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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熾(合集)》第15章 貓(2)
  第15章 貓(2)
  每年的仲夏夜慶典都是展示自我的最佳時機,女孩們會戴上家傳的首飾,穿上特意定製的舞裙,等待心儀的男孩來邀請自己跳舞。那時你的舞裙是否時尚,你戴的首飾值多少錢,便可看出你的家世身份,所以仲夏夜慶典對女孩們來說是另一種競技場。

  學生會主席,這所學院的校花之一安妮定做了一件舞裙,剛剛寄來,立刻就穿來會客廳給親近的女生看,及膝的素紗裙,用昂貴的蟬翼紗縫製,搭配白色的高跟鞋和月光石的項鏈,原本就高挑的安妮看上去格外的亭亭玉立,女生們圍著她嘖嘖讚美,羨慕和嫉妒兼而有之。

  西澤爾貼著牆走,遠離人群。

  他既沒有加入社團,也不是校內知名美女,所以總是自覺地不進入會客廳。平時學生既可以穿越會客廳進入各自的校舍,也可以走別的出入口,但今夜情況特殊,別的門都被鎖了,他不得不走會客廳的通道。

  他的腳步很輕,可還是有人發現了他。

  “我說誰呢,匆匆地來匆匆地走,這不是甲胄格鬥場上的勇士西澤爾麽?讓我們以隆重的掌聲歡迎英雄歸來。”法比奧公爵家的長子手持細長的手杖,遙遙地指著西澤爾的背影。

  法比奧少爺擔任會長的“假面騎士兄弟會”在社團中排名第一,他的家世在這幫貴族學生中也排在第一,作為長子,他有希望成為一位真正的公爵。

  法比奧少爺的體育成績名列前茅,腿腳當然沒有問題,但他說這支手杖是查理曼國王的恩賜,象征了法比奧家的榮譽,走到哪裡都帶著,多數時候像馬鞭那樣夾在腋下,進門則瀟灑地扔給仆人。

  榮譽不榮譽的其實不重要,法比奧少爺是覺得這樣比較有氣派,令他在少爺的派頭上增添了老爺的威嚴。

  老大開腔了,兄弟們當然鼓掌,可是西澤爾既不停步也不回頭。

  “我說西澤爾,我聽說學校可是想著開除你呢。”法比奧少爺冷嘲熱諷,“不過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麽?最適合你的地方是軍隊啊,去軍隊裡殺人吧,沒準會成為偉大的征服者呢!當機械師對你來說太屈才了。”

  法比奧少爺有足夠的理由討厭西澤爾,他是公爵之子而西澤爾是個私生子,西澤爾的成績卻在他之上。

  他有好幾位德高望重的家庭教師,學院裡該學的東西,有一大半他都在家裡學過了,所以來馬斯頓上學的時候他信心滿滿,爭的就是第一名。他也確實當過一年的第一名,可自從西澤爾出現他就只能當第二。西澤爾上課並不怎麽認真,也從不在圖書館露面,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用功了,可他就是能考高分甚至滿分。

  法比奧少爺喜歡安妮,安妮高挑漂亮,號稱有馬斯頓王立機械學院最長的雙腿。法比奧少爺隆重邀請安妮參加他的派對,安妮小姐溫柔地接受了,法比奧少爺激動了好久……可是安妮小姐帶著新來的西澤爾一起出現在派對上,安妮小姐向每個人介紹西澤爾。

  尷尬的法比奧少爺說沒想到你會自帶舞伴來,安妮小姐羞澀地說不是舞伴啦是我作為學生會主席有向大家介紹新同學的義務。法比奧少爺面對那張漂亮的、羞紅的臉,滿心憤恨。

  基於類似的理由,在其他男孩那裡西澤爾也不受歡迎,在女孩那裡倒不一定,他孤僻不合群的性格蠻吸引這個年紀的女孩,譬如那個趕緊撫平了裙上皺褶、端正坐好的安妮。

  “法比奧,你這話可說得太自以為是了,誰說西澤爾想當機械師呢?也許人家的目標就是成為偉大的征服者,只不過暫時在這間學院裡隱姓埋名而已。”拜倫家的少爺冷冷地說。

  拜倫少爺也是學院裡很有地位的社團領袖,主持著以軍事愛好者為主體的“銀翼兄弟會”,此外他還被公認為學生裡最優秀的劍手。

  拜倫少爺討厭西澤爾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是最早給阿黛爾送花的男孩之一,花籃裡附了一份措辭優雅的信,邀請阿黛爾一起喝下午茶。作為侯爵之子,拜倫少爺很少在這件事上被拒絕,只要對方還沒有男朋友。

  阿黛爾回復了一封措辭同樣優雅的信,答允了,結果阿黛爾挽著哥哥的胳膊出現在茶桌旁。

  西澤爾推開側門,離開了會客廳。自始至終他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更別提回應了。

  法比奧少爺看了拜倫少爺一眼,兩人都無趣地聳了聳肩膀。這也是西澤爾身上惹人討厭的一點,無論你怎麽諷刺他嘲笑他,他都不會回應,好像矛槍刺在他身上他都不會疼似的。

  安妮默默地低下頭去,纖長的手指在自己圓潤的膝蓋上跳舞。今晚她穿著那件很美的蟬翼紗舞裙和優雅的高跟鞋子,在女孩群裡像隻驕傲的天鵝,她做這條裙子,是等著某個人在仲夏夜的慶典上來邀請自己跳舞,可某人從進門到出門,連一秒鍾都沒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西澤爾並不住在校舍裡,他住在校舍隔壁的倉庫裡,有一條單獨的通道把倉庫和會客廳連在了一起。

  他算是插班生,入學的時候已經沒有空著的男生校舍了,有些房間還有空床,但男孩都不願跟這個“翡冷翠來的私生子”同住一個房間。最後分管校舍的老師便把西澤爾帶到滿是灰塵的倉庫,表示如果他能接受的話,校方會出錢進行裝修。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別的男孩身上,應該會被看作一種侮辱,可西澤爾卻一口答應了。他喜歡倉庫的安靜,遠離人群,還有一扇推開來就可以看到星空的斜窗。

  倉庫很大,改造出來的校舍隻佔了小小的一角,其他的空間裡照舊堆滿了教學用的機械設備,各種蒸汽機的模型,從最早的瓦式蒸汽機到新式的衝壓蒸汽機、雙流式蒸汽機,都用鋥亮的黃銅打造;一台蒸汽機車的小型化模型停在軌道上,雖然尺寸只是正常機車的幾分之一,但那東西確實能滿校園地跑;甚至有一台從中間剖開的斯泰因重機,這樣學生們便可清楚地看到這台以紅水銀為燃料的鐵馬是怎麽運行的。

  這裡的每件設備都價值不菲,普通的機械學院根本不可能擁有。但馬斯頓王立機械學院不是普通學院,它以培養頂級機械師為目標,自然要設法取得最好的機械作品展示給學生們看。

  可事實上這間學院裡的學生並沒有幾個想成為頂級機械師,他們都是貴族之後,不想整天跟金屬和機油打交道。他們來這裡上學只是想混個好學歷,以後在政府部門裡可以平步青雲,畢竟是機械革命帶來了西方的繁榮,懂機械的人在哪裡都會被人高看一眼。

  而貴族少女們來這裡根本就不是學習機械的,在轉為機械學院前,這裡本是一間很有名望的神學院,至今它的神學教育也算頂級。女孩們多半都在神學分院中就讀,讓她們稍稍接觸一下機械她們都受不了,怕潤滑油弄髒了她們的裙子。

  西澤爾卻和機械很親近。有時候他能在斜窗下坐整整一下午,默默地拆解某件機械,用晶瑩的油膜把軸承和齒輪包裹起來,再重新組合好。經他調試的機械仿佛煥發了新的生命,運轉起來發出絲絨般的微聲,金屬之間貼合得完美無缺。

  西澤爾自己給人的感覺也像是這樣一件機械,流暢自如,但是沒有溫度,鋼鐵般堅硬。

  負責教學設備的老師正是看中了他這方面的天賦,才給了他那份勤工儉學的工作。反正他就住在倉庫裡面,找他也很方便。

  西澤爾脫下濕漉漉的校服,掛在椅背上,轉身走進簡單改造的淋浴間。原本只在豪華校舍裡才有的獨立淋浴間在倉庫裡也有,蒸汽站提供24小時不斷的熱水。這是管校舍的老師對他的獎勵,獎勵他願意接受這間倉庫改造的簡陋校舍。

  因淋雨而冰冷的身體在熱水中漸漸恢復了柔韌性,西澤爾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塊凍硬的黃油,在熱水中微微地融化了,與此同時左肋下方那處瘀青也越發疼痛起來,好像鋒利的刀片被埋在了皮膚下方。

  屠龍者的輪轉式重擊還是傷到了他,肋下一直麻木地痛著。當時他急著跟米內會合離開,所以沒有檢查傷口。現在看來傷勢比他想的要重,肋下一片瘀青,最糟糕的是一枚細小的螺絲從黑武士上脫落,刺進了他的身體裡。

  這種程度的傷口本該去校醫院處理,不過現在外面狂風暴雨,校醫應該不會在。他也不是那種帶著仆人來上學的貴公子,能讓仆人去喊校醫來校舍裡問診。

  好在他始終準備著酒精和止血用的軟膏,還有尖頭鉗子。他關閉水龍頭,用棉花蘸取酒精,給尖頭鉗子簡單消了毒,然後用它鉗住了螺絲的末端,螺絲埋得有點深,只有尾端露在外面。他把毛巾疊好咬在嘴裡,握著鉗子的手猛地用力,螺絲被拔了出來,傷口暴露,血汩汩地湧出。

  他把早就準備好的抹了酒精的紗布按了上去,痛楚數倍於之前,酒精和裸露的傷口接觸總是會這樣,但這能有效地控制傷口感染。他靠在淋浴間的牆壁上,咬著毛巾直到那股痛感退卻,這才給傷口敷上止血軟膏,再換上新的清潔紗布。

  這番小小的手術耗盡了他殘余的體力,他無力地坐在地上,看著地上零星的血跡和隨地亂丟的紗布和鉗子,竟然笑了笑……像是自嘲。

  他擦乾身體,換上乾淨的襯衣和校服,推開了淋浴間的門。屋裡沒開燈,黑暗凝重得像是某種膠質。那扇斜窗下方,各式各樣的機械包圍著一張略帶弧度的舊躺椅。

  西澤爾在躺椅上坐下,雨打在斜窗上劈啪作響,今夜沒有月光。黑暗裡,躺椅上的男孩安靜得像是一件雕塑。

  可他的心裡遠不像表面上那麽安靜。三年了,他來馬斯頓已經三年了,三年裡他變了很多。他漸漸習慣了這個慢節奏的城市,熟悉了遍布大街小巷的咖啡館,從早到晚都有人坐在陽傘下慢悠悠地喝著咖啡;熟悉了入夜後飄來的樂聲,馬斯頓貴族們似乎每晚都在舉行舞會,不這樣就難以消磨漫漫長夜;也熟悉了溫泉和鐺鐺車。

  他甚至養成了一個本地男孩才有的習慣,午飯後坐上鐺鐺車,在停停走走中荒廢時光。反正時間很多,不荒廢也是浪費。

  可這個時候十字禁衛軍來了,黑色的軍團擠滿了山間道路,斯泰因重機的尾排管吐出濃密的白煙,軍徽的反光那麽刺眼……那是權與力的狂流,頃刻間降臨在馬斯頓,如此磅礴,令這座城市幾乎無法承受。

  那一刻西澤爾誤以為自己重又回到了那萬鍾齊鳴、萬塔林立的翡冷翠。

  最近一直有軍事調動,馬斯頓人開始還心驚膽戰一番,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反正馬斯頓是中立國,外面的硝煙味再濃都跟馬斯頓無關。但這一次的軍事調動太不尋常了,斯泰因重機、熾天鐵騎、阿瓦隆之舟……不僅是十字禁衛軍的精銳,連教皇本人都隨軍進發。

  這種級別的軍隊,每次調動的費用都很驚人,因此絕不可能輕易調動。一場大型戰爭的風暴正在逼近,但具體情況還無從得知。

  在他沉思的時候,一雙白色的手從躺椅後方的黑暗中探了出來,沿著他的脖子悄悄移動。可沒等那雙手有進一步的動作,西澤爾忽然起身,鎖住了那對細細的手腕,把那個人從黑暗中揪了出來,一把抱住,低聲斥責道:“胡鬧!”

  語氣很嚴厲,可他還是下意識地笑了笑。

  有人說每個人的真心笑容都是有限的,笑完了就沒有了,只剩下應付這個世界的假笑。如果真是這樣,西澤爾願意把所有的真笑容都省下來,給那個貓一樣藏在黑暗裡的女孩。

  阿黛爾是想蒙住他的眼睛,給他一個驚喜,可她身上的香氣早就暴露了自己。不像裘卡身上那種熏出來的香氣,阿黛爾的體香完全是天生的,淡而悠遠,像是風從海上來,帶來了海藻的芬芳。

  西澤爾太熟悉妹妹的氣息了,除非他患上了極其嚴重的感冒,否則阿黛爾只要跟他待在一個房間裡他就能聞出來。而且也不會有別人光臨這間倉庫改造的簡陋校舍,可阿黛爾還是不厭其煩地跟哥哥玩這個“猜猜我是誰”的遊戲。

  阿黛爾住在女生校舍裡,而這間倉庫按說是男生校舍,阿黛爾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這間學院的學生都是十幾歲,正是男女大防要慎重的時候,如果發生什麽意外,家長們必然會勃然大怒,這些貴族人家的孩子很多是在童年時候就和門第相近的家族訂立了婚約,因此校舍長絕對嚴查夜不歸宿和留宿異性,親妹妹也不例外。

  但阿黛爾總是偷偷地摸過來,有時候給西澤爾帶一罐熱湯,有時候是一塊熱好的小牛肉餅,分管餐廳的老師很喜歡阿黛爾,總是給她額外留些吃的,阿黛爾就帶來給哥哥。為此她稱自己是只能乾的小貓,因為據說能乾的小貓會捕魚養活笨蛋主人。

  阿黛爾坐在哥哥的膝蓋上,玩著裙帶,搖頭晃腦。

  就著窗外照進的微光,這女孩的美帶著某種虛幻的特質。她有一頭柔軟的栗色長發,發間點綴著細細的發繩和流蘇墜子,眼睛是美麗的玫瑰紅色,乍看上去跟黑發紫瞳的西澤爾沒有半點相似。很多人懷疑他們不是親生兄妹,可看他們相處的模式又確實是從小一起長大,懶得說話的時候,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今晚其他門都關了,你怎麽過來的?”西澤爾問。他自己也是不得不穿越公共會客廳才來到倉庫的。

  阿黛爾指了指斜窗:“這怎麽難得住你能乾的妹妹呢?我從屋頂上爬過來的!”

  “警告過你不準爬屋頂!”西澤爾氣得一巴掌拍在妹妹腦袋上。

  “痛痛痛!”阿黛爾捂著腦袋蹲了下去。

  按照校規,只有公共會客廳是男女學生自由活動的場所,男生校舍是女生的禁區,女生校舍也是男生的禁區,都有年邁的校舍長日夜看守。

  但倉庫的屋頂和女生校舍的屋頂是相連的,有時候阿黛爾溜不出來,就提著湯罐從屋頂上偷偷過來。西澤爾親眼見過妹妹的膽量,她從女生校舍樓頂的斜窗鑽出來,俯身爬過傾斜的屋頂,真像隻靈敏的小貓。當時他又驚又怒,呵斥了阿黛爾整整一周,嚴令她不得故伎重施。

  通常阿黛爾還算聽話,西澤爾不許她做的事她就不敢做,可今天不知為什麽又爬屋頂,還冒著大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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