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妖瑞霜的身上,使得她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清晨光鮮亮麗的露珠般從葉尖上滾落下去,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妖瑞霜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進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李香君,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未曾想李香君瞧著這般心善的人,就連言語也是如此的隨和,可到頭來竟然會研製出這麽劇烈的毒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妖瑞霜聽到此處之時,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想來定是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才會這般的面紅耳赤、滿臉通紅。
她屏氣凝神、暗自隱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進而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愁眉不展、神思不屬的樣子似乎是在擔心些什麽,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樣擺明了是在思索著些什麽東西。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只能聽到山林之中的蟲聲薨薨、鳥兒啁啾。
妖瑞霜幾經思量過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試探道:“師父這瓶九幽散的藥性如此強烈,不知可有什麽解藥沒有?”
不知為何,李香君聽妖瑞霜這麽一問,竟是在聳了聳肩的同時,情不自禁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進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並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相當親切地強調道:“瑞霜,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為師之所以會把它當成是我的寶貝,恰恰是因為它無藥可解。哪怕我的夫君乃是當代醫聖,拿它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什麽?!”妖瑞霜的瞳孔放大到極致,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師父的醫術如此高超,竟然也拿這瓶九幽散沒轍?!”
何衛春一聽這話,頓時就沉不住氣了。
他的臉上風雲突變、驟然變色,當即就“嘖”了一聲,進而果斷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義正詞嚴、故作鎮定地矢口否認道:“話可不能這麽說啊!誰說我拿這瓶九幽散沒轍了?你要是再讓我研究個一年半載,指定能研製出它的解藥來!”
“你可拉倒吧你!”李香君臉上的表情徑直擰成了一團,一臉嫌棄地注視著何衛春,進而不留情面地拆台道,“我這瓶九幽散都被你研究了多少個年頭了,你不還是兩手空空、一無所獲?再這麽研究下去,我怕你頭都要大了。我好不容易才煉製成的九幽散,哪是你輕輕松松就能破解的?這可是我畢生的心血!哪怕你是醫聖,也絕無破解的可能!”
“你……”何衛春的眼珠子猛地向外瞪了瞪,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樣子好像還是有些許不服。
眼看他昂首挺胸就要接著反駁,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李香君卻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齜牙咧嘴的模樣仿佛是要把他碎屍萬段、五馬分屍,硬生生地把何衛春嚇得連身子都縮了回去。
他就像是蔫了一樣,逐漸佝僂起了身子,進而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而後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不過那委屈巴巴、楚楚可憐的樣子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不過細細想來,這也實屬正常了。
畢竟李香君手裡握著的,可是一瓶連何衛春都拿它沒有辦法的九幽散,要是何衛春一不小心把她惹急了,叫這瓶唯一的九幽散用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未免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更何況醫者不能自醫,區區一個醫聖在堂堂毒聖的面前,還是不得不忌憚幾分的。
何衛春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還是不得不猛地把手向下一揮,以此表示了一個急躁而又無力的動作,而後掙扎著表情,束手無策、無可奈何地妥協道:“夫人說得是!這九幽散……的確是連我都沒有辦法破解!所以瑞霜,你一定要慎用!”
何衛春話音剛落,李香君便是剛好再度把九幽散遞到了妖瑞霜的面前,進而輕聲細語、溫柔似水地催促道:“瑞霜,快收下吧,這可是為師的一份心意啊。”
妖瑞霜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回應,愁眉莫展、神思不寧的樣子像是還有些許顧慮,進而傻不愣登地怔在原地,愣住片刻以後,才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推辭道:“多謝師父,但徒兒還是覺得不必了……”
“不必了?”李香君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目瞪口呆、詫異萬分地反問道,“這是為何?”
妖瑞霜長歎一口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這瓶九幽散是用來毒人的,師父倘若將九幽散交付於我的話,那豈不是要讓徒兒去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是這樣,那徒兒就更是不能接受了。更何況徒兒身為妖族公主、千金之軀,即便是誰得罪了徒兒,徒兒也犯不著拿九幽散去報復別人,身後自有妖族為徒兒打抱不平。所以徒兒思來想去,即使這九幽散到了徒兒的手裡,那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倒不如把它交到衛春師父的手中,讓衛春師父再研究個一年半載,說不定有朝一日,真就可以研製出破解九幽散的解藥來了。”
何衛春一聽,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希望的曙光,進而爭先恐後地趕忙附議道:“誒!我徒弟這話說得倒是不錯!你看瑞霜這般心地善良、心慈手軟,即使是讓九幽散落到她的手裡,那又能有什麽用呢?到最後還是形同虛設、白白浪費。夫人倒不如把它交給我,我再多多留心,遲早有一天研製出破解九幽散的解藥來!”
“你想得倒美!”李香君擺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臭臉,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嗔怪道,“這九幽散乃是由我歷經千辛萬苦精心煉製而成,又哪是你說能破解就能破解的?哪怕再許你百年光陰,你肯定也找不到任何頭緒。夫君啊,我奉勸你一句,實在想不到就不要想了。你看看你,想得頭髮都白了。又何必一直糾結於我這一瓶毒藥呢?”
“那怎麽行呢?”何衛春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進而皺著眉,苦著臉,理不直、氣也壯地反駁道,“夫人你平生做了這麽多的毒藥都被我一一破解了,唯獨這瓶九幽散令我無計可施,我這心裡實在是結成了一個小疙瘩,著實跨不去這道坎呀!你要是不讓我研製出一個解藥來,那我這醫聖的名頭又該往哪兒擱呀?”
“你醫聖的名頭往哪擱?”李香君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膽大包天、無所畏懼的何衛春,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縷又一縷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進而有理有據地據理力爭道,“那我還想問問你我毒聖的名頭往哪兒擱呢!我堂堂毒聖所研製的每一個毒藥都被你破解了的話,那我豈不是得顏面掃地了?要是傳到了外人的耳朵裡,豈不得讓人家笑話我毒聖徒有其表、浪得虛名?”
何衛春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進而不甘示弱地反駁道:“那要是如此一來的話,你毒聖的名頭是出來了,我醫聖的名頭又該何去何從啊?!夫人,你辦事可得講點道理,這完全就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啊!”
“我才不管你這麽多呢!你顏面掃地也好,名垂青史也罷,咱們各憑本事,到頭來你還能怪到我頭上不成?你要是真這麽厲害,就拿出我九幽散的解藥來啊!要是拿不出解藥,就趕緊待一邊兒歇著去!沒資格在我這兒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
“解藥解藥,不就是解藥嗎?!區區一個解藥,難道我還拿不出來?”
“那你倒是拿呀!”
“拿!拿……拿……拿出來不也得需要時間嗎?!我還是那句話,你把九幽散在我這放個一年半載,我指定能給你拿出解藥來!”
……
夫妻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吵吵鬧鬧,無休無止,永無止境,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爭吵吵,持續了老半天,愣是分不出一個高下來!
站在二人中間的妖瑞霜一臉懵圈、頭疼不已,時而看看左邊的何衛春,時而望望右邊的李香君,隻覺得頭暈目眩、頭昏腦脹,仿佛是有成千上萬隻蒼蠅在耳邊轉悠轉悠似的,一直在“嗡嗡嗡”的吵個不停!
夫妻二人的拌嘴之聲驚天動地、響徹雲霄、震耳欲聾,對兩面受敵的妖瑞霜來說更是如雷貫耳、深入肺腑,腦瓜子就像是受到了極其強烈的震懾似的,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喧鬧不止!
隨著時間的流逝,妖瑞霜實在是忍無可忍,便朝著自己的左右兩方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乾脆利落地製止道:“停!”
這一聲“停”的尾音無限拉長,既尖銳,又刺耳,一度覆蓋了夫妻二人的喧鬧之聲,總算是讓她扳回一城。
當妖瑞霜的聲音戛然而止之時,何衛春和李香君亦是猛不防地封了口,隨即便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不謀而合地把目光聚集到了妖瑞霜的身上。
妖瑞霜的眼睛一閉一睜, 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進而苦口婆心地勸阻道:“二位師父,你們就別吵了。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怎麽還能天天拌嘴呢?”
“誒!這就是小丫頭你年紀輕輕、涉世未深了!”何衛春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一本正經地糾正道,“夫妻嘛,從來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感情越是深厚,鬥嘴鬥得越厲害。不然這一天天下來甜甜蜜蜜、形影不離地黏在一起膩歪膩歪的,總歸都有趨於平淡冷漠的那麽一天。生活總是需要些許新鮮感和樂趣,偶爾吵它個一兩回,不僅無傷大雅、相安無事,反而還有利於鞏固彼此之間的情感,這樣才能長長久久地在一塊兒,同結同心啊!”
妖瑞霜一聽,不禁怔了一下,進而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適的神情,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情況的不對勁兒。
妖瑞霜仔細一想,忽然覺得何衛春所言倒是頗有一番道理,如果感情上的事情確如何衛春所說的這樣的話,那自己跟楊林風之間的情感就此土崩瓦解、分崩離析,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過妖瑞霜聽何衛春提及情感方面的事,又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妖瑞霜不得不承認,楊林風就是她心底裡始終過不去的一道坎。
每當妖瑞霜想起一星半點,總會墮入無邊無際、痛苦不堪的深淵,而恰恰是這一星半點,就足以讓妖瑞霜疼得死去活來、心如刀割、萬念俱灰!
妖瑞霜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其面露難色、滿臉愁容,臉上的神情可謂愈發的難看,想來定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舊情人,所以才會那般的憂思鬱結、心如死灰!
正當妖瑞霜靈魂出竅、神遊天外之時,李香君卻是表示讚同地附和道:“誒!瑞霜!你別看你衛春師父平時說話總是沒頭沒腦、糊裡糊塗的,但他這話說得倒是真沒錯。他也就現在跟我強幾下嘴,等過一會兒,還得低聲下氣地向我賠禮道歉!”
何衛春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服氣了,直接睜大了雙眼,氣衝鬥牛、怒氣衝衝地瞪了一眼李香君,進而又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有意無意地瘋狂暗示道:“孩子面前,給我留點兒面子!”
妖瑞霜聽到這裡,當即就從悲傷的情緒當中走了出來,甚至差點就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若非她匆匆忙忙地用手背遮掩笑意,恐怕還非得放聲大笑不可。
李香君聽到他跟自己示弱,便也不再為難,而是心滿意足地暗暗一笑,胸中頓覺寬慰許多。
不過緊接著,妖瑞霜又是心急火燎地向何衛春言歸正傳道:“師父,要是真如你所說的這樣,那你們就更沒有大吵大鬧的必要了。只要師父你乖乖妥協,不就可以息事寧人了?”
何衛春把眼睛睜得像銅鈴,進而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擋在面前,鄭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異議道:“誒!小丫頭,這又是你的不對了!俗話說得好,人爭一口氣。我服軟歸服軟,爭還是要爭一下的,不然身為一個大男人,你當真要讓我的顏面蕩然無存不成?”
“好了!”李香君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猝不及防地插嘴道,“瑞霜,你衛春師父他就是這樣的不可理喻,你也就別跟他計較下去了!否則吵到猴年馬月他也未必能向你低頭!為師的這瓶九幽散,你就收著,不要推辭!”
李香君一邊這樣說著,又再次把九幽散呈現在了妖瑞霜的面前,似是非要讓她收下不可。
但妖瑞霜面對此等毒辣之物,只會覺得頭皮發麻、膽顫心驚,愣是連動都不敢動彈一下,於是在使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九幽散推回去的同時,還是固執己見、一意孤行地婉拒道:“師父!徒兒真用不上九幽散!您要是真不想給衛春師父,就自己留著吧!畢竟堂堂毒聖,必須得有天下至毒傍身,那才配得上您的名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