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氣氛有些沉悶和凝滯,范文英對歌飛飛持懷疑態度,歌飛飛呢,死咬著“你沒有證據我便不認罪”這句話,雙方僵持不下。
韓如品見這麽僵持著也不是辦法,看了看時辰,已近中午,便咳了一聲,不急不徐地建議道:
“范大人,時辰不早了,大家可都還餓著肚子呢,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吃了飯再回來繼續審案,潯王妃他們也是要吃飯的嘛。”
范文英焉能不知道韓如品維護手下愛將的小心思?
但此刻僵持在這裡也確實不是辦法,不如就坡下驢先去吃了飯再說。
“也好,韓大人這麽一說,我的肚子還真有些餓了,那就先到此吧,來人,將嫌犯帶下去!”
范文英一聲高喝,立即有衙役上前,恭請歌飛飛起身。
歌飛飛朝那琴看了一眼,也不說話,低著頭便隨衙役離開了公堂,范文英和韓如品等人走下來的時候,順口對那琴說道:
“那小姐,你是現在就回宮去向皇后匯報呢,還是和老夫幾個一起去外面吃個便飯,然後午後回來再接著旁聽審案?”
“謝謝范大人,我想去看看潯王妃,皇后擔心她在牢裡夥食不好吃不慣,我要去酒樓點些好吃的給她送過去,就不打擾三位大人用餐了。”
那琴禮貌地謝絕了范文英的邀請。
不料范文英卻皺起了眉頭,“那小姐,這件案子是命案,疑點重重,又牽涉到南夜皇室,照規矩,是不允許任何人前往大牢探視嫌犯的。”
“范大人,您是說皇后的話也不能算數是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求了,這就便回宮向皇后和皇上稟明便是,告辭。”
那琴也不爭辯,也不生氣,不卑不亢地微笑著抬出柳千影和南夜千羽,轉身便要往外走。
范文英豈能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被一個小姑娘將皇上和皇后抬出來向自己施壓,他的老臉便沉了下去。
一旁的韓如品便笑呵呵地打起了圓場:
“呵呵,既然是皇后派那小姐前來的,那說明,皇上和皇后對這潯王妃還是蠻關心的嘛,不就是去牢裡送個飯探視一下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范大人,你就讓那小姐去好了,反正不是還有牢頭和獄卒在裡面嘛,他們會保護那小姐的安全的。”
他這是故意提醒范文英:你怕那小姐給歌飛飛通風報信或者是串口供啥的,不是還有牢頭他們在一邊看著嘛。
范文英此時要當著眾人面前顯示他與歌飛飛並無隔閡,並非借機整治她打壓她,以便在最後定罪的時候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將殺人犯的罪名扣給她,所以此刻他也隻好裝裝好人了。
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他的態度立刻變得和藹親切起來:
“唔,其實我也早有此意,原本我們三人在外吃飯的時候順便給潯王妃點些美食的,如今既然有人出面,那便勞煩那小姐你了,只是為了你的安全和健康著想,老夫必須派人全程跟著你,以便保護你,那小姐以為如何?”
“我沒問題,謝謝范大人的關心和愛護,那琴感激不盡。”
范文英客氣地又寒暄了一句,四人便一同步出公堂,分成兩撥去了不同的地方。
那琴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樓桃花醉,點了四樣菜,還有兩碟點心,然後提著酒樓打包好的食盒,回了刑部。
一路詢問走到大牢門口,門口早就立了個侍衛模樣的人,一見她來,便躬身說道:
“是那琴小姐嗎?范大人命小人在此等候您多時了,那小姐您往這邊請。”
“謝謝你了。”
那琴跟在侍衛身後,走進了刑部大牢,左彎右拐,進了最裡面一條甬道,直走到底,便來到了一處牢門前。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大牢,而且進的還是京城刑部的大牢,牢裡面的氣味著實不好聞,一路走來,她差點被熏過去,隻好用手揪著袖口擋在口鼻處。
等她走到最裡面的這座牢房前,透過鐵柵看到正倚牆而靠、側仰著頭看著高牆上那個小窗口時,她頓時忘記了牢裡難聞的怪味,一下子撲到鐵柵上,輕聲呼喚道:
“飛飛,我來看你的來了。”
歌飛飛詫異地扭過頭,一見是她,不由錯愕地問道:
“咦,那琴,怎麽是你?”
此時,那個侍衛已經打開了牢門,那琴提著食盒奔進去,拉著歌飛飛在木板床上坐下,一邊從食盒裡取碗碟,一邊脆生生地說道:
“飛飛,皇后派我來看看你在牢裡過得習不習慣,她怕你吃不慣,我便特意去桃花醉給你點了你愛吃的幾樣菜哦,快來嘗嘗。”
那琴一邊說著,一邊背著外面站著的侍衛朝歌飛飛眨了眨眼睛。
歌飛飛會意,臉上露出感激之色,大聲感慨道:
“謝謝你,沒想到皇后姐姐會這般關心身陷牢獄之災的我,唉,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我這一入獄,你是第一個來我的人,真是叫我……咳咳……不勝唏噓啊!”
“飛飛,你快別這麽說,皇后和皇上,還有潯王都惦記著你呢,他們只不過為了避嫌,所以不方便來看你罷了,等過個幾日,查到真凶,你應該便能出去了。”
那琴安慰了歌飛飛幾句,見她點頭不語,貌似憂愁滿面,便從食盒裡拿出兩雙筷子,一雙遞給她,說道:
“快別發愣了,再感慨這飯菜都要涼啦,來,拿著筷子,我陪著你吃這頓特別的牢飯。”
“唔。”
歌飛飛輕輕應了一聲,肚子也確實餓了,接過筷子,端起一碗飯,慢吞吞地吃起來。
范文英派來的那個侍衛一直站在牢門外,隔著鐵柵欄不錯眼地盯著牢房內的兩個姑娘,見她們除了剛開始見面說兩句寒暄的話之外,便默默地吃飯,好半晌都不說話。
他看得有些眼饞、肚子不自覺地便“咕咕咕”叫了起來。
這叫聲太大,牢房內的那琴是練過武有內力的,她耳尖便聽見了,朝食盒內看了一眼,見酒樓老板多給她們準備了一碗飯,便夾了些菜在上面,端給了那個侍衛。
“來,你守在這兒肯定也還沒吃飯吧?肚子餓壞了可不好,雖然飯菜不多,你好歹先吃點墊一墊,等我離開後,你再去吃個飽就是了。”
侍衛推辭一番,便接受了,畢竟她是皇后的閨中密友,得罪不得,再說了,人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能在這個時刻想到自己這一個小小的侍衛沒吃飯,親自送飯過來,這份關心與不嫌棄就頗讓他感動。
謝過那琴,侍衛接過碗,背靠在鐵柵欄上,專心吃起飯來。
那琴見狀,趕緊將南夜千潯派人遞給她的那封信放在掌心給歌飛飛看。
她的手背朝外手心向內對著歌飛飛,外面的人如果偶爾看到,也只會以為她是在給潯王妃夾菜什麽的,不會引起懷疑。
歌飛飛迅速地瞄了一眼那琴掌心上那信的內容,就短短兩行,一眼便能掃完。
看完後,她抬起眸鎮定地去夾菜,那琴順勢便將手收了回來,然後眼睛盯著外面,故意大聲說道:
“飛飛,如今你打算怎麽辦?將自己牽連進這樁案子,你可有什麽想法?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比如,讓我給皇后帶個話什麽的,還有,要不要讓橘子和墨荷她們倆知道?最起碼讓她們也能來大牢裡看看你,送幾件換洗衣裳來也好啊。”
她這話說的聲音並不低,那個侍衛也聽到了,他豎著耳朵一邊聽著裡面的動靜,一邊三下五除二將飯幾口扒完,然後又轉身盯著牢房內的人了。
反倒是兩個姑娘,鎮定自然得很,像話家常般,歌飛飛歎了口氣,將手中吃光的飯碗放下,又從袖袋裡取出絲帕擦了擦嘴,輕輕說道:
“叫她們來幹什麽?還是不要讓她倆知道我如今的現狀為好,免得讓她們擔心我,說實話,我如今也很茫然,說起來,這事確實對我和養父不利,沒有證據自證,我們就得永遠背上殺人犯的嫌疑,恐怕我這一輩子就會在這牢底度過了,唉。”
她這垂頭喪氣的沮喪模樣,著實讓人看著覺得可憐,那琴情不自禁地也放下碗筷,一把握住她垂放在腿上的雙手,一迭連聲地安慰:
“飛飛,你不要這樣消沉啊,振作起來啊,你不是一向很樂觀的嘛,這點小挫折怎麽能打倒你呢?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說,反正我是不相信你會是殺人犯的,這根本就是沒邊的事嘛,你和胡公公無怨無仇,你幹嘛要殺他啊,是不是?
“你放寬心,我出去後,一定向皇后稟明今日我看到的一切,也會向她闡明我對這件案子的看法,對了,我還要去拜見潯王,懇請他來見見你,如果他能來鼓勵你看望你的話,你的案子就會有希望了,對不對?”
那琴喋喋不休,將所能想到的能幫得上忙的人物一個一個抬了出來,盤算著等會出去後,就去找這些人求援。
歌飛飛苦笑了笑,說:“那琴,你最好別去找那些人,我這案子現在應該是沒有對外公開,大臣們都不知道,你也要保密才好,否則皇上怪罪下來,連累了你,就是我的過錯了。”
那琴聽了這話沉吟不語,不再說話,很快,探視時間到,她收拾好碗筷提著食盒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