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風道人聽了他這一番話後,沉默不語,一言不發,只是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思量過後,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洛扶煙,試探性地問道:“扶煙,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弟子不敢。”洛扶煙立馬識趣地答應道,“弟子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皆是為我神宗著想,還望掌宮明鑒。”
語畢,兩人便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仿佛要對彼此大打出手一般,頗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祭風道人長歎一口氣,重新讓自己冷靜下來,語重心長地說:“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我定會妥善處理此事的。”
“是。”洛扶煙面色凝重地雙手作揖,恭敬地答應道,“弟子告退。”
洛扶煙大步流星地往大殿外面走去時,恰巧碰到吳謀進來,結果一氣之下,招呼也不打一聲,徑直從他面前掠過。
吳謀還以為他會跟自己問好,故而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誰知道他竟然會是這副態度。
吳謀詫異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他消失在濃濃紅暈之中,卻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隨後,自己便來到了祭風道人的身邊。
吳謀見祭風道人這般面紅耳赤,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倍感奇怪,一頭霧水地問:“掌宮,這苦無之事,我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不知您還因何事憂愁啊?”
祭風道人把手一揮,憤憤不平地說:“唉!還說呢!不都是那洛扶煙害的,真是氣煞我也!”
吳謀眉梢一緊,愁眉苦臉,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地一陣聲響,疑惑不解地問:“不知這洛扶煙又是如何得罪了掌宮了?”
祭風道人苦著臉,皺著眉,疾言厲色道:“還不都是為了那關門弟子之位,就為了這個,他竟直接來宸軒殿找我理論,說是苦無以下犯上,罪不容誅,理應嚴懲不貸,我只不過就事論事,四象重壇的那場比試,分明就是苦無更勝一籌,結果他對我的處理結果不甚滿意,就在這裡大放厥詞,師弟,你說說,我怎能不氣啊!”
吳謀一聽,仔細一想,總算是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得心應手地安撫道:“掌宮莫氣,早在二人比試之時,戰岩師兄便與掌宮有所提及,洛扶煙此人雖是天資聰穎,慧心鐵膽,勤勉自勵,但他天性頑劣,為人孤傲,執拗古怪,少有人緣,一言不合就會對同門大打出手,神宗這麽多弟子,有少有人能跟他相處得來的,掌宮還需多多理解才是。”
祭風道人喘了一口氣,仍是火冒三丈地說:“唉!扶煙本是個可塑之才,可我沒想到,他生性善妒,又沉不住氣,實在是太叫人失望了。”
吳謀鎮定自若地說道:“掌宮,洛扶煙雖然說是說得難聽了些,可這話確實句句在理啊,苦無頂撞師長,毋庸置疑,犯下了極大的過錯,若是不能找到其中的緣由,他又有什麽資格作為掌宮的關門弟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祭風道人不耐煩地說,“但苦無之所以這麽做,定是事出有因,這絕非是他所願,如若我們要替他洗刷冤屈,就得成功找到在背後操控他的那股力量的來源!”
“正是如此。”吳謀笑著肯定道,“所謂清者自清,苦無這孩子師出佛門,溫潤如玉,斷然不會行此等悖逆之事,既然事情都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那掌宮又何必庸人自擾,憂心忡忡的呢?”
祭風道人長歎一口氣,惶恐不安地說:“師弟,此行前去狄山宏德寺,需要多久?”
吳謀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一本正經地說:“若是快馬加鞭,且不在半路上耽擱,不出半日,就可抵達了。”
“是啊。”祭風道人頗為認同地說,“不出半日,就可抵達宏德寺,但你看現在,太陽都快下山了,慕功怎麽還不回來呢?”
吳謀眉梢一緊,起初也是有些許擔憂,不過還是故作輕松地對祭風道人說:“掌宮,那是不作停留的腳程,興許慕功有些累了,半路找了家客棧歇息也說不定,況且這才沒過一日,慕功沒有及時返回,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掌宮又何須為此擔憂呢?”
“不……師弟,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祭風道人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了解慕功,這麽重要的事情,他應該是馬不停蹄才對,要說他半路找了家客棧留宿一晚,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掌宮的意思是?”
祭風道人咽了咽口水,滿臉擔憂,忐忑不安地說:“我覺得慕功可能遇到麻煩了……”
吳謀鄭重其事地分析道:“按理來說,異族的四大統領近段期間,應當不會有所作為,而剩下的一些嘍囉根本奈何不了慕功,即便是他們的得力乾將出手,慕功也未必會敗下陣來,他能遇到什麽麻煩呢?”
祭風道人苦著臉,無可奈何地說:“我也不知道……但是這途中一定出了意外,否則夜幕降至,他不可能還不回來,唉,這可如何是好,他身邊可還帶著一個姑娘呢!”
“姑娘?”吳謀不由得一激靈,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倍感驚奇地說,“掌宮說的可是楚蘊笙?”
“正是。”祭風道人一口肯定道,“便是我今日一早與你提起的那人。”
“哎呀!”吳謀把手一揮,很不是滋味地說道,“掌宮早上與我圍繞此人談論了半天,竟都未曾說起,蘊笙也有隨慕功一同前去?”
祭風道人愁眉莫展,支支吾吾地說:“這……這與慕功長時間不回有什麽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啦!”吳謀相當自然地肯定道,“若真是如此,那這一切豈不是就解釋得通了?”
祭風道人仍是不解地說:“師弟此言何意?”
吳謀娓娓解釋道:“掌宮,如你早上所言,慕功和蘊笙情投意合的話,那他們此行一同前往,難得遠離這些紛紛擾擾,可不得把握住機會,快活雲雨一番?”
祭風道人瞪大了眼睛,如夢初醒,拉長了聲線,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而後,又有所顧慮地說:“不過按照慕功的性子,他應當是不會如此的吧?”
吳謀把手搭在祭風道人的肩上,有條有理地說道:“掌宮,男歡女愛那些事情,我們又怎麽說的準呢?”
祭風道人倒吸一口涼氣,搖搖頭,止不住地唉聲歎氣道:“唉,如此說來,他們還真得明日才能回來了?”
吳謀不假思索地肯定道:“還請掌宮莫要多慮,慕功本就武功高強,現如今更是有蘊笙照應,二人生出歡苗愛葉,耽擱一日實屬正常,苦無一事的真相究竟如何,相信明日定可大白於天下了!”
祭風道人揮一揮衣袖,雙手背過身後,始終放心不下地長歎一口氣,直抒胸臆道:“但願如此吧……”
……
此時此刻,葉庭芝正在歸羽宮外等著洛扶煙帶他的好消息回來,沒過多久,果真見到他回來了。
葉庭芝雙手作揖,一如既往地笑臉相迎道:“洛大哥。”
結果洛扶煙愣是沒理他,怒氣衝衝地往自己房中高視闊步地走了進去。
葉庭芝見他沒有理會自己,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想著十有八九是出岔子了,便邁著小碎步,趕緊跟著進了他的臥房。
葉庭芝剛一進門,就看見洛扶煙牛氣衝天地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後猛地把杯子砸在了桌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洛扶煙惡狠狠地瞪了葉庭芝一眼,極為不悅地吐出四個字:“把門關上!”
葉庭芝連忙樂呵呵地答應道:“好嘞!”
把門關上後,他便來到桌前,順勢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洛大哥這是怎麽了?又是誰惹你這麽大火氣?”
洛扶煙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我好話說盡,結果掌宮還是偏袒苦無,說是那場比試是苦無贏了,關門弟子之位還是屬於苦無的!”
“竟有此事?”葉庭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道。
洛扶煙斬釘截鐵地篤定道:“那是自然,我還能騙你不成!我一氣之下,徑直和掌宮鬧翻了臉,大發議論,說長道短,把我心中的不快,全都給說出去了!”
葉庭芝一聽,瞬間嚇得魂不守舍,心神不定,苦著臉,驚恐萬狀地脫口而出道:“哎呀洛大哥,萬萬不可呀!”
“萬萬不可也沒用,我說都已經說了!”洛扶煙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我不僅說出了我心中的不快,我還強行給苦無扣上了罪名,說的掌宮啞口無言,無話可說!真是快哉!哈哈!”
“洛大哥!”葉庭芝心力交瘁地喊道,“你那些罪名都是子虛烏有,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事情啊,你這樣強行冤枉苦無,又能有什麽用呢?待事情調查清楚之後,掌宮照樣會還苦無一個清白,屆時,你構陷不成,在師尊們心中的印象,更會毀於一旦啊!”
“那又如何!”洛扶煙就跟發了瘋似的放聲咆哮道,“我已經逞了這一時之快,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就讓掌宮去查,現如今苦無不知所蹤,我不相信他還能查出什麽由頭來!”
葉庭芝進退維谷地說:“只怕掌宮還真不會就此罷手,他若是真拿下了苦無,要還他清白便只是時間問題了……”
“呵……”洛扶煙發出一陣陰森可怖的苦笑,絕望地說道,“苦無犯下大錯,畏罪潛逃,掌宮都能既往不咎,不計前嫌,還當苦無是他的關門弟子,要還他真相……我真是太失敗了……哈哈……太失敗了……”
葉庭芝不禁“嘖”了一下,盡其所能地安撫道:“洛大哥,苦無一事確有蹊蹺,掌宮日日夜夜為此事而勞神傷身,肯定會無暇顧及其他,此時你貿然提出關門弟子一事,難免會惹他不快,或許掌宮也只是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而已,苦無若真是有意而為之,那這關門弟子之位當然是非你莫屬,掌宮也護不了他,可苦無若是無心之過,那……”
“那我就是輸得一塌糊塗……”洛扶煙悲痛欲絕地看向了葉庭芝,冷冷地問道,“對嗎?”
葉庭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心有不甘地安慰道:“洛大哥放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苦無縱使是無心之過,也定會受到他應有的懲罰!”
“是啊,應有的懲罰……”洛扶煙趴在桌子上,睜大了眼睛,挑著眉頭,悠哉悠哉地說,“若是我也受一受這懲罰,也能成為掌宮的關門弟子就好了……”
洛扶煙顯然是話裡有話,葉庭芝不會聽不出來,他還在為關門弟子之位一事而耿耿於懷,就連自己也忍不住感慨道:“當時洛大哥你明明佔盡上風,大局將定,又怎麽會叫苦無……”
說到此處,葉庭芝欲言又止,趕緊封了口,道了聲:“唉!”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讓洛扶煙重新振作起來,否則如此消極度日,萎靡不振,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於是乎,葉庭芝有條不紊地鼓舞道:“洛大哥,你剛剛養好身子,一定要重振雄風才行,現在連苦無的下落都沒有,事情還沒結束呢!”
“呵。”洛扶煙冷笑一聲,悲不自勝地說,“怎麽沒結束?掌宮有意偏袒苦無,我早就看出來了,剛才我又在宸軒殿大放厥詞,恐怕掌宮這心裡,是再也容不下我了。”
葉庭芝焦急地說道:“洛大哥,你若是就此罷手,豈不是便宜了苦無那小子?你的武功分明是高他一籌,可為什麽是他坐這關門弟子的位置?他也不知是使了什麽妖法,才僥幸戰勝了洛大哥你,甚至還將掌宮打成了重傷,試問面對這樣一個窮凶極惡,欺師滅祖的乖戾悖逆之徒,洛大哥你若是不挺身而出,取而代之,我們將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再說吧……”洛扶煙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悲愴,“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苦無一事,往後再議……我不想和他鬥了……”
葉庭芝看著一蹶不振的洛扶煙,心裡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卻又只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計劃多時,籌謀許久,成功更是近在咫尺,僅僅只有一步之遙,可他始終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葉庭芝憂心惙惙地起身離去,往後之事,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
與此同時,於七門也不敲地就進了方戰岩的臥房,可是把方戰岩給嚇一跳。
只見正在打坐的方戰岩猛地睜開了眼睛,虎視眈眈地瞪了於七一眼,怒目圓睜道:“進我房間,為何不敲門示意?”
於七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哼,你我之間,何須如此?難道你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你……”方戰岩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就要對他大打出手,不過還是忍了下來,強裝鎮定道,“闕兒去哪兒了?”
於七心平氣和地說:“我說服他去膳堂提飯菜了,放心吧,我進來找你議事之前,都會把眼線處理乾淨的,短時間之內,他不會回來,時間很是充裕,給我們倆,足夠了。”
方戰岩面露難色地質問道:“你又想對我說什麽?”
“沒什麽?”於七相當自然地說,“近段時間你一直在房中養傷,疏遠了祭風和吳謀,所以這大事小事,自然要由我來告知於你。”
“怎麽?”方戰岩好奇地問,“最近又出什麽事情了?”
“也算不上什麽事情吧。”於七長舒一口氣,順勢坐在了椅子上,蠻不在乎地說,“只不過就是祭風已經對苦無一事有所行動了而已。”
“有所行動?”方戰岩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瞪大了眼睛,迫切得脫口而出道,“莫非他已經找到苦無了?”
“哈哈。”於七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瞧瞧你這心急的樣子,若是苦無有這麽好找,祭風也不用派慕功去宏德寺打探苦無這股力量的來源了。”
方戰岩淡定自若地喃喃自語道:“祭風派慕功去了宏德寺?難道是要找枯山大師探取詳情?”
“哦?”於七興致勃勃地說,“你竟然知道?”
方戰岩信誓旦旦地說:“我好歹也是神宗的師尊,這些弟子的生平來歷,我肯定皆有過目,苦無自幼由枯山大師撫養成人,要說他體內的那股力量是什麽,恐怕除了我們倆,就真只有枯山大師知道了。”
於七泰若自然地說道:“可笑的是,祭風還以為,只要打探清楚苦無的那股力量來源於哪裡,就能妥善處理此事,卻不知那股力量,絕非他所能駕馭,若非有高人相助的話,就憑這偌大的神宗,也拿不下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
方戰岩惴惴不安地說:“要想取回苦無體內的滅魂戟,我就必須殺了他,可要想殺了他,這又談何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