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表示很滿意,這招殺雞儆猴達到了目的。
他淡定地一揮手,說:“可以了。”
百丈得了主子的令,立即握著剔骨刀,對著書生的心窩就是一刀,正中他的心臟位置。
隻這一刀,便將只求速死的書生的生命給了解了,也算是給這個折磨人的刑罰劃上了句號。
書生臨死前,他的眼皮耷了耷,嘴皮子動了動,似乎在說“謝謝”兩個字。
是的,在臨死之際,他還得謝謝這個給了他一個痛快不再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男人。
很快,已經死翹翹的書生被人抬了下去,大堂上的血跡也已清理乾淨,窗戶全部打開,帶著雨水的清新空氣湧入,侍衛們拿出熏香點上。
不一會,這兒便再也沒有了一點之前的血腥味,地面光滑乾淨,看不出一丁點之前有人在這裡被凌遲片肉的痕跡。
唯有侍衛們嚴肅的臉和他們的肅穆站姿,顯示著這裡正有一位尊貴的主子在主持要務。
南夜千潯的態度一如之前的和藹可親,笑得慈眉善目,接過侍衛沏好的熱茶,他呷了一口,指著最先熬不住的那個商人,淡淡地說道:
“將你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一個字一個情節都不許漏,如若有隱瞞,嗯哼,本王相信你應該知道會有何等的下場!”
“是是,潯王爺,我說,我說,我都說!”
商人嚇破了膽,他跪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一五一十交待起來。
隨著他的坦白交待,南夜千潯的眼眸再次凝重起來。
原來,連同書生在內,他們六人原先並不是十分熟識,有的甚至都還是才剛認識不久,他們全都是被人雇傭的,當然請他們出面來桃源鎮演這麽一出戲、纏住潯王府的部分侍衛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的那個雇主,出手極其大方,給每人的報酬相當豐厚。
以至於只要他們配合著拖住南夜千潯的侍衛,他們所得的報酬就足可以讓他們快樂幸福地安享後半生,可以廣置良田廣納美妾,而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在血雨腥風的江湖刀裡來雨裡去的拚搏。
這個誘/惑可是相當之大呢,試想他們做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誰要是有安穩富裕的好日子過,還會出來以身犯險以命搏命呢?
這六個人在半個月前,分別在不同地方接到了這樣的一樁美差,雖然雇主言明這個差事報酬豐厚但也有相當大的危險,讓他們思考周全再決定接受與否,但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接下這個單子。
畢竟常在這條道上混的,都天生有著賭徒的基因在,拿命搏一回,成功了就可功成身退,遠離江湖安享晚年,不成功,大不了一死,碗口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於是,拿著雇主預付的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六個人分別從不同的地方出發,於三日前分批來到了桃源鎮,入住了這間鎮上最大最好的客棧。
六人在一開始並不知道其他五人也是與自己一樣受雇同一個組織的,他們知道他們是在一個陣線的時候,是那天南夜千潯一行入住客棧要所有住店客人搬走,其他客人高高興興地拿著平白得來的一百兩銀子,二話不說就搬走了。
唯有他們六個人怎麽也不肯搬,找出各種理由非要留在客棧不可。
所以,常在江湖上混的他們,便心知肚明了自己不是一個人,他們一共有六個人。
如此一來,大家的底氣就更足了。
原本,他們在江湖上是單打獨鬥,獨來獨往,因為沒有同伴的支援與協助,便養成了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但同時又敢闖敢拚敢打不怕死的性格。
大約也正是這種作風,才讓雇主看中他們,挑中他們來幫他完成此次任務的吧。
當時,他們的雇主曾經對他們說,到了鎮上入住最好的客棧後,什麽也不用做,到了必要之時自然會有人給他們下指示,告訴他們要如何做的。
果然,前幾天,他們相安無事,只在鎮上住著,四處逛逛,算是好好休息了幾日。就在前一日,他們從外面回到各自的房間後,在門背後忽然發現了一封釘在木門上的信。
說是信其實不算信,因為就是一張二寸來寬的小紙而已,上面簡單地寫著一行字:“找理由堅決不搬離客棧,後半夜點火鬧事”。
當時這六人還很納悶,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明明客棧的胖掌櫃並未要求自己搬離啊,而且最近鎮上太平得很,來往的行人也不多,客棧大多數房間都空著,根本就沒住滿,胖掌櫃也沒有重新裝修的打算,怎麽會有人要求他們搬走呢?
這個答案很快在傍晚時分揭曉。
所以,當南夜千潯包下整間客棧要趕走所有的客人時,這六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搬,並借機吵鬧了起來。
六人的力量畢竟大於一個人的力量,經此一鬧,那個看上去笑眯眯溫潤如玉親切和善的潯王爺真的就心軟了,他允許他們繼續住在客棧裡。
六人心裡暗暗欣喜,心道,這個潯王爺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好說話,待人親切,愛民如子啊!怪不得他這麽受南夜國的百姓愛戴,據說全南夜國的未出嫁的姑娘們,都對這位潯王爺虎視眈眈,恨不得嫁給他呢。
哪怕是不能嫁他為正妻,做個側妃或者小妾也行啊,再不濟,去潯王府當個貼身的丫環也不錯啊。據說,這位潯王爺對府裡的下人都是客客氣氣笑容滿面的呢,而且,他還出手大方闊綽,本身就極有錢有權有勢,從他手裡灑點碎銀子下來,也夠普通人家過一輩子的了。
六個人對南夜千潯的印象好極了,一度認為這是個心慈善良的主,甚至覺得,如果雇主是要對付這位潯王爺的話,他們的任務就太好完成了,當然,私下裡,他們也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看在高額報酬的份上,六個人又說服了自己。
反正又不需要他們殺了這位可親可愛的王爺,頂多只是拖住他的侍衛們,讓他們無暇分身他顧就行了。
他們成功留在了客棧裡,只是信上的第二道命令“後半夜點火鬧事”卻出了點狀況。
原本這幾日天氣晴好,有些乾燥,加之又在芷水河邊,河風又比較大,要想點火倒是輕而易舉。
只是在晚上的時候,暴雨出人意料突然而至,而且一下下個沒完,下了幾個時辰都不見小,更是沒有停的意思。
眼看著到了後半夜,約定的時間到了,六個人明知道點火可能作用不大,但依然由其中的三人引開侍衛們的注意力,由那個書生出面,借著上茅廁的機會,用火折子將易燃的茅廁給引燃了。
火是從茅廁內部燒起來的,所以一下子便躥得很高,燒得很大,只是很快,當火勢燒到茅屋外頭的時候,便被傾盆大雨給澆了個透心滅。
好在茅草屋的余燼一時半會還在,青煙便在大雨中嫋嫋升上了天空,成功吸引了不遠處呆在大夫宅子裡守護著歌飛飛的侍衛的注意,也吸引了客棧裡留守侍衛的注意。
幾個侍衛一齊湧上前院,厲聲喝問為何放火。
六人想著信上的吩咐,要將事鬧大拖住侍衛的後腿,他們一言不發,搶先發難,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率先便向侍衛們攻出了第一招。
侍衛們挺身迎擊,雙方在大雨裡便劈裡啪啦地打了起來。
因為風大雨大,視線受阻,也影響到了雙方水平的發揮,所以一時間,兩方打得難解難分。
不過,終究還是潯王府上的侍衛們武功高人一籌,二刻鍾後,他們六人便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個個束手就擒,成了階下囚。
但六人心裡卻頗得意,成為階下囚算什麽,大不了被關上一陣,反正他們完成了雇主的任務,到時候一出來,便拿上剩余的一半報酬遠走高飛,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去。
在他們看來,親切和善的潯王爺不會太為難他們的,頂多受點皮肉之苦罷了。
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因為書生出言不遜辱罵潯王爺並拒不坦白交待,而因此落得個千刀萬剮的酷刑,受盡折磨屈辱而不得好死。
這一幕讓余下的五人心驚膽顫,瑟瑟發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雇主的那筆豐厚報酬不是那麽容易拿得到的。
怪隻怪他們太貪心了,也怪隻怪他們錯誤地評價了潯王爺,以至於如今落得個這般下場。
六個人的交待大同小異,幾乎如出一轍,看來他們交待的不假。
這麽說來,他們六人還只是局外人,並不是土匪組織裡的了,甚至連這個客棧的真正老板是誰他們都不知道。
他們只不過是被那個神秘的雇主所利用了,搭上身家性命分散了侍衛的注意力,從而讓土匪們順利地劫走了歌飛飛。
南夜千潯正色問道:
“那個雇主長什麽樣?說話聲音是哪地的口音?有什麽特色或特點?多大年紀等等,不得遺漏,如實說來!”
商人回憶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回道:
“雇主的面小的沒有見著,他戴了黑巾蒙面,不過,他的口音聽起來,既不像是南夜國的,也不像是天旭國的,更不是烏月國或者薩曼茲國的,總之,奇怪得很,是小人從未聽說過的一種方言,雖然能聽懂,但總之有些不同,到底哪裡不同,小人也不知道,請王爺恕罪”
那個武夫卻道:
“不對,我遇到的那個雇主可是讓我看見了他的真面目,他生得嘴闊眼圓,臉如棋盤,身材魁梧得很,說話口音麽,倒是與澧蘭鎮的地方口音類似,除此之外,好像就沒別的了。”
另外三人趕緊將他們遇見的那個雇主的外貌身材與口音描述了一番。
大體上聽來就是,除開已死的書生外,雇傭他們五個人的金主似乎不是一個人,每個人描述的雇主都不一樣,有的說是膀闊腰圓五大三粗的,有說身形瘦削飄然欲仙的,還有一人連雇主的面都沒見著,聽聞其聲,不見其人,因為雇主不許他轉身看見自己,只是隱身在一株大樹上和他談著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