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草,是芍藥的別稱,在很多地方是送給即將分別的人的,代表著對即將去遠方的朋友親人的依依惜別之情。
所以,段墨染才會滿腹牢騷地將心中的不滿表達出來,也不管今天是什麽日子。
這個時候,他是純粹為了針對南夜千潯才脫口說出了這番“不吉利”的話,以至於到了後來,每每當他想起今日這無心之語,他就痛悔萬分——
早知事情會發展成後來的局面,他當初就不應該說南夜千潯送給歌飛飛芍藥花當求親花束不吉利啊!
當初的一句無心之語,居然應驗到了歌飛飛的身上,讓她被迫逃離南夜,生死不明,不知所蹤!
每每想起,他就悔恨得不停地抽自己的耳光,仿佛後來歌飛飛所遭遇的一切劫難,都是他今日這句話造成的一般。
當然,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眼下在這所小院的堂屋裡,面對段墨染氣勢洶洶的指責,南夜千潯卻以四兩撥千金的姿態和語氣給解決了:
“你說的那是在你們雲城,在我們南夜,芍藥花是愛情之花,喻意著富貴和美麗,我想,以我和飛兒的感情,她日後的幸福日子還長著呢。今天既然是我求親下聘,自然按我們南夜的習俗和花語來,哪天你求親,你自己不要壞了你們雲城的規矩就好了。”
這一句立即將段墨染噎了個半死!
饒是他再牙尖嘴利、能言善道,此刻他也是張著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的確,今天是南夜的潯王爺按照南夜的習慣向他未來的王妃求親,你一個雲城的人憑什麽拿你們雲城的習俗來指手畫腳啊!
這特麽不是找不愉快麽?!
歌飛飛瞟了眼段墨染有些慍怒又有些訕訕的臉色,趕緊笑盈盈地過來打圓場:
“好啦,你們兩個大男人趕緊過來,橘子早就泡好了上等的雲雀茶招待你們呢。至於這個芍藥花的花語麽,它不就是花麽?所謂花語都是後人強加給它們的,依我看,說不定,芍藥才不願意你們安在它頭上的這些莫名其妙的花語呢,做個獨立自主的花,多好啊,是不是?”
歌飛飛不發怒不發威不嚴肅的時候,只要她眉眼彎彎的一笑,那笑便如春風,再配上她清清脆脆、和緩的語氣,真的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所以,南夜千潯和段墨染不再拌嘴,被她一左一右拉著,帶到了桌邊坐在了她的兩側。
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聊了一會天,南夜千潯給了她一個做婚紗的地址,讓她去那一家挑選訂做一件自己喜歡的婚服,價錢什麽的不用她考慮,店主自會掛在他的帳上。
歌飛飛接過紙片,好奇地問道:
“今天初八,下月初六成親,這新娘服來得及做麽?我可是聽說,皇室王妃穿的鳳冠霞帔什麽的,純手工縫製和訂珠,再加上手工刺繡什麽的,最起碼得要準備一年以上呢。”
一想到要穿上古代的那些沉重的新娘禮服,佩戴上那些沉甸甸的珠寶首飾,進行一系列繁瑣的禮儀程序,她就頭疼。
如果能像現代一樣,穿著簡便的租來的婚紗或是旗袍,然後請幾桌親朋好友吃個飯,再然後新婚兩口便飛出去找個海島度蜜月,該多好啊!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覺得穿古代禮服結婚也蠻不錯的,可是自打她來了古代,參加過一個同僚的婚禮後,她就對古代的結婚儀式和禮服不感興趣了,反而懷念起現代的簡約婚紗來。
唉,人呐,總是缺什麽就想要擁有什麽,自己擁有的時候又不珍惜,真是自作自受!
對於歌飛飛的疑問,南夜千潯笑而不答,反而是橘子在一邊笑著說道:
“小姐,你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以潯王殿下的身份與地位,又是他親自給你介紹的裁縫店,老板多雇一些人手加班加點的趕,也會在一個月內趕製出你訂做的新娘禮服的,你就放心好啦。”
這倒也是,自己確實忽略這一點了。
歌飛飛俏皮地聳聳肩,眨眨眼,然後將小紙片收進了袖袋中。
南夜千潯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幾枚橘子做的小點心,便借口還要去皇宮和太子商議事情起身告辭了。
歌飛飛將他送到小院門外,目送他帶著一千人的緋色侍衛隊離開,轉身回到房裡,隨便吃了點東西,摸到袖袋裡的小紙片,便決定帶著橘子去一趟,時間緊迫,早一天將婚服定下來,也可以讓店家少趕一天的工。
結果,段墨染兄妹也不願意呆在小院裡,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去尋那個地方了。
在路上的時候,歌飛飛有心想問段墨染,他這些天都在幹什麽,去哪了,可一看他那“生人勿近,熟人請勿打擾”的表情,便自覺地不去觸他的霉頭了。
南夜千潯給的那個地址倒是很好找,在一個離鬧市不遠卻又鬧中取靜的地段,很安靜,門口掛著一幅低調的牌匾:千氏婚紗店。
千氏?與南夜千潯有什麽關系麽?
歌飛飛記得聽同僚說過,當今的皇后曾經流落在異地,一個人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子生活了五年,當時她就自稱姓千,還開了第一家珠寶飾品店“千石記”。
莫非這也是南夜千潯繼承的商業帝國中的幾千分之一?
推開店鋪的門,歌飛飛便被架子上新穎的婚紗禮服給吸引了:露肩一字領的設計、長長婚紗裙擺,纖細不盈一握分開裁剪的腰部、以及鑲在領口、裙邊、袖口等處的類似蕾絲的薄紗。
這,這跟現代的婚紗簡直沒有兩樣啊!而且,這裡到處都是這種婚紗,純白的,大紅的,杏色的,丁香色的……應有盡有,即便不當婚紗穿,當晚禮服也是蠻好的。
歌飛飛頓時激動不已,仿佛一個人在無人區孤孤單單地行走了許久,突然在沙漠裡撿起一個剛熄滅不久的煙頭,那股子馬上就要見到同類的感覺強烈地刺激著她。
連店員迎上前來打招呼她都沒有聽到,她一件件仔細摸著這些面料和現代略有差別但款式卻是一模一樣的婚服,心裡的激動久久難以平靜。
突然,她反手一把就近抓住身邊店員的手,焦急地問道:
“請問你們老板在哪裡?我要見見她!”
見小姑娘有些愣怔,似乎被自己嚇到了,她又趕緊亮出自己的身份:
“哦,不好意思,我嚇到你了,我是南夜千……哦……我是潯王殿下未過門的王妃,他讓我來這裡訂做成親禮服,我很喜歡你們店裡的式樣,特別想見一見設計出這些好看婚紗的老板,麻煩你去通傳一下,好嗎?”
店員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答應了一聲“王妃請稍等”,然後就去了後面。
歌飛飛迫不及待地望著店鋪後面,她的樣子讓橘子、段家兄妹都感到很奇怪,只是現在不是疑問的時候,大家都默默地等在一邊,揣測著她為何會如此情緒反常。
很快,從店鋪後面走出來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青年婦女,穿著打扮得體,既親切和藹,又精明乾煉,看樣子不是掌櫃就是老板了。
年青女人走到歌飛飛面前,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歌大人您好,我就是這家店的老板紅翡,請問您有什麽事情要我服務的嗎?”
她沒有叫自己“潯王妃”,而是稱呼“歌大人”,看來她知道未來的潯王妃就是大理寺的寺正歌飛飛。
而且,從她的稱呼裡可以聽出來,她的稱呼非常得體,既不過分熱絡,也不拉開距離,畢竟“潯王妃”這個稱呼現在對她而言還是虛的,不到真正成親嫁過去拜堂的那一天,自己就不算是真正的潯王妃。
所以這位老板才會以自己現在的官職稱呼她,這樣雙方都不會失禮,也不會尷尬。
歌飛飛這時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了一些,笑吟吟地回道:
“紅老板,千潯殿下說你這裡做的禮服很有品味與眾不同,讓我來做婚服,我剛才看了一下店裡的樣服,確實是很別致,也很漂亮,不過我有一個疑問,這些款式似乎與南夜和天旭兩國的傳統婚服不一樣,請問,這些都是紅老板您自己設計出來的嗎?”
紅翡面色沉靜,細細打量著歌飛飛,然後笑著反問:
“歌大人是不相信我的手藝嗎?”
歌飛飛知道她誤會了,趕緊搖著手申明:
“不是不是,紅老板別誤會,我是對設計出這些別致漂亮婚服的人感到好奇,這得要有多大的靈感、多偉大的創意才能想出這些異想天開的款式啊?我感覺,這些款式好像並不屬於我們這片大陸和這個時代的,它太超前了!”
歌飛飛不敢直接說這就是抄襲的現代的婚紗款式,畢竟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但她又不願意放過這樣一個或許能遇到同樣來自現代的人的機會,所以她最後的話帶著試探的意味。
她的心裡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這位紅翡老板會如何回答,到底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來自現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