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墨荷,天色已晚,你安心地繼續睡覺吧,做個好夢。”
隨著歌飛飛輕緩柔和的聲音,段墨荷的眼睛慢慢地閉上,然後趴在桌子上,很快便傳來了她輕微的鼾聲。
歌飛飛這次催眠耗費了點精神,她有些疲憊地轉向橘子,準備吩咐她叫來城主府的下人將十七小姐送回去。
一轉頭,她便看到了站在鐵窗邊的三個人——除了張著嘴巴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的阿貓和大夫外,段墨染的臉上則顯得平靜得多,似乎並不奇怪。
“開門。”他吐出簡短的兩個字。
“啊?哦哦,好的,公子。”
阿貓仿佛大夢初醒般,趕緊打開了鐵門。
段墨染大步走進屋內,一雙淡藍色的眸子緊緊地盯在歌飛飛的臉上,見她一臉倦容,神情萎頓,眼裡閃過一抹憐惜和關心。
歌飛飛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不由自主便抬手在臉上拂了兩下。
段墨染別開臉,輕輕說道:
“謝謝你,我送墨荷回她的住處,你累了,先歇息吧。”
然後,他輕手輕腳地將段墨荷抱起來,轉身走出了石屋,鐵門再次被阿貓關上。
歌飛飛也以為自己會累得一沾床就睡著,結果她和橘子上了床之後,橘子一倒頭就打起了鼾聲,而她卻依舊毫無睡意。
都怪今天白天,睡得太久了!
怕驚醒橘子,她不敢翻來覆去亂動,只是仰面躺著,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屋頂發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她忽然覺得不對勁,側頭一看,石桌邊坐著一個人!
而鐵門,依舊是關著的!
今晚沒有月亮,星光也黯淡,所以在微弱的光線下,她只能勉強看出,坐在椅子上的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她的心下微驚,是什麽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潛進了她的屋內?
“如果睡不著,不如陪我喝酒聊天吧。”
黑影一開口,歌飛飛便聽出是段墨染的聲音,懸著的心又悄悄放下了。
“好。”想了想,她一口答應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段墨染的手動了一下,然後,石屋裡突然就亮堂了起來——原來,是他拿出了一顆黑曜石放在了石桌上。
歌飛飛起身下床,與此同時,鐵門被打開,阿貓拎著一個多層的銀質食盒進來。
很快,石桌上便擺上了幾碟下酒的小菜、兩壺酒,以及幾樣精致的小點心。
等阿貓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後,段墨染對歌飛飛說道:
“還愣著幹什麽?沒吃中飯,晚飯吃得也不是很多,難道你就不餓?”
被他這麽一說,歌飛飛還真是覺得餓了。
毫不客氣地坐在段墨染的對面,她拿起銀筷夾了一枚白玉果子送進嘴裡,邊吃邊挖苦:
“你對我看得可真緊呐,我吃沒吃飯,每餐吃了多少,都有人向你匯報,照我看,你很閑嘛。”
段墨染並不在意她的諷刺,反而還神色淡定地自己諷刺了自己一把:
“作為一個遊手好閑整日花天酒地的城主府唯一繼承人,我有大把的銀子和時間,當然會很閑,這點不用黎小姐提醒,我也知道。”
對於這樣一個嘻皮笑臉毫不認為自己的紈絝是可恥的公子,歌飛飛很是無語,懶得理會他,自顧自地埋頭吃東西。
忽然,她的面前伸過來一雙銀筷,一片蜜製火腿肉被夾到了她的碟子裡。
很快,又有一小塊熊掌、一筷子油炸銀魚、幾片紅油牛肚一一在她的碟子裡安了家。
“你這麽瘦,多吃點,這幾樣是我們雲城的特色美食,尤以我們城主府大廚做的口味最佳,你嘗嘗。”
段墨染一邊說,一邊還在不停地源源給她夾菜,將她面前的碟子裡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是吃宵夜呢,還是要撐死她呀?這麽晚了,吃太多太飽並不健康。
歌飛飛忍不住抬起頭,剛要向某個突然變得殷勤的少城主普及一下現代的養生觀念,段墨染又將話頭搶在了前面。
“怎麽?是不是這些太油膩了?還是不合你的胃口?沒關系,你要是不喜歡吃,咱們就扔掉,我馬上吩咐廚房按你的喜好重做。”
大半夜的,讓廚房重做?他這個少城主不休息,難道還要讓那些下人也不休息?真是不知道體恤他人。
歌飛飛定定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放下銀筷,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突然變得這麽一反常態地熱情,是不是有求於我?說吧,我不喜歡繞彎子,比起你用這些小酒小菜地討我歡心,我更喜歡直來直去。”
她隱隱地猜到了他為什麽會這樣,心裡瞬間便轉了無數個主意。
段墨染倒是沒想到她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念頭,也沒有想到她會這般直接,臉上微怔。
很快,他的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輕輕笑著說:
“黎小姐聰敏伶俐,性格爽快,著實讓人心生喜歡,既然你看出了我的來意,我便直說了吧。”
原來,先前段墨染在窗外見到段墨荷在歌飛飛的催眠下,居然能口齒清晰毫不停頓地順利複述她的那些話,當時他的心裡便了想法。
這個十七妹是他最親關系最好的妹妹,天生有著口吃的毛病,後來更是落下個一激動便抽搐暈厥的病根,在城主府裡她雖不受城主的重視,但有他這個哥哥罩著,府裡的人對她倒還好。
但出了城主府,或者在背地裡的時候,段墨荷也沒少受諷刺和打擊,每次受了委屈她都會哭哭啼啼地找哥哥訴苦,段墨染也總是二話不說就將欺負她的人胖揍一頓狠狠教訓一番。
但這不是一個長久的法子,這個妹妹將來總要嫁人,他也許會遠走,萬一她的夫家人欺負她、瞧不起她,到時候誰來保護她?
只是他遍請了天下名醫,許下重酬的承諾,仍然沒有大夫將段墨荷治好。
尤其是段墨荷前段時間悄悄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嫌她說話結巴,又嫌她長得太胖,直接拒絕了她的好感,這件事讓她在家裡躺了好些天,一度自卑甚至自暴自棄到了極點。
若不是他這個當哥哥的給她開解,她還不會這麽快走出來。
段墨荷,也因此成了他的一塊心頭病。
段墨染將妹妹的過去講完,然後看著她,放下身段誠懇地請求道:
“黎小姐,我已經將墨荷的情況毫不保留地都告訴給了你,我就這麽一個親妹妹,也是我最看重的人,我希望她能像個正常人一樣交朋友、戀愛、成親、生子,幸福地度過一生。
“剛才黎小姐小露了一手,讓我看到了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醫好墨荷的毛病嗎?酬金不在話下,隨你開,只要能治好,給多少銀子我都無所謂。”
對於他的請求,歌飛飛並不打算拒絕,畢竟能用自己所學治好病人,本來就是她學習催眠術的動機之一,現在有這樣一個現成的口吃病人擺在面前讓自己實習,實在是在好不過了。
不過,她想要小小地逗一逗這位少城主,誰叫他不問青紅皂白就將她和橘子關起來了呢。
如果不是這位少城主的紈絝與任性,她們早離開雲城,也就不用在這裡提心吊膽擔心與佟國舅狹路相逢了。
眼前有個報復的機會,她可得利用起來。
斜睨了正等待她答覆的段墨染一眼,歌飛飛眼簾一垂,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可沒那個本事治好十七小姐的口吃、抽搐、以及肥胖的毛病,段公子也太高看我了。”
說著她站起身,打了個哈欠,走到床邊躺了下去,然後閉上了眼睛,“給段小姐催眠可累壞我了,我現在要睡覺,麻煩段公子自行出去並關好牢門。”
她故意將“牢門”兩個字咬得很重,似乎帶著一股怨氣。
段墨染雖然紈絝,但並不笨,他怎能聽不出歌飛飛話裡的意思。
他也知道,既然要求人,就必須得拿出求人的態度和誠意來。
這位雲城的少城主忙不迭地站起身,也跟到了床邊,他放下身段,蹲在床前,誠懇地說道:
“對不起,黎小姐,那天將你抓回來是我的錯,當時我也不過是覺得好玩,看你們面生,明顯是從外地初來乍到的,便存了捉弄的心思,將你們關在了我的院子裡……”
歌飛飛一聽他這話,立即便炸毛了,她“刷”地一下坐起來:
“什麽?你當時就知道我和那個什麽娃娃音沒半毛錢關系,而你抓了我們只是為了供你取笑玩弄?”
他奶奶的,搞了半天,自己被抓,只是因為別人想尋她們的開心,這個段墨染實在是太可恨了!
段墨染臉上帶著幾分慚愧,“是的,我知道你和千驕仙君不是一夥的,所以我道歉,真誠地道歉,並請求你的原諒,不管你想要怎樣懲罰我,我都接受。”
歌飛飛怒氣難消,她一掌拍得床塌簌簌發響,橫眉怒目道:
“要是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法律幹什麽?!如果我現在殺了你,然後對你的屍體說一句‘對不起,我殺你只是為了好玩尋求刺激,請你原諒’,再然後瀟灑地拍拍屁股走人了,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