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王沛琛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苦大俠要親自去見莊珂諧?”
徐書予和賈星牧同樣是目瞪口呆、大驚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萬分的神情,隻覺得如坐雲霧、不明所以,進而向苦無投去了匪夷所思的目光,用一種殷切盼望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希望能從他身上問出個所以然來。
苦無輕聲笑笑,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道:“嗯,我親自會會他。”
“這怎麽可以?”王沛琛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而後驚恐萬狀地脫口而出道,“苦大俠,你現在是父王的謀士,莊大人肯定已經見過你了,你此行前去找他,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呀,這樣更是將我們推入絕境之中,我們先前所做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化為烏有啊!”
“沛琛兄莫要激動。”苦無神色自若、有條有理地安撫道,“我雖然要去見他,卻未必要跟他挑明身份。畢竟在他眼裡,我只是王允川身邊剛剛多出來的一個謀士,不是嗎?”
王沛琛眉梢一緊,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進而止不住地默默頷首,緩緩坐在了原位上,覺得苦大俠說得還真是頗有一番道理,竟叫自己無言以對、無力反駁,“也是哦……”
“可是苦大俠如果不跟他挑明身份商量正事的話,那前去找他又做些什麽呢?”徐書予皺著眉,苦著臉,疑惑不解地問。
“沒什麽。”苦無伸出雙手向外攤開掌心,並聳了聳肩,蠻不在乎地說,“我就以熟悉朝中諸位大臣,打算挨個拜訪為由到他府上坐坐,隨便向他問點事情,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麽話來。”
徐書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說:“倒也是未嘗不可。苦大俠剛剛上任,借此理由接近莊大人可謂名正言順,又在情理之中。即使是讓城主知道了,他也只能說苦大俠兢兢業業、精明能乾,日後對苦大俠肯定是更為重視。”
苦無低了低頭,慚愧一笑,有理有據地總結道:“總而言之,莊珂諧這個人高深莫測、不同尋常,他絕對沒有我們看起來的這麽簡單純粹,想要對他下手的話,還需等我更進一步地接近他才是,看看他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那此事可就又要有勞苦大俠了。”賈星牧雙手抱拳,愧疚難當地感激道。
“誒,無妨。”苦無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大義凜然道,“除暴安良、行俠仗義本就是我神宗子弟的本分,賈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請諸位與我講講我們的下一位目標,袁今夢,袁大人。”
“袁大人?”徐書予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欲言又止道,“這……”
苦無見狀,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似的,眼睛倏的一亮,進而鎮定自若地問:“怎麽?徐大人難道是有什麽話不方便說嗎?”
“哦!不是,不方便倒是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徐書予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只是我們對這袁大人,亦是知之甚少呀!”
“知之甚少?”苦無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念了一遍,而後愁眉莫展、一頭霧水地問,“怎會如此?”
徐書予正想開口解釋,賈星牧倒是先無比沉重地發出了一聲歎息,進而搶先一步答道:“苦大俠有所不知了,這袁大人其實也是剛上任不久,算算時間,他現在才剛上任不足兩月呢!再加上他是城主的爪牙,我們與他少有交集,故而對他的了解就不甚清楚了。”
“原來如此……”苦無一邊微微點頭,一邊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心潮起伏地問,“戶部尚書可是要職,這好端端的,為什麽說換就換了呢?”
“唉!”王沛琛長歎一口氣,憂心惙惙地說,“還不是因為原戶部尚書方知有方大人正氣浩然、無所畏懼,多次在朝堂上公然彈劾城主,得罪了他,因此城主才會下令,讓袁今夢取而代之,至於方大人,則是告老還鄉、回家務農去了。”
“豈有此理?!”苦無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猛地拍了拍桌,發出“啪”的一陣聲響,憤憤不平地厲聲呵斥道,“王允川為了排除異己,竟能做出如此卑劣行徑,實在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城主向來如此,苦大俠與之鬥爭到現在,難道還不清楚城主是什麽樣的為人嗎?”徐書予哭喪著臉,惴惴不安、提心吊膽地說,“倘若不是苦大俠及時出現,恐怕我和賈大人離被取而代之的日子也不遠了。”
苦無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進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而後振振有詞道:“不慌,雖然我們對袁今夢一無所知,但我也有的是辦法治他。”
一聽這話,王沛琛就跟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莫非苦大俠當真要挨個兒拜訪他們的府邸?”
苦無輕聲一笑,平心靜氣地搖搖頭,矢口否認道:“那倒不至於,今日我見袁今夢在朝堂中神色自若、遊刃有余,應當是徹頭徹尾的奸邪之輩無疑。從他身上並不能打探出什麽對我們有利的消息,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地激濁揚清,讓他早日卸任。”
“嗯……言之有理。”王沛琛點點頭,表示讚同地說,“苦大俠可是已經想到了什麽妙計來對付他?”
“先別急。”苦無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在此之前,我還想問問,諸位覺得原戶部尚書方大人為人如何呢?”
“方大人體識明允、公正清廉、剛正不阿、為人正直,乃是一代清官,若能有他助陣,我們必當事半功倍,勝算更上一層樓。”賈星牧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
“好!”苦無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霸氣側漏地開口道,“那我們就讓方大人做回這戶部尚書,讓袁今夢滾出朝廷!”
徐書予眼前一亮,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追問道:“苦大俠有何妙計,不妨直言。”
苦無閉了閉眼,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胸中已然想好了對策。
“戶部尚書主要掌管城中經濟,包括戶口、稅收等一應事物,對否?”苦無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
“對,的確如此。”徐書予毫不猶豫地加以肯定道,“但原戶部尚書方大人在這一方面可比袁大人要做得好多了,只可惜他現如今被強製告老還鄉,無緣廟堂了。”
“那就讓他回來,重整旗鼓、重振雄風,扳倒袁今夢的勢力,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苦無義正言辭地鼓舞人心道。
賈星牧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忐忑不安、顧慮重重地說:“方大人年事已高,即使他肯回來,也得先讓袁今夢退位讓賢才是。他一日不走,方大人便是一日回不來。然而袁今夢在朝堂上的地位巋然不動、固若金湯,我們要想動他的話,簡直是難如登天,方大人又如何能回得來呢?”
“賈大人無需著急。”苦無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安撫道,“如徐大人所說,袁今夢既然是負責戶口、稅收等一應事宜,那我們就從他的要職入手,從內部令其分崩離析、土崩瓦解。”
“苦大俠想怎麽做?”王沛琛饒有興致地問。
苦無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心平氣和地說:“袁今夢既然身為戶部尚書,那每月月初必有一個征收賦稅的時候。從百姓那掠奪過來的錢財按理來說應當充入國庫,而我打算將其中一份金銀財寶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他個人的府邸當中,以此來個栽贓陷害、借刀殺人,相信就憑王允川貪得無厭、得隴望蜀的性子,要是知道有人吞了自己的錢財,應當是絕無放過他的可能吧?”
“嗯!”賈星牧止不住地默默頷首,一本正經地認同道,“苦大俠所言極是,話糙理不糙,不過苦大俠有一點卻是疏忽了。”
“哪一點?”
賈星牧昂首挺胸,長舒一口氣,心如止水地說:“戶部尚書掌管城中經濟不假,可唯獨這征收賦稅,城主卻是獨攬大權,非要自己親手處理。即使袁今夢是他的爪牙,也根本沒有從中染指的機會,更不用說原來的戶部尚書方大人了。每次征收賦稅所得的錢財,城主少說要從中抽走六成,真正能夠送入國庫的,也不過四成而已。我們對此實在沒有辦法,可謂是有心無力呀!”
“這個簡單。”苦無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我找機會從中諫言,定能說服他讓袁今夢親手處理此事,屆時我們從中作梗,轉移一部分錢財到他的私人府邸當中,再想辦法讓王允川知道這件事情,那麽袁今夢退位讓賢,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徐書予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興致勃勃地認同道:“嗯,我覺得苦大俠此計可行。這樣一來,當真就是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個問題要向諸位討教討教。”苦無興趣盎然道,“屆時征收賦稅,是袁今夢親自出馬,還是他派手底下的人前去處理此事呢?”
聽到此處,賈星牧和徐書予不謀而合地對視了一眼,皆是愁容滿面、手足無措。
好在王沛琛急中生智,一針見血、一鳴驚人道:“征收賦稅,事關重大。連父王都會親自出馬,袁今夢又有什麽不親自著手處理的理由呢?更何況他知道父王對此事極為重視,故而更加沒有把這件事情交由讓他人去做的理由了,只有他本尊親自動手,他才能放得下心來,否則要是出了什麽變故,他清楚自己的下場。”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苦無欣然自喜,興高采烈、心花怒放地說,“他親自動手,這樣一來要是出了什麽意外的話,他更是沒有推脫的借口。我們離勝利,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苦大俠深謀遠慮、籌謀得當,在下佩服,佩服!”徐書予雙手作揖,心悅誠服道。
“徐大人言重了。”苦無微微低頭,謙遜地說,“我還有許多不解生疏之處,還得與諸位共同商榷才是。”
“苦大俠還有什麽顧慮?”王沛琛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苦無暗暗喘了一口氣,從容不迫地說:“現在我們的計劃看似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可實際上,依然破綻百出、滿是漏洞。隻制定了一個大概的計劃而不去細細思量,那終究只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好在如今的我們也算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知苦大俠口中的東風是指?”
“我需要知道袁今夢將從百姓那裡掠奪的錢財送入國庫的具體流程。”苦無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想方設法地從中抽出一部分錢財轉移到袁今夢的私人府邸中,否則便是無從下手、無計可施。”
“這個我知道。”王沛琛板著一張臉,堅定不移地說,“前些日子父王派我去征收賦稅的時候,我也算得到了些許經驗。一般來說,征收過來的稅錢會送至位於城主府西北方向十裡處的清筱玉府中,先由戶部尚書再度清點確認一遍,然後才把它們送進國庫,一批寶箱接著一批寶箱,盆滿缽滿,毫不間斷。戶部尚書清點完之後,便會放任不管。那時,就是他最警惕松懈的時候。”
苦無神思恍惚地點了點頭,焦頭爛額、惶恐不安地問:“這麽說來,想必清筱玉府一定是有重兵把手、守衛森嚴吧?”
一聽這話,王沛琛便是忍不住燦爛一笑,進而不慌不忙地搖搖頭,條理清晰地解釋道:“恰恰相反,清筱玉府的守衛很是松懈,隻留著三三兩兩的帶刀侍衛作通風報信之用。若是想要不顯山不露水地潛入其中,亦是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什麽?!”苦無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一團,進而不敢相信地問,“清筱玉府堂堂國庫,守衛如此松懈成何體統?難道就不怕歹人來犯,從中牟取暴利麽?”
“要是真有這般有勇無謀、不知死活的歹人,可就奇了怪了!”王沛琛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鄭重其事地解釋道,“不光是國庫大門上設下層層枷鎖,其堅不可摧、等閑難斷,而且沿著清筱玉府的大門口往前走五裡便是張予淮的城主府,從其後院前行離開,則是馬逸宸的將軍府。誰要是膽敢對清筱玉府內的國庫下手,兩大將軍很快就會聽到風聲、得到消息,在短時間內趕到這裡更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歹人若真有膽子竊取國庫之財,那斷然是有去無回啊!”
“呵。”苦無情不自禁地冷笑一聲,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我說清筱玉府的守衛怎會如此松懈呢,原來是兩大將軍府一前一後、坐落左右。這不論是誰,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斷然不會有對國庫動手的念頭啊!”
“正是。”王沛琛與之一唱一和道,“故而苦大俠籌謀良多,關鍵還是得把精力集中到這一部分上,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運出一部分錢財送進袁今夢自己的府邸,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部分啊。”
苦無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進而稍稍抬頭,望向遠方湛藍的天空,伸出一隻手撐在石桌上,五指稍微分開,中間三根手指井然有序地起起落落,依次在桌面上敲來敲去,發出“嗒嗒嗒”的一陣聲響,蕩氣回腸、余音繞梁,飄忽不定的眼神顯然是在思索著什麽東西。
苦無對待這件事情,實在可以說是盡心竭力、殫精竭慮了。
“要想順風順水地逃過眾人視線,並暢通無阻地將金銀財寶帶出清筱玉府,唯一的辦法便是跟著袁今夢一塊兒出去,否則我們通過解決那些蝦兵蟹將將其強行帶出的話,風險實在是太大。萬一唐突冒昧、打草驚蛇,反而對我們不利。”苦無正色莊容地振振有詞道,“可要讓袁今夢親自連帶著金銀財寶一塊兒帶出去的話,也是多多少少有不切實際。”
“是啊。”徐書予微微歎息,一籌莫展、憂心如焚地說,“這不單單是如何才能借著袁今夢的身份之便將其帶出清筱玉府的問題,我們現在就連如何把該送進國庫的金銀財寶挪一部分出來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