晨的聲音陡然變得陰沉:“你在調查我?”

  小夏嚇得忙說:“不是,那個……我是聽說你父母在美國。”

  倪雪晨的聲音緩和下來,他說:“等開學再說吧。我的確有事找你幫忙。”

  寒假很短,轉眼就開學了。可小夏有點兒舍不得去住校。因為戒酒後的靳卓言真是太暖心了,又溫和,又開朗,像許多年前一樣。

  小夏說:“我不想住校了,天天陪著你多好。”

  靳卓言說:“現在我手不抖了,也要上班了。你留在家裡幹什麽。”

  “照顧你啊。要不然誰給你做飯,誰來打掃家。”

  靳卓言聽了,心裡感到無比內疚和心疼。這麽多年他都做了什麽?同齡的孩子都在和父母撒嬌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在忍受他的打罵,照顧他的生活。他說:“小夏,你好好上學吧。爸爸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管好自己。我保證不會再碰酒了。”

  小夏真懷疑自己腦門兒上是不是有字幕機,自己想什麽,都會打出來。的確,這是她最不想住校的原因。她好怕沒人在家裡監督,剛剛恢復的爸爸又會喝起來。

  她說:“好吧,你可真的不能喝哦。”

  靳卓言摸了摸她的頭頂,溫柔地點了點頭。

  開學的第一天,靳卓言送小夏去上學。這種本應發生在小學的幸福,直到大學小夏才找回來。靳卓言已經好多年不開車了。車子開得好慢。

  在校門口下車的時候,小夏突然莫名其妙感到一種傲驕感。可是,有爸爸送自己上學有什麽好傲驕的呢?但小夏就是忍不住地沾沾自喜。

  倪雪晨剛好經過她旁邊,他向車窗裡望了一眼,對小夏點了點頭。

  小夏對他笑了笑,轉頭和靳卓言說:“我們學校的大校草。”

  靳卓言卻皺了皺眉說:“這孩子是誰啊?看起來這麽眼熟。”

  “他叫倪雪晨。我們學校的宣傳照就是他啊。”

  “他是倪見然的兒子?”靳卓言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

  “嗯。”

  “以後不要和他來往!”

  小夏感受到靳卓言的憤怒,違心地點了點頭。

  她說:“我上學去了。Bye!”

  小夏轉身飛快地跑向學校,她怕見到這樣的爸爸。她不敢問原因,也不想問原因,她隻想不愉快的事情,快點兒過去,好保住她得來不易的,最普通、最正常的生活。

  3.
  剛開學那幾天,小夏一直期待著倪雪晨找自己說說小白的事。可是倪雪晨偏偏不來找她,倒是學校的生活老師不請自來。

  她是看到小夏和唐柯在操場邊上發神經才找他們的。

  老師問她:“小夏啊,你和一個男生天天在操場邊上幹什麽呢?”

  “試驗紙飛機啊。我們成立了一個紙飛機社團,準備參加國際紙飛機大賽呢。”

  小夏Balabala地把電視裡聽來的新聞說了一下。

  生活老師說:“這個想法不錯,你們社團有沒有在團委掛靠?”

  “啊?社團還要掛靠嗎?”

  基本沒參加過社團的小夏和每天跟著瞎鬧的唐柯,哪知道怎麽操作正式的社團呢。事實上,學校最愛支持的就是折紙飛機之類的無害社團。什麽跑酷社、死飛社這種作死社團,能斃就斃。

  有老師的推薦,團委很快就幫忙確立了“蘑菇社”的“合法地位”。

  登記的那天,老師問:“你們一個折紙飛機的社團,為什麽要叫蘑菇啊?”

  唐柯很認真地答:“哦,我們社團的前身是研究魔法和咒語的。”

  老師立時一頭黑線。

  當然,成為正式的社團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活動訓練還可以得到學校撥給的經費和場地。不但A4大白紙不用自己買,老師了解到室外風大,不適合試飛,還安排他們在籃球隊訓練後,使用籃球館練習。

  唐柯表示,突然有種奉旨胡鬧的感覺呢。

  第一次去籃球館是個周五,小夏和唐柯到得有點兒早,籃球隊的訓練還沒有結束。這天教練有事沒來,老隊員代練一年級新隊員。

  唐柯看見了王明號和武加揚。武加揚不止籃球超棒,文化課更好,是真正的全能學霸,當初直接保送進的裡德。

  他們正和一群新隊員抱頭蹲在場上,聽隊長訓話。

  教練不在,學長通常都是要耍耍威風的。

  小夏和唐柯坐場邊的長椅上安靜地等。

  小夏看了看唐柯說:“不能參加,是不是很遺憾啊。”

  曾經,唐柯真的真的遺憾過,羨慕過。可是現在,看著被欺負的新隊員,他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就算參加,我看我也待不長。”

  隊長一下一下拍著籃球,沉重的響聲,回蕩在空氣裡。他說:“你們這幫新人,身體素質也太差了。這樣怎麽打比賽!我看打兩場都挺不下來!”

  王明號抱著頭,小聲嘀咕:“200個俯臥撐,好像你能做完似的。”

  隊長一個籃球砸過去,把王明號砸倒在地上說:“你說什麽呢?”

  王明號向來嘴賤,他爬起來說:“說你也做不了!”

  隊長哪能忍受新人對他的質疑,上去一腳就把王明號又踹翻在地上。

  武揚加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說:“喂!你怎麽打人啊!”

  隊長說:“打他怎麽了?多嘴連你也打!”

  武揚加憤怒地說:“我們做不好,你可以懲罰,但不能打人!”

  隊長走到身邊,揮手就是一拳,直打在武加揚臉上。隊長說:“你給我蹲下!你以為你是誰!”

  “他是我隊長!”

  是唐柯,晃晃悠悠地走了上來。

  唐柯實在看不下去了。打王明號那是活該,打武加揚就有點兒過分了。高中的時候,武加揚還是很照顧自己的,怎麽能讓人隨便欺負。

  “你誰啊?”隊長問。

  “你爺爺。”

  “你找打啊。”

  “是你找打!”

  男生罵來罵去,通常是不想打的意思。真正想打,隻用幾句話就夠了。

  隊長“啪”地打了個響指說:“鎖門。”

  籃球隊的老隊員,全都開始摩拳擦掌,準備修理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年級。而武加揚和王明號走到唐柯身後,把指節按得“哢哢”作響。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小夏在旁邊喊了一聲:“等一下。”

  所有怒火中燒的男生,統統都暫停,轉過頭來看她。

  小夏拿著飛行帽跑到唐柯面前,用力地戴在他的頭上,扣好說:“加油!這次打死我也不幫忙!”

  王明號在後面“噗”的一聲笑出來。

  4.
  那一天的大戰真是盛況空前,沒有一個人是完好走出籃球館的。不能說,誰勝誰負,只能說誰挨打挨得多一點兒。論實力,武加揚強悍,唐柯野蠻,王明號混過社會,放開“尊重學長”這根弦,每個都是打架強人。

  最後,還是現任隊長喊的停。

  畢竟是隊長,事情鬧得太大,終是不好收場。

  小夏的確沒幫忙,一心一意在場邊為唐柯加油。每當唐柯挨一拳,她都疼得一閉眼。

  從籃球館出來,唐柯、武加揚和王明號看著彼此鼻青臉腫的樣子,相視一笑。武加揚說:“要不要一起打球,今天沒打爽。”

  王明號說:“好啊。唐柯,你來不來?”

  唐柯轉頭問小夏:“你來嗎?”

  小夏搖搖頭說:“你去吧,我爸已經回家了,周末我得回去。”

  “那我不送你了。”

  “你去玩吧。”

  說完,她就自己走了。

  王明號看著她的背影,說:“哎,那小傻子還挺好玩的。”

  唐柯不高興地說:“說話注意點兒啊。”

  “我是誇她呢。真的。傻一點兒的女生才可愛。”

  “那你以前還捉弄她?”

  “還不是因為陶顏顏那個賤人。我追她,她就利用我。現在攀上R圈的人了,連我是誰都不認識了。”王明號搭著唐柯說,“以前是我不好,不過就算不打不相識了,我覺得你這個人挺講義氣的,值得做朋友。”

  武加揚在後面推了他們一把說:“喂,你們倆別整得跟混江湖的似的好不好。”

  三個人哈哈哈地都笑了。

  男生交朋友和找人打架一樣快,前一秒還是死對手,後一秒就惺惺相惜起來。

  那天他們三個人組隊和外校打了場三人籃球賽,大比分完勝之後,又一起去吃燒烤。王明號喝了啤酒,話就多起來。他說:“唐柯,你是怎麽得罪R圈的人了。他們乾嗎老整你啊?”

  “整我?”

  “你不知道你為什麽進不了球隊啊?R圈那邊有人過來不讓教練收你,要不然社團經費減半。”

  唐柯自嘲地說:“我這麽值錢呢?”

  “還有那次我找人打你。R圈也有人來幫過忙。要不然校門口的保安怎麽都沒了呢。”

  唐柯頓了一下,說:“可能是因為倪雪晨喜歡小夏吧。”

  “啊,那你還是算了吧。姓倪的那是真惹不起。”

  唐柯忽然就想起鄭叔說他爸爸的事了。他不屑地說:“有什麽不能惹的,他還能吃了我?”

  武加揚說:“你應該這麽想,不惹他,沒什麽壞處,但惹了他,肯定沒好事。”

  唐柯“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啤酒說:“我和他們家是世仇!”

  “噗!”武加揚和王明號一起噴出來!

  王明號說:“你拍電影呢。”

  唐柯用深沉如鄭叔的口吻說:“電影裡面啊,好多都是真的。”

  5.
  小夏接到唐柯“世仇”的電話時,正在吃晚飯。爸爸就坐在不遠處,想起那天爸爸見到倪雪晨的態度,她盡量裝得平靜,不敢多說。

  小夏說:“找我有什麽事?”

  “明天能出來嗎?有事和你說。”倪雪晨說。

  “嗯,行。”

  “不方便說話是嗎?”

  “嗯。”

  “明天下午6點能出來嗎?”

  “可以。”

  “到時候我打電話給你。”

  “好。”

  放下電話的時候,靳卓言問:“誰的電話?”

  “同學,約我明天出去玩。”

  “現在小夏也有朋友了呢。”

  小夏嘻嘻笑了,沒說話。她怕自己一多話,非說漏嘴不可。

  周末,正是靳卓言忙碌的時間,每次都要加班到很晚才回來。下午5點,小夏準時等來了倪雪晨的電話。

  他說:“我在你家小區門口,出來吧。”

  小夏隱約感覺倪雪晨是要和自己說小白的事。這麽多年藏在心裡的疑問,終於要知曉答案,小夏又期待又緊張。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擦亮了阿拉丁的神燈,還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倪雪晨就坐在他的911裡等著小夏。小夏在小區門口一露面,他打開了門,讓小夏坐進副駕。

  小夏說:“找我有什麽事?”

  “告訴你想知道的。”倪雪晨沉默了一會兒,“你應該明白,我的家庭背景不太一樣,有些事知道了,爛在心裡也不能說出來。”

  小夏點了點頭說:“我明白。”

  倪雪晨又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告訴你,不代表我真的很信任你,但是……小白選擇信任你,我就選擇信任你。”

  “小白?”

  倪雪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放得好遠,仿佛透過車窗,飛去往日的時光……

  倪雪晨有一個哥哥,比他大2歲,名叫倪雪陽。因為他出生的那天,陽光特別的好。但是他的性格沒有因為陽光很好而開朗。相反,他不太愛說話,不喜歡和別人交往。那個時候,家人都覺得他比較遲鈍,反應不快。但倪雪晨知道,他不是。他只是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喜歡的事情上。

  倪雪晨說:“雪陽比我聰明,比我有天分。他喜歡看書,看許多稀奇古怪的書。有古生物的,黑魔法的,《山海經》、希臘神話……你能相信他在5歲的時候,就開始模仿畫達芬奇那些奇異的機械圖嗎?他是一個天才。”

  但是,“天才”常常在大人的眼裡,都是不正常的表現。因此倪家人都不太喜歡倪雪陽。特別是倪瀚祥,無法忍受自己有一個脾氣古怪的長孫。他偌大的產業,怎麽能交給這樣的後人。那時候,倪雪陽唯一的朋友,就是倪雪晨。沒有人在的時候,他就會和雪晨說話,和雪晨講從書上看來的,古怪的故事。他們是最親密的兄弟,也是最無間的朋友。

  倪雪晨說:“我們之間,有一個很有趣的遊戲。他拿我的臉做畫布,畫成名畫上的人物。有一次,他把我畫成了蒙克《呐喊》上的怪樣子。還用爸爸的剃須刀,給我剃了個光頭。後來,爺爺看見了,把他痛罵了一頓。可是我們還是喜歡偷偷玩這個遊戲。”

  小夏喃喃地說:“怪不得你開二次顏。”

  “這就是天分的差距。他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臨摹蒙克了,而我現在也就只會玩二次元。”

  “其實,你也很好的。”

  倪雪晨笑了,他說:“雪陽也說過這句話。有一次,我父親把自己學生時代的Fisher太空筆送給了他。我就在旁邊。雪陽說,雪晨也很好的,為什麽不送他?我父親說:‘我只有一支,只能送給一個人。’說起來,我父親這個人,每天都在忙工作,很少和我們交流。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關心起雪陽來,會給他買禮物,帶他出去玩。他說,雪陽心理上有問題,需要多接觸外界。那個時候,我好嫉妒雪陽。嫉妒他能得到父親更多的愛。我問他,父親都帶他去哪裡了。可他從不告訴我。這甚至讓我有一點兒恨他。直到一天晚上,雪陽忽然和我說:‘你知道嗎?我認識了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兒,她笨笨的,但是很可愛。她還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小白。如果有一天,你遇見她,記得幫我照顧她,保護她,心疼她。她的名字,叫靳小夏。’”

  6.
  小夏終於知道小白是誰了,可她心裡卻沒有一絲驚喜和快樂。她也終於明白倪雪晨為什麽對自己另眼相看。只因為那個消失在童年裡的玩伴,曾是他最親密的人。

  倪雪晨看了看手表,發動了車子。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小夏便也沉默無言地陪著他。

  他們像乘著一艘密不透風的潛艇,一路去了學校。

  天色已漸漸黑下來,倪雪晨和小夏一起走進了2號樓。小夏本能地對這幢老樓有種抗拒。可她卻總是被命運拉回到這裡,回到那間陰森暗涼的616。

  倪雪晨站在窗前,沒有開燈,暗弱的光線,映襯著他,留下一片素薄的剪影。

  他說:“小夏,能告訴我,你和小白究竟去哪兒了嗎?”

  “商場裡的兒童遊樂托管中心。”

  “什麽?”倪雪晨猛地轉過身,問,“沒別的嗎?”

  “沒有了?還能有什麽?”小夏說,“我們就是常在兒童遊樂中心碰到。我也不是每次都遇見他的。”

  倪雪晨突然哈哈笑起來,那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尖銳。他說:“我時常猜父親會帶他去哪裡,博物館?參觀藝術展?看球賽……原來,他們只是去兒童托管中心。也對,他是去培養他接觸外界的,當然是要和平民小孩兒混在一起,才能改變他。”

  小夏第一次看到如此激動的倪雪晨,心裡有一點兒怕。

  她小心翼翼地說:“你沒事吧,雪晨。”

  倪雪晨搖了搖頭說:“其實那個唐柯說得沒錯,這裡的確死過一個男孩兒。他就是雪陽。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極度離奇詭異。爺爺怕影響家族和公司的聲譽,甚至都沒公布他死的消息。而我父母受不了打擊,去了美國。”

  “小白的死,真的那麽……”

  “警方找不到他殺的證據才定為自殺,可是我不相信。一個人沒有外傷,甚至都沒有掙扎的痕跡,就平白在一個開放的空間裡窒息,可能嗎?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才會被滅口。”

  小夏聽到最後兩個字,渾身一顫。因為這個推斷太過可怕。她不願相信“謀殺”這個詞會發生在一個孩子的身上。

  窗外的天空已經越來越黑了。小夏幾乎看不清倪雪晨的面容,他只能從聲音中,讀出倪雪晨的陰晴不定。

  倪雪晨說:“有一些人,看起來不那麽重要。因為他總是在你身邊,於是便失去了存在感。可是等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消失了,你才會發覺,他無比重要,不可或缺。雪陽總是說,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他才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身邊的人,都對我好,都聽我的話,都怕我。可是,誰是我的朋友?他們又有多少是真心的?沒有,一個都沒有。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剃光我的頭髮,把我畫成名畫的模樣。你以為我不上學,真的是在讀私塾嗎?不是的。雪陽失蹤的第三天,我聽到大人說找到他了,就跟著上了爸爸的車。結果我就被帶到了這裡,從此我不敢離開家裡半步,每天夜裡,我都會夢見雪陽,夢見他一動不動地俯臥在這間屋子裡……”

  小夏站在黑暗中,仿佛真的能體會到那個殘酷的畫面——已近黃昏,淡淡的夕陽彌留在教室。倪雪陽倒在桌子上,沒有一絲生氣。他的眼睛,凝滯著藍膜。他的頭髮,不再光亮。他的嘴唇,乾涸出裂紋。他的皮膚,變得蒼白而脆薄。他的身旁,放著切開的蛋糕,他的腳邊,散落著七彩的杯子。他像一隻擱淺在岸邊的海豚,絲絲縷縷地滲出腐壞的味道。

  小夏顫抖地說:“那天……是他的生日?”

  “還有三天。”倪雪晨緩緩舉起手臂,露出手腕上黃色小花的皮筋,“還有三天,就是他的生日,這是我偷偷從他的手腕上摘下來的。”

  小夏現在知道倪雪晨為什麽帶她來這裡了。她說:“你是想說,小白死的那天,我可能也在,這個皮筋也許是我的。只是我……”

  倪雪晨說:“你昏倒的那天,說過生日快樂的。但醒來之後,卻不記得了。”

  巨大的恐懼衝擊著小夏的神經,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卷入這樣殘酷而可怕的事件。她說:“可是我真的沒有一點兒印象。”

  倪雪晨好像冷靜了下來。他說:“不用急,你的腦子受過傷,不可能馬上想起來。我今天帶你來這裡,是想你幫我看一樣東西。”

  “什麽?”

  倪雪晨打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四方盒子。

  小夏正覺得奇怪,只看見眼前一片紫芒。

  那是個手持紫光燈。當熒熒的光幕鋪散在牆壁上的一刻,一個個熒綠色的奇異符號,顯現出來,暗夜裡看起來格外詭異。

  倪雪晨說:“我意外發現了這些用隱形藥水寫下的符號。我猜一定是雪陽留下的,可是我研究了很久也不明白。你知道雪陽要告訴我什麽嗎?”

  小夏靜靜地看了一遍,說:“這是……藏寶圖。”

  倪雪晨手中的紫光燈“啪”地掉在了地上,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他淡淡地說:“他果然還是信任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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