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假寐裝睡,一來是想以一個自然的方式醒來,不讓歌飛飛覺得難堪,二來呢,他也突然起了個小心思,想看看她在自己睡著的情況下會做些什麽事情呢。
只是,這次這個裝睡,卻裝得有些艱難。
因為,某個女人自打醒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後,便一動不動的窩在他的懷裡,枕著他早已發麻的胳膊,睜大眼睛盯著他看!
不要問他為什麽既然閉著眼睛裝睡,又是怎麽知道歌飛飛在盯著他看的!
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就不是那個名揚天下的無夜山莊莊主,也不是那個秘密組織千絲閣的背後主子了。
他所有的感官,他的知覺,他身上人兒托著腮倚在他懷裡抬頭近距離打量他時那輕微的呼吸聲、清爽沁人的薄荷香味,在在都在告訴他,他的王妃正一眨不眨地、專注地盯著他的俊美容顏看呢。
南夜千潯長得極好看,從小到大是在眾人的稱讚和仰慕的目光中度過的,大家對他的關注與毫不忌憚的打量,他早已習以為常。
只是今天,歌飛飛盯的時間也忒久了些,幾乎就跟看癡了一樣,一動不動,而他呢,也失去了平素的那份淡定,忽然心裡忐忑起來:飛兒盯著他的臉看這麽久,難道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因為他臉上有什麽異物或者異樣不成?抑或她發現了自己是在裝睡?再不然,她就是想要對他打什麽“鬼”主意?
這樣一想,南夜千潯更是坐不住了,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他的飛兒到底在搞什麽鬼?他也很想用手在臉上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有灰塵或者飯粒不小心沾在了他完美的臉上。
想歸想,他終於還是忍住了,雖然差點破功,但他終究還是將這場裝睡一裝到底,直到他快堅持不住的時候,歌飛飛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這兩聲“咕咕”聲簡直就是救命的號叫,立即成功地將他“催醒”。
不過,聰慧的歌飛飛還是從他立即就醒來這一點猜到了他在裝睡,並且“無情”地揭穿了他。
南夜千潯有些哭笑不得,又好氣又好笑地摸摸她的頭,順便再掐一把她光滑如雞蛋的臉蛋,說:
“你呀,能不能不要這麽聰明,笨一點的女人更可愛啊。”
說完,他揚聲向著外面問道:“現在到哪裡了?”
在小鎮上他們帶的東西幾乎被燒光,隻搶救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出來,再加上歌飛飛被擄走大家全力出去營救,昨晚將她救回來之後在王駝子府上吃了晚飯便連夜乘上馬車上了路,所以,此時的馬車上並未來得及準備吃食。
百丈恭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主子,我們已經路過了兩座小鎮,現在正行進在官道上,距下一座小鎮,大約還有五、六十裡地。”
南夜千潯撩起窗簾看了看日頭,此刻大概是巳時將過(相當於現代的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即將進入午時,不由暗暗埋怨自己為了裝睡錯過了時辰。
可他又拉不下面子當著下屬的面自責,便略帶點責怪的語氣道:
“都這個時辰了,百丈你也不叫醒我們吃早飯!停車!我們就地休整,百丈你帶人打些野味,讓飛兒也嘗嘗你們的手藝。”
百丈被自己的主子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倒也沒往心上去,他們這些親隨太知道這位主子的性子了,主子如果真生他們的氣才不是這個模樣呢。
不過,他也有些些委屈:主子和主母在馬車裡睡得那麽香,他才不敢輕易驚擾他們的瞌睡呢,大家只在經過的鎮上隨便買了點吃的裹腹,便又繼續趕路了。
好在他特意備了一些包子和牛肉,便趕緊拿出來,恭恭敬敬地呈到馬車裡,說:
“主子,我特意為您和王妃留了些吃的,您和王妃先墊一墊肚子,我這就帶幾個人去打野味做飯。”
南夜千潯伸手接過已經涼了的吃食,讚許地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了。
歌飛飛看見油紙包著的包子和牛肉,眼睛立刻閃閃發光,撲過去就要抓一個大包子往嘴裡塞。
“啪”的一聲,她的手被南夜千潯給輕輕打開了,“慢點,包子都涼透了,你吃了會壞肚子的,等著。”
在歌飛飛不解的目光中,他將油紙包用兩隻大手掌合圍捧在手中,屏氣凝神催動內力,不一會,只見從他的掌中冒出絲絲白汽,一縷熱氣在馬車裡慢慢擴散開來。
歌飛飛立即明白他是在做什麽了——他這是用內力在給包子和牛肉加熱呢。
很快,南夜千潯便將兩包吃食給加熱得熱氣騰騰了,一股子混合著面香和牛肉香味的氣味在車裡飄蕩起來,惹得歌飛飛的鼻翼忍不住扇了扇,誇道:
“千潯你真棒,好香呐!”
“給,有點熱,你慢點吃,小心燙著了。”
南夜千潯將兩包吃食放在車裡的小幾上,先遞給歌飛飛一個包子,見她迫不及待地就吃,趕緊又提醒她一句。
歌飛飛朝他飛快地投去一個謝謝的眼神,收起狼吞虎咽的心,從包子上撕下一塊,盡量優雅地吃起來。
南夜千潯怕她吃得口乾,不顧自己肚子也餓了,先是從容地點燃泥爐燒水,給她沏了一壺新鮮的上好雲雀茶後,這才自己慢慢吃將起來。
吃了一個大包子後,歌飛飛便擦乾淨手不吃了,轉而去端茶喝,南夜千潯見狀先是不解,轉而一想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王妃是想留著肚子去吃野味大餐呢。
他也很快將手裡的那個包子吃完,取絲帕淨手,又喝了一杯茶,便道:
“飛兒,走,百丈他們準備午飯還需要一段時間,坐了這麽久的車你也悶了,我帶你去附近走走。”
歌飛飛也正有此意,輕快地應了聲“好啊”,便率先掀開車簾,跳到了地面。
南夜千潯趕緊跟著跳下車,很自然而然地就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往一個方向走。
歌飛飛往四下裡看了看,發現他們經過的這條官道是夾在兩座高山之間,但山與山之間距離不短,至少有兩百來米寬。
兩座高山之間有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流距離官道大約有十來丈遠,形成一片茂密的河邊灘塗濕地,各種水鳥翻飛、蘆葦茂盛,生氣盎然。
官道的另一側便是高山了,隔著河流,在對岸則是另一座高山,兩座高山皆是林深樹密,從外面輕易望不見裡面的情形。
歌飛飛對大山不感興趣——百丈他們應該是進山裡的密林去打獵了——她很喜歡那一大片長著蘆葦的河岸,而南夜千潯牽著她的手帶她去的方向正是那兒。
她忽然覺得,他和她,在很多方面還蠻像,蠻有默契的呢。
很多時候,他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所作所為總能合她的心意,也不知道是因為兩人興趣愛好相同呢,還是因為他知道她喜歡所以順著她的心思來?
但不管怎樣,他最近以來的一言一行真的頗合她的心意,讓她生出更多的喜悅來。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著手,肩並著肩往蘆葦處走,誰也沒有說話。
這條官道今天行人稀少,除了他們幾乎很少有人經過,侍衛們見主子下車來散步,也早就默契地站得遠遠的,盡量不讓他們的存在打擾到主子們的閑情逸致。
四月的輕風拂過,空氣裡帶著淡淡的花香和泥土香,清新得不得了,讓他們倆心曠神怡,誰都不想開口打破這個美好的時光。
可惜,總有人不識趣地撞上來,打擾他們倆獨處的曼妙。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你和潯王殿下去哪兒?等等我和小花妹妹啊,我們也要去蘆葦叢抓魚捉鳥玩!”
夜小武牽著小阿花從後面追了上來,很快便趕到了南夜千潯兩人身邊,換來了後者一個悄悄的大白眼。
歌飛飛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差點忘了還有這倆孩子在另一張馬車上隨行呢,這兩天事情多,她都還沒和孩子們好好說過話。
轉過身,她牽起小阿花的另一隻手,略帶歉疚地溫和說道:
“阿花、小武,飛飛姐這兩天忙得像陀螺,都沒怎麽管你們倆,你們還好嗎?”
夜小武立刻拍著胸脯說他好得很,小阿花也破天荒地用力點了點頭,說:“我、很、好,你、不、要、擔、心。”
這孩子還真是善解人意!
歌飛飛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想起剛才夜小武說的話,便松開南夜千潯手道:
“我帶孩子們去蘆葦裡玩,你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去做做你自己的事吧。”
她的眼角正好瞥到有個侍衛正向他們走過來,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匯報或者請示吧。
南夜千潯也看到那個親信侍衛了,便點點頭,又叮囑了兩句,在看著她和孩子們手牽手走進蘆葦蕩後,與迎上來的侍衛走到一邊低聲交談起來。
“出了什麽事?”
侍衛將一張紙條雙手呈上,壓抑不住興奮地說道:
“主子,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他們說,太上皇和皇太后……”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一道焦灼的高呼給打斷了:
“阿花妹妹!阿花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