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雪坐起身抹了一把眼淚，勉強笑道“他身子不好，我記得庫房裡有一株皇太后賞賜的百年人參，我想給他送過去。”

  “好，明日我就讓人去送。”方嬤嬤見她收起了傷心，心裡也放心了一些。

  薑寧雪吐了一口氣，思緒便轉到了別的地方。

  她地位日漸尊貴，只要她能護著薑國公，看朝中誰敢說他的不是！

  明日便是贏嘉入宮的日子，贏嘉比誰都要激動，甚至連薑寧雪那件事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可她裝扮好之後，左等右等，卻只等來一個紅頂軟轎，一串鞭炮和一個內侍監，兩個宮女。

  贏嘉見此場面，倍感羞辱，俏臉青一陣白一陣的。

  她這番進宮，整個侯府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如今不是送上門讓別人嘲笑？

  敬陽侯夫人說是她的義母，可這天也只是派了身邊的嬤嬤送了一箱子過氣首飾來，至於別的值錢嫁妝一概沒有。

  贏嘉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就是宮裡派來的人實在讓她不滿。

  雖然是妃，可卻連個吹拉彈唱的樂隊都沒有。

  贏嘉忍住憤怒，緊咬著銀牙道“敢問小公公，皇上就沒有別的吩咐嗎？這隊伍實在是寒酸了些。”

  宮裡來的內侍監挑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娘娘知足吧，這段時間皇后娘娘提倡節儉，大事小事都要低調樸素，

  就是皇后娘娘和皇太后的儀駕隊伍都減少了隨行人數，更不要說底下的妃嬪們了，這些太過形式的東西自然是能少就少，能免就免了。”

  贏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垂下的眼簾擋住了一絲殺意。

  大楚富饒多金，根本不需要節儉度日。

  況且她們是皇宮裡的貴人，她又是立了功業的，沒必要在她進宮這天為難她。

  贏嘉覺得，這個魏皇后便是誠心和她過不去的！

  見她遲遲不動，內侍監不耐煩了，扯著嗓子眼兒尖聲道“嘉妃娘娘快走吧，可不要耽誤了吉時啊！”

  贏嘉見此也只能坐上軟轎，內侍監喊了一聲，可算是起轎進宮了。

  她進宮一事全部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操辦的，賜了她在離皇后寢宮較近的醉翁閣。

  這名字可是別有深意，誰人都知道，贏嘉執意進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此番也是在提醒贏嘉。

  那天晚上，贏嘉並沒有等到皇上來她的寢宮。

  按照規矩，皇上是一定要來她的寢宮的，可派人去問了一句，也只是說不能隨意猜測聖意。

  贏嘉殿裡有很多人，基本上都是皇后送過來的，在她們跟前，贏嘉還不敢肆意動手。

  她只能繼續等著，等到了第三天得向皇太后後皇后請安的時候，也沒有見到皇上的身影。

  贏嘉急得百爪撓心，可她進宮之後不免被人監視，說話行動多有不便，幸好她屋中還有一個年長的嬤嬤可以打聽消息。

  “趙嬤嬤，你來這宮裡做事有多久了？”贏嘉輕笑問，眼睛裡帶著審視。

  她面前的是一個身形寬厚，面如滿月的中年婦人，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不輸旁的宮女，一看就是宮裡的老人了。

  趙嬤嬤為人嚴謹，不喜笑，但面前的是新主子，即便是她再不樂意，也得改變自己。

  “回娘娘的話，老奴進宮已經有二十年之久了。”

  贏嘉微微驚訝，又道“那你對這宮中的事情想必是很熟悉了？”

  趙嬤嬤輕輕頜首，道“多少知道一些，娘娘想問什麽？”

  “皇上何時會來？”贏嘉疑問。

  趙嬤嬤蹙起眉頭，沉聲道“按照規矩，皇上前兩日就該來了，可老奴卻聽說，娘娘進宮當晚，皇上被怡妃娘娘請了過去……”

  “怡妃？”贏嘉唇齒之間念叨這個名字，突然道“難不成是敬陽侯夫人的親姐姐嗎？”

  “正是。”趙嬤嬤點頭，又道“怡妃娘娘恰巧那日被診出有了身孕，皇上自然會重視一些，娘娘不必傷心。”

  贏嘉遲疑片刻，冷聲道“還真是巧，看來本宮得親自去恭喜一下怡妃娘娘了。”

  趙嬤嬤聽得她說這話，語氣裡硝煙彌漫，心裡默默念叨，看來這位遠方來的嘉妃，並不好相處。

  贏嘉自己存了心思，從方嬤嬤那裡打聽了一些事情，對這后宮大概也有了一點認識。

  明日她是要去給皇太后請安的，只是這宮裡有兩個太后，先去哪裡卻讓贏嘉發了愁。

  沒了辦法，她只能又將趙嬤嬤喚了進來。

  方嬤嬤淡淡道“兩位皇太后都性格寬厚，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娘娘按自己的意思來便可。”

  “可本宮聽說，有了新妃進宮，就是宮中所有的嬪妃都要去皇太后那裡請安的，本宮真的能自己決定？”

  贏嘉有些狐疑，以為是這趙嬤嬤故意算計她，想讓她出醜。

  趙嬤嬤點點頭，又道“是這樣的，一般這種時候，兩宮太后會在一起接見嬪妃，所以娘娘不必發愁。”

  贏嘉撇嘴不耐，那她方才還讓自己看著來？這豈不是害她？

  又因為趙嬤嬤是皇后送來的人，本以為趙嬤嬤年紀大了才能夠認清時事，能夠踏實跟著自己做事。

  沒想到，她還是偏心於皇后那邊。

  贏嘉悄悄地對趙嬤嬤豎起防備心，又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才讓趙嬤嬤出去。

  後者見慣了這種人，也知道贏嘉是什麽心思，不過她本來就是奉命監視贏嘉的，重用不重用的，倒也沒什麽。

  第二天剛好是二十二日，按照往常，雙數的日子，皇上是要去凌太后那裡請安的。

  而貞太后也是為了圖方便，乾脆就在重華宮裡住下，早上一同接見了各宮嬪妃。

  贏嘉早早地起來就收拾好了，趙嬤嬤進去請過她一次，可贏嘉存了心思晚去，隨便應付幾句也就了事。

  皇上一般是下了早朝換過衣裳才會去凌太后那裡請安，若是她趕得巧，說不定可以見到皇上一面。

  有了這個打算，贏嘉便坐在屋子裡等著，盤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她才一把拉開房門。

  趙嬤嬤木著臉站在門口，見她出來，嘴角浮起一絲幾不可查的冷笑，又默默垂下了頭。

  “娘娘是身子不舒服嗎？若是真的不舒服，今日可以不必勉強過去請安。”

  贏嘉的短發垂在肩膀上，風一吹露出一張盈白的小臉，雖不驚豔，但讓人感覺十分大氣。

  趙嬤嬤看著她睥睨一切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贏嘉才是這宮裡的主宰。

  贏嘉輕笑道“本宮無妨，今天是大日子，本宮可不能惹得皇太后和姐姐們厭惡。”

  趙嬤嬤輕輕頜首，側身退到一旁，抬起胳膊攙扶著贏嘉往前走。

  她剛進宮，沒有封號，沒有倚仗，出門自然也沒有軟轎，只能靠一雙腿走著。

  好在離得不遠，隻用了一刻鍾時間就走過去了。

  贏嘉向來是被嬌寵著，哪裡走過這麽長的路，剛到了重華宮門口就已經氣喘籲籲。

  趙嬤嬤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娘娘，時辰已經不早了，若是再不進去請安，只怕一會兒會衝撞聖駕。”

  “本宮知道。”贏嘉語氣有些許不耐，捏著帕子擦了擦額上的虛汗，深吸一口氣，再次微笑著往前走。

  她們來的確實已經不早了，該來的嬪妃早已經散去，宮人們見了，急忙進去通報。

  兩宮太后一左一右坐著，一人神情冷淡，半眯著眼睛打盹兒，而另一位則吃的熱火朝天。

  晴川姑姑聽到宮人的通報，快步走進寢殿，低聲道“皇太后，嘉妃娘娘前來給兩位太后請安。”

  凌太后沒有反應，貞太后卻停了嘴，詫異道“嘉妃？不就是前兩日剛進宮的北漠女子？她今日怎麽來的這麽遲？”

  “聽趙嬤嬤說，嘉妃娘娘早起身子也有不適，休息了一會兒就趕過來請安了。”

  貞太后點點頭，又往嘴裡塞了一塊杏肉，吩咐道“讓她進來吧，別一會兒衝撞了皇上。”

  凌太后嗤笑，抬起眼皮子道“你今日倒是好心。”

  “哀家這段時日吃齋理佛，抄寫了不少佛經，等哪日帶過來讓你瞧瞧。”貞太后摸了摸胸前的佛珠，表情慈憫，煞有其事。

  說話的功夫，門口的贏嘉已經進了寢殿，端端正正的跪在兩人面前。

  贏嘉的規矩禮儀都是芳草姑姑親自教導，再加上她本來就刻意模仿皇后，這簡單的行禮動作卻被她生生做出一番韻味。

  貞太后點點頭表示滿意，道“抬起頭讓哀家看看。”

  贏嘉輕輕揚起下巴，視線往下落在地面上。

  她雖聽說貞太后是小孩脾氣很好相處，可到底尊卑在前不敢放肆。

  “不錯，雖然不是什麽驚豔絕倫之貌，但五官周正，特別是這個及肩短發，別有一番味道。”

  貞太后念念有詞，把滿殿堂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贏嘉看自己一頭秀發被貞太后誇讚，不由得多說了兩句。

  “多謝太后誇讚，臣妾的祖父說女子雖是女子，但不拘泥於閨閣，因此也不必蓄長發。”贏嘉眸中特有一番自信。

  說起自己的祖父，只怕是兩位太后都要對她另眼相看。

  凌太后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嘴角閃過一絲譏笑。

  貞太后眸光一閃，疑惑道“聽聞你的祖父是北漠有名的鄉紳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