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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熾(合集)》第58章 白橡樹女孩(2)
  第58章 白橡樹女孩(2)
  西澤爾和阿黛爾就住在這棟住宅裡,阿黛爾喜歡薔薇,所以碧兒讓花匠在落地玻璃窗外種滿了各色薔薇,它的薔薇品種如此豐富,春天來的時候很多人聚集在城堡外,遠遠地欣賞山坡上五顏六色的薔薇花田,他們叫它薔薇城堡。

  三年前西澤爾被判有罪,從翡冷翠中驅逐出去,坎特伯雷堡就此空置。小偷開始光顧這裡,他們的目標是水晶吊燈、銅裝飾品和高級家具,接下來有人把花園裡的大理石雕塑都砸斷運走了,經過一個寒冷的冬季,薔薇花田徹底荒蕪,最後這裡成了流浪漢的聚集地。

  碧兒支付了租車的費用給馬車夫,拎起沉重的行李箱,來到黑漆剝落的門前,摸出黃銅鑰匙開門。

  令人驚訝的是外觀破敗的坎特伯雷堡,裡面卻清淨無塵,傷痕累累的地板擦得閃閃發亮,咿呀作響的樓梯做了簡單的加固,白色窗紗已經掛了起來,新進的家具上蒙著白布。

  當然,跟當年是沒法相比了,當年這裡面填塞著櫻桃木、胡桃木和胭脂木的家具,全是由匠人們手工雕刻,紅色的天鵝絨帷幕把不同的空間區隔開來,窗簾穗子都摻雜了金絲。

  西澤爾踏入中央的圓形大廳,那裡本該擺著一台鋼琴,阿黛爾的琴彈得很差,但她喜歡彈琴,她小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用手指、腳趾乃至於下巴擺弄琴鍵。鋼琴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一張破損的沙發椅,當初它是件很好的家具,體積巨大,王座般壯觀,可如今只剩下空蕩蕩的木框子。

  “對不起,還有些沒來得及收拾。”碧兒說。

  “現在的格局也挺好,視野開闊。”西澤爾淡淡地說。

  碧兒心裡有些難受,這樣的格局挺好?多麽言不由衷的話啊。昔日高高在上冷酷森嚴的男孩,如今卻那麽溫和可親,是馬斯頓磨掉了他的鋒芒,還是時間磨掉了他的鋒芒呢?
  “碧兒,我有點餓了,幫我弄點吃的吧。”西澤爾說。

  “我這就去準備!請您稍候!”碧兒匆匆忙忙地系上圍裙走向廚房。

  晚餐是煙熏松雞配蘆薈,搭配蘑菇濃湯。廚藝不是碧兒的特長。貴族家中分工明確,女侍長是女侍長,廚師是廚師。原本坎特伯雷堡裡有三位廚師,可現在西澤爾身邊只剩下她了。

  想想以前他們的生活,只需一道命令下去,最優質的龍蝦、醃火腿、松露和魚子醬就被送到坎特伯雷堡的廚房,廚師烹調食物的同時,女侍們開始布置餐桌,逐一地點燃蠟燭。西澤爾和阿黛爾並排坐在窗前的長椅上,看著夕陽墜落,阿黛爾的小馬在花園裡漫步。

  那是西澤爾最安靜也最溫柔的時候,阿黛爾把頭靠在哥哥肩上,兄妹倆就像一對娃娃。他們的身後,整個坎特伯雷堡亮起燈火,像是星星的海洋……如今那一切都過去了。

  碧兒端著餐盤來到客廳,西澤爾正坐在窗外的長椅上。還是那張鏽跡斑斑的長椅,西澤爾坐在左側,留出右側的空位。他默默地眺望著夜色中的翡冷翠,瞳孔中仿佛倒映著星海。

  有位詩人說夜幕下的西方世界就像一塊不規則的黑色盤子,上面滾動著獨一無二的夜明珠,那就是翡冷翠。蒸汽之力給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火力,電燈照亮了大街小巷,高門大院中傳出歌姬的輕唱,忘情的弗拉明戈舞娘在酒吧街上縱情舞蹈,長發纖腰。

  這是座不夜之城,永恆歡鬧,眺望著這座城市的西澤爾卻像個孤獨的幽魂。

  碧兒隱約懂得西澤爾的心情,長椅的右側本應坐著阿黛爾,可如今阿黛爾遠在亞琛。

  “大人,可以用餐了。”碧兒走到西澤爾身後,輕聲提醒。

  “維修這裡的錢是你的私房錢吧?你父親為此跟你吵架了吧?”

  碧兒完全沒提這事,西澤爾卻猜到了,他一直都是個很善於觀察的人。

  在過去的三年裡碧兒的父親幾次強迫她嫁人,這樣就能有一筆豐厚的聘禮,而失去了主人的碧兒早就沒有薪水可拿了。但她在結婚市場上還是很搶手的,都靈聖教院畢業,曾是豪門大戶的女侍長,高挑美麗,年輕健康,好幾位商人都對碧兒的父親表示了對碧兒的興趣。

  但碧兒表現出令人吃驚的固執,她在一家書店幫人抄寫古書,把賺來的錢都交給父親,條件是他不再過問她的婚事。

  前天教皇廳的人忽然來通知她說前任主人業已返回翡冷翠,她立刻去書店辭職,再去銀行取出積蓄,雇傭工人對坎特伯雷堡做簡單的維修,自己則上下打掃衛生。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趕回家中,本想跟父親說一聲,說自己這段時間都不能回家住了,西澤爾剛剛返回翡冷翠,想必會有很多事情要用到她。

  等待她的是父親陰沉的臉,接下來還有毫不留情的辱罵和劈頭蓋臉扔過來的墨水瓶。

  最後她在父親的咆哮聲中走出了家門,隨身的那隻黑箱子裡就是她所有的財產,她也沒有地方去了,跟西澤爾一樣。

  “滾吧!滾吧!看那個私生子能給你什麽?我早該知道,養女兒就是養白眼狼,總有一天會跟奇怪的男人跑掉!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麽東西?他還比你小呢!他現在不過是失勢了,依靠著你,等到他有一天得勢,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玩完了就扔掉?”父親歇斯底裡的尖叫猶然在耳。

  可碧兒知道如果西澤爾真的得勢,那父親只會巴望著她趕緊回到西澤爾身邊。

  “很快就會變好的,我來想辦法,”西澤爾淡淡地說,“坐下來陪我看看夜景吧,晚餐一時還不會涼。”

  碧兒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委婉地拒絕了:“我還是幫您梳梳頭吧,頭髮很亂了,在馬斯頓那邊不太講究發式吧?”

  “也好。”西澤爾點了點頭。

  碧兒站在西澤爾身後,默默地為他梳頭。三年過去了,他長高了些,像個大人了,不能再用以前的發式,碧兒一邊琢磨一邊梳理,在那柄木梳下,西澤爾漸漸有了些翡冷翠貴公子的模樣。

  “碧兒?怎麽了?以前你給我梳頭的時候總是嘰嘰喳喳,可你今天很沉默。”西澤爾問。

  “大人您剛剛回來,我怕我手生了梳不好,所以就顧著梳頭了。”

  “不,這只是你的借口。你是覺得阿黛爾嫁去查理曼王國了,我孤獨一個人回到翡冷翠,會悲傷難過,你不知道怎麽安慰我,所以乾脆不說。”西澤爾頓了頓,“不過你錯了,我沒什麽可悲傷的,反而很高興。”

  “高興?”碧兒愣住了。

  “三年之後,我終於又回到了翡冷翠,重新站在了世界的中央,重新處在進攻的位置,我怎麽能不高興呢?在過去的三年裡,我離真實的自我越來越遠,就在我覺得自己也可以作為一個馬斯頓男孩長大、結婚、變老和死去的時候,命運再度把我召回這座城市。現在我又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個真實的自我了,它在我的血管裡跳動。”西澤爾無聲地微笑,“是的,我高興,我很高興。”

  碧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她從這句話裡隱約聽見了……魔鬼的悲傷,她把手按在西澤爾的肩上,想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小小的安慰。

  “不用擔心我,更不用擔心阿黛爾。我仍是當年的我,你認識的那個睚眥必報的西澤爾·博爾吉亞,任何令我痛苦的人都會支付十倍的代價。而那些人從我手裡奪走的東西,我都會一件件奪回來。”西澤爾拍拍她的手背,仍舊看著遠方,“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說這樣的話,你也會在心裡嘲笑我吧?”

  “我相信。”碧兒淡淡地說。

  “你相信?”

  “我相信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現實,我相信您會從亞琛迎回公主殿下,我也相信您會讓某些人悔恨終生。”

  “為什麽?”這次輪到西澤爾驚訝了。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卒子啊。”碧兒輕輕地按著他的肩膀。

  五年之前,碧兒問過西澤爾一個問題,那時候她為西澤爾服務剛滿一年,還只是貼身女侍。

  “大人,當時為什麽選我呢?”

  這個問題在她心裡盤桓了很久,很多次她對著鏡子端詳自己,揣測這位尊貴的私生子穿越無數期盼的目光把手伸給自己的原因。

  西澤爾並不太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所以碧兒特意選在睡前為西澤爾梳頭的時候提問,貴族起床要梳頭,臨睡也要梳頭,梳好後戴上睡帽,免得頭髮給弄亂了。

  壁爐裡的火在燃燒,臥室裡溫暖閑適,那是西澤爾最放松的時候,多說兩句話也不會令他反感。而且那天是碧兒的二十歲生日,問題問得不妥也會得到寬容才是。

  “因為當時你的履歷被放在最後,沒人推薦你,所有人中你是被放棄的那個。”西澤爾淡淡地說,“換句話說,你是個棄卒。”

  碧兒的心裡有點難過,原來是出於憐憫……盡管自己也覺得自己沒那麽好,可還是不想被人憐憫。

  “可這個世界上優秀的人已經很多了對不對?”西澤爾忽然說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當時壁爐的火跳蕩在他的瞳孔深處,他的嘴角帶著一絲令人驚悸的微笑。

  碧兒茫然不解。

  “為什麽只能選優秀的人呢?即使是下棋,衝到底線的卒也會成為王后。也許所有的卒中只有一枚能做到,但就算血流成河也要往前衝,這就是卒的命運。”西澤爾扭過頭來凝視碧兒的眼睛,“用王后取勝的棋手絕不是最好的棋手,我選擇你,就是想看看一個棄卒能做到什麽樣的地步。”

  “這一年來我做得讓您滿意麽?是個能夠衝到底線的卒子麽?”碧兒用乾澀的聲音發問,對此她沒有把握,她對自己一直沒有什麽把握。

  如果自己沒做好該怎麽辦?還能留在西澤爾身邊麽?既然是隨便撿來的棄卒,如果做得不夠好,遲早還是會被拋棄掉的吧?
  “生日快樂。”西澤爾變魔術那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巨大紙盒遞給碧兒,“你的生日禮物。”

  紙盒裡是一身禮服長裙,用昂貴的真絲裁製,細長的束腰和寬闊的裙擺恰好適合碧兒修長的身材,毫無疑問是為她定做的。

  碧兒呆住了,這種衣服對區區女侍來說太奢華了,而西澤爾竟然記得她的生日,還知道她的身材尺碼。

  “如果你是疑惑我怎麽知道你的尺碼,我得說絕不是趁你睡著時偷偷量的,關於你的一切,包括身材,履歷裡都有。雖然還沒衝到底線,但我知道你一直努力地向前衝,這就很好了。生日快樂,從今天起,你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長。”西澤爾衝她伸出手來,一如當年他選擇碧兒的那一刻。

  “呵,原來是那句話啊,你居然還記得。”西澤爾想了想,無聲地笑了,“當時只是隨便說的,想要鼓勵你。”

  “我收到鼓勵了,我不會忘記的。”碧兒輕聲說,“我,碧兒·丹緹,本該是某位老貴族的續弦妻子,就這麽結束此生。但那一天,都靈聖教院門前白花鋪路,每個人都期待著一位殿下的駕臨。教皇廳的黑色的馬車遠遠地駛來,您從車上下來,迎著海潮般的目光。我的每個同學都對您屈膝行禮,期望著為您服務。就是那一天,您選擇了我,後來我成了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長。”

  西澤爾默默地看著這個白色橡樹般高挺和美麗的女孩。

  “今天我仍然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長,而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坎特伯雷堡,無論它有多破敗,最終都會回復往日的光榮。”碧兒的聲音很輕,但是斬釘截鐵,“因為,您回來了!”

  沉默了很久之後,西澤爾挪開了目光,繼續看向遠方:“真高興啊,碧兒,因為有你,我才知道這座城市裡還是有人期待我回來的……我聽人說,家裡要有三個人才算一個家,我和阿黛爾只有兩個人,有時候我卻覺得坎特伯雷堡確實像個家……大概是因為有你。”

  碧兒的手微微一抖,旋即使勁地握住了梳子。

  他們不再說話,碧兒默默地為西澤爾梳頭,西澤爾默默地遠眺。

  翡冷翠如一張光輝的棋盤在他們面前展開,仿佛直抵世界的盡頭,那些恢宏的教堂是放在棋盤上的卒子,世間再無人能下那樣宏大的棋,除了那些被命運選擇,也自己選擇命運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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