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多寶塔(9)
豹貓一族的大姐頭春雨,兩顆貓眼如同碧海凝著清光,手腕上刀刃散發著瘮人的寒意。
離她五步遠的柳生涼介,微微蹙眉,驟然沉默。
只見她輕輕一笑,道:“你猜錯了,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提高靈壓。”
柳生涼介那雙老練的眸子滿是錯愕,在他過去的印象裡,豹貓一族身處在深山老林裡,一直都是過著遠離人煙的生活,與人接觸的時候,大都有著動物本能的戒心。
因此,他們不會大規模地經常與人類頻繁密切地往來,就算有往來,也都會化成人類的模樣,他們精於算計,隱匿行蹤,很少留下可循的蹤跡。
若不是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他也不會發現除了他們劍士和魔法師外,還存在著第三種具有靈力的種族。
當時,他帶人前往豹貓一族棲息地尋找泉明玉的時候,發現他們的靈力普普通通,跟他府上的劍士相差無幾,能跟他過招的,根本沒有一人。
那時候,還沒有眼前的春雨、秋星、冬雪三人。
如今,豹貓一族的人找上門來了,想要一報還一報了,說起來真是諷刺。
“哼,就算沒有提高靈壓,這就能讓你為之一笑嗎?”柳生涼介不禁冷嘲著這個後輩的張狂。
“原來你還沒看出端倪來啊?”春雨把短刃放到嘴邊,用小舌頭靈活地舔了舔,悠悠道:“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怎麽施力,手裡的這把刀另有玄機。”
“哦?”柳生涼介微微眯著眼,仍然不信,“那就讓我看看吧。”
他半弓著身子,雙手握刀,往後退了一步,驟然地揮出一道強有力的斬擊,半池的水掀起了一道劍氣,一片蓮葉被隔空切斷一同飛向了春雨。
春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平靜如老狗,掐緊了手裡的短刃,刀刃上附著的泉明玉氣息,宛如一股青煙迅速地冒了出來,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矩形障壁,擋在了她的面前。
劍氣襲向了障壁,如同石沉大海般,沒了半點聲音,就滿天落雨珠簾,潑在了池上。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春雨嗤笑一聲,把玩著手中的短刃,帶著蔑視的眼神看著柳生涼介。
“看來你們得到了泉明玉真正的力量了,真是可惜啊。”柳生涼介惋惜地看著她。
“看你的神情,是一臉嫉妒吧?有了神器的助力,我們向你復仇,就會如魚得水了。”春雨嘴角一抽,眼前的這位大叔,不過是在掩耳盜鈴罷了,如今兵臨城下,還死鴨子嘴強。
“你們真的違背了祖訓,擅自使用了泉明玉。”
“那又怎樣?”
“我當年為了個人目的,是找過了你們豹貓的麻煩,而且我也找到了泉明玉,我記得你們供奉泉明玉廟宇前的警示‘泉鳴之時,寸草不生;明人速避,莫入黃泉。’”柳生涼介頓了頓,繼續說:“當時我還不相信,進了你們廟宇,觀看了壁畫。”
“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壁畫居然通靈,我見到一幕幕使用泉明玉的人,最後都死無葬身之地,便動了惻隱之心,我可不希望那麽多人跟著我一起死,就放棄了那個念頭,沒想到的是,你們居然違背祖訓,還拿它來復仇。”柳生涼介不由得扼腕歎息。
“是又如何,總之今天,就要跟你清算一下過去的血海深仇,我們族人的許多冤魂早就在九泉之下無法長眠,很快就送你過去血祭一番。”春雨不為所動,鐵了心要復仇。
“是嘛?你也不要忘記了,我們也有神器。”柳生涼介冷笑一聲。
“神器?一件早已鎖在多寶塔裡出不來的東西,我們要是不事先調查清楚,敢這麽貿然地上門來尋仇嗎?”春雨比他還囂張。
“代代相傳的神器,怎會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知道,你們踏進宅邸的那一刻,早進入了神器的領域。”柳生涼介不疾不徐地說著。
此話一出,春雨不由地微微動容,兩顆貓眼頓時有些恍惚,手上的短刃微微顫動。
與柳生琉璃交鋒的秋星和冬雪,聽到這話,也停下手來,愣了愣神,看向了柳生涼介。
“父親?”柳生琉璃清冷的聲音,宛如落雪堆樹。
她完全沒有料到,柳生涼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雖說柳生琉璃平時被摳門的父親整得要戳自家輪胎來榨取零花錢,但是,父女之間的感情可沒有淡漠。
對於神器的事,她父親也一直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把天星劍是鎮守多寶塔的神器,能夠拯救天下的生靈,然而這把神器,已經自我封印多年,就連她父親也無法解除它的封印。
而如今,她父親竟然說,我手裡也有天星劍,這不就是在說,他可以使用天星劍嗎,劍被封印的事,是假的咯?
怎麽能這樣,把自己的女兒也蒙在鼓裡了嗎?柳生琉璃不由地蹙眉,白膩的臉蛋仍然冰山般清冷無比。
柳生涼介沒有理會女兒的困惑,在這個檔口,也來不及跟她細說了,只見他背手而立:“泉明玉是邪祟之物,我勸你們還是在它沒有完全侵蝕意識的情況下,盡早脫身吧,否則,到時候就不止是死幾個人的事了。”
“不用你多嘴。”春雨低喝一聲,池面上閃過一絲清光,縱身躍了出去。
“果然如此。”柳生涼介拿刀一擋,就看見了春雨短刃上的邪氣,伺機在向外蔓延,企圖侵蝕他的長刀,方才那股突然激增的力道,就是邪氣控制意志的最好證明。
“若不是力道的差異,讓我覺察出來,我幾乎都快要陷進這個騙局了。”柳生涼介同她拉開距離,從胸口掏出了一塊拇指大、類似於白玉般晶瑩透亮的碎屑,輕輕往刀刃上一抹。
滋生在他長刀上的邪氣,緩緩地消散了。
春雨見到此景,不禁要皺眉了,這個老狐狸,居然還藏有這種破解之法,天星劍應該沒有解除封印才是,不然他早就拿出來,拿她來試劍了。
可是,封印沒有解除,他這個奇怪的碎屑是從何而來的?
春雨苦思冥想,終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也不要驚訝,這只不過是先祖的庇佑罷了。”柳生涼介搖頭一笑,“我們搶了魔法師的命鏡,自然能登上了塔頂,在那裡,我們見到了祖傳的天星劍。”
“這片碎屑,就是包裹在天星劍身上的一片汙泥罷了。”
“什麽?”春雨顯然無法接受這個說法,抬高了聲調:“少在那開玩笑了,就憑這東西,便能除去泉明玉上的邪氣?”
“別說是你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天星劍的威力。”柳生涼介收起了那片碎屑,重新把刀握好,“現在,你們還要接著打嗎,你們可沒有底牌了。”
式神女巫,神宮寺小椿,騎著白面金毛雙尾狐,從宅邸外的空中掠過,嘴角揚起了笑意,一揮手裡的龍頭拐杖。
五道紫色如蛇的閃電,在空中齊刷刷地炸開。
晴天看閃電,春雨望著天空中的閃電,惶惑的目光,頓時豁然開朗,微微垂眸,嘴角也揚起了笑容,自言自語道:“這樣啊……”
她緩緩地收起了手中的短刃,當即毅然決然地下令:“秋星,冬雪,我們撤退。”
秋星和冬雪聽到了大姐頭的命令,心領神會地跟著大姐頭一同離去。
柳生琉璃遏製不住胸中的怒火,我家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柳生涼介上來,摁住了她腰間的長刀,沉穩地說:“算了,追不上的。”
柳生琉璃憤懣地看著豹貓一族的人消失在自家的庭院,嘟著嘴,不滿地說:“父親,我需要一個解釋。”
“正如你所見到的,這不過是一點汙泥罷了。”
“我不是指這個,您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們還是來聊聊最近輪胎為什麽又爆了。”
“請不要轉移話題……”
……
多寶塔內,冰天雪地,銀裝素裹。
北條誠盤坐在溫暖的廳堂內,望著外面白雪霏霏,百無聊賴地用小拇指摳了摳耳朵。
“你在想什麽呢?”日暮戈薇拎起了茶壺,在他的碗裡倒上了半杯熱水。
“我在想,我們已經入了敵人的圈套,要怎麽脫身才好。”北條誠手托著下巴,緩緩道。
“那能怎麽辦?”
“我以前看過一步電影,如果你發現你在做夢,又醒不過來,就跑到很高的地方,然後往下跳,或者大喊大叫……”北條誠沉穩地說。
“別說得那麽嚇人了,萬一我們不是在夢裡,摔下去不是命都沒了嗎?”日暮戈薇瞪大了眼睛,否決了他的想法。
“這個說法我也試過,結果第二天,我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躺在了地板上,渾身酸痛。”北條誠毫不在意,莞爾一笑。
“你還真是膽大。”日暮戈薇翻了個白眼,將茶壺放回了小爐上,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室內的溫暖,讓她凍得發紅的臉頰,重新恢復到正常血色,白膩活潑。
“我又突發了奇想。”她突然說道。
“這倒是個新鮮事。”北條誠微微一笑,示意她繼續說。
“你還記得我們在一層的時候,那個老和尚讓你們想問題,想到無法自拔嗎?”
“剛剛發生的事,怎麽可能會忘?”
“所以,我就在想,多寶塔內的妖魔,會不會是一種執念幻化而成的,就像人類的七情六欲,對應著世間百態的某一種,只要消弭了他們的執念,就能通往上一層。”
日暮戈薇的突發奇想,讓北條誠將疑惑解開,如果她猜得不錯,這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天寒地凍的環境,就像被彌范法師拋棄的屏風後的女子。
她的世界裡,只有恨。
“我覺得你說得對。”北條誠肯定地朝她點點頭。
“嘻嘻。”日暮戈薇笑而不語。
“你們考慮得怎麽樣?”屏風後的女子突然發話了。
“我們這就出發。”北條誠整整衣衫,站了起來。
“且慢。”屏風後的女子,跟那位中年婦人竊竊私語了幾句,過了一會,中年婦人手裡拿著一塊巴掌大的青色鱗片,遞給了北條誠。
“這是蛇妖身上掉落下來的鱗片,可以幫助你們尋找到它的蹤跡。”
北條誠一行人向宅邸的主人要了些禦寒的衣服給了織姬、戈薇、茶渡,便離開了,前往北邊的村落,尋找蛇妖的下落。
漫天飛雪,朔風凜凜。
“這條狐裘大氅好暖啊,不過,這邊還真是冷啊。”日暮戈薇呵著熱氣,兩隻小手相互戳著。
“比起北海道來,還是差了點。”黑崎一護悠哉悠哉地說。
“黑崎同學,你去過北海道嗎?”織姬饒有興致地問。
“沒有,”黑崎一護撇撇嘴,“那些紀錄片上的東京人,都說到了北海道,穿幾件棉襖也還覺得冷,不是嗎?”
“這就是所謂的,習慣清酒的東京人,不懂鹿兒島燒酒的風味吧。”茶渡泰虎突然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本就凍到極點的環境,變得更加冷了。
一行人沒有再閑聊了,再往外冒熱氣,就是在消耗過剩的精力,他們還有一場惡戰要打。
這麽個鬼天氣,那隻蛇妖居然挑這種地方居住,不就等於往死裡睡嗎,估計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茫茫的雪地裡,就只有他們五人的腳印,走進了一個破敗的村落,裡面各種千奇百怪的殘骸堆積,體形龐大,不像是普通的動物。
“這裡面沒有人居住,看來,這些都是妖怪的骸骨了。”北條誠大膽地預測。
如果說這裡面有活人,那大概也會被妖怪給吃掉,或者餓死了,畢竟,多寶塔的歷史也有數百年了,超過了正常人的存活年限。
“這裡就是那個女子說的村落了,附近的湖,就是蛇妖棲息的地方了。”黑崎一護目光移向了遠處的湖泊。
北條誠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兩側雪山堆積,底下一湖,平滑如鏡,看樣子有點類似於山崩,久而久之形成的湖泊,不是很大。
一行人離開了村落,沿著小路,往湖泊的方向走去,來到了一座大理石鑄造的小廟前,一尊兩尺高的前倒地藏菩薩雕像,倒在了路中間。
北條誠剛想查看一下情況,就聽到日暮戈薇說:“不要碰它。”
“為什麽?”
“傳說前倒地藏菩薩伏地是為了降妖除魔,把它扶起來,會招來災禍的。”
這是什麽神仙傳說?北條誠被她說得都不想碰了,望著光禿禿的湖面,一層厚厚的冰裹在上面,那隻蛇妖躲哪裡去了?
“這裡這麽大,要怎麽找?”黑崎一護傷腦筋地扶著額頭。
“乾脆把湖面剖開來。”
黑崎一護微微一怔,這個方法還真是簡單粗暴啊,倒也不是不可行。
黑崎一護踏前幾步,從後背取下了斬魄刀,纏在刀上的繃帶自然一解,雙手握好了刀,蓄積靈壓,怒喝一聲:“月牙天衝。”
一道白色月牙狀的斬擊,有如斷冰切雪,從湖面疾馳掠過,無數的碎冰,篩糠般地往外冒。
本以為一道斬擊就能切開半湖的碎冰,驚動湖底的蛇妖,黑崎一護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碎冰和幾寸深的溝壑。
不應該啊,就算天氣再怎麽惡劣,最多就湖面上結著一層冰,底下的湖水依舊翻湧著,要不然怎麽那麽多人在冬天鑿冰釣魚呢?
“我明白,第一刀都是手法偏冷。”北條誠走到黑崎一護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意味深長地說著。
黑崎一護冷眼看著他,你小子拿我開涮呢吧,這是在吐槽我不行?
黑崎一護不服氣,對著湖面又來了一發。
鑿開更深的溝壑,仍舊是冰,不見一滴湖水。
“該死。”黑崎一護咬咬牙,不服氣地說。
“冷靜點,黑崎。”北條誠蹲坐下來,仔細觀察著湖面,“依我看來,這裡的湖泊本來就是這樣的。”
“你是說,整個湖泊都結冰了?”
“恐怕是這樣的。”北條誠撿起了一片碎冰,細細觀察,又丟到了地上。
“啪”一聲,碎成了好幾片。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黑崎一護聽得一愣一愣的,北條是什麽魔鬼,從一塊冰就能看出端倪來,明明只是個國中生。
“我瞎猜的啊。”北條誠這一句話,令黑崎一護心裡舒服多了,不然他就覺得北條誠過於妖孽了些。
“戈薇,你能從這碎冰上看出什麽嗎?”北條誠指著地上的碎冰問她。
日暮戈薇瞅了半天,只是搖頭:“看不出來,如果說碎冰底下有蛇妖棲息,那麽碎冰應該會多少沾點邪氣,沒有理由察覺不出來的。”
戈薇也看不出端倪來,這下子夠嗆了,如果說蛇妖真的沉睡在湖底下,那麽就得把整個湖面都鑿開,才有機會將其擊殺,工程量可想而知有多大。
換言之,這隻蛇妖,居然能夠隱藏在湖底,連戈薇都無法從碎冰上看出一絲邪氣,可見這隻蛇妖道行高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