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面若桃色,還時不時吸一下鼻子,臉上也有不少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著實是個令人憐惜的美人,若不是她自己說自己是個廚子,還真看不出來。
賀廚的第三道菜整個都是黃色的,雖然看上去幹巴巴,但是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味,林錦繡仔細一看,是脫水的蘑菇等蔬菜加上調料做出來的,被擺成了柵欄與莊稼地的樣子。
只不過這莊稼地似乎欠收啊。
林錦繡將視線看向他的春夏,這才意識到他所做的主題應當是喜怒哀樂四種情緒,若是秋天,對應的是哀思,那麽莊家欠收也算是符合主題。
這賀廚還挺能想啊,不過看著那菜式的模樣,林錦繡還是覺得自己的擺盤更勝一籌。
周熠和懷彥青分別夾了一些菜到自己的碗裡,周熠嘗了嘗,點頭:“王爺,你怎麽看?”
懷彥青還是一樣的說辭:“做得沒……”
“你閉嘴。”周熠二話不說打斷了他,“再這麽說,你就不用點評了。”
懷彥青將面前的盤子往前一推,看著林錦繡道:“皇上您說,您說。”
周熠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這菜裡都是些什麽?朕一路嘗下去,似乎有土豆,有蘑菇,燕窩,還有鮑魚?”
林錦繡瞪大了眼睛,鮑魚?鮑魚在什麽地方?為什麽她什麽都沒看見?
她又仔細看上去,發現在假裝枯敗糧食的地方似乎有很多被切成細絲的東西,看不出來是什麽,不過周熠說是鮑魚的話,那或許就真的是這種東西吧。
“皇上所言甚是。”看到林錦繡努力睜大眼睛看他那道菜的模樣,賀廚心裡暗暗有些竊喜。
“朕吃出來了。”周熠拿過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想在這菜裡表達的哀涼,朕的確品嘗出來了。”
“天下大旱,顆粒無收,民不聊生。”周熠看著那道菜開始說,“百姓流離失所,吃不飽飯,喝不到水,是天下最大的哀愁,不是嗎。”
賀廚沒想到周熠居然會分析出那麽多東西,還有些愣神:“額,皇上聖明。”
“你這道菜實在是有些幹了,若是沒有水的話,說不定朕也要在這裡被你渴死了。”周熠面無表情地加上了最後一句。
噗。
懷彥青沒忍住笑。
不過賀廚卻是自信滿滿的樣子:“回陛下,屬下自然知道這道菜很乾,所以特意配了湯品來襯托。”
說著,賀廚掀開了最後一個蓋子,裡面是一個小碗,碗裡是白色醬汁狀濃稠液體。
“還請陛下將這碗東西倒在秋日之上。”賀廚說道。
一旁的侍女很有眼色的走上前來,拿起那碗白色濃湯倒在了“乾枯的田地”之上。
林錦繡忽然就得知了賀廚的用意。
當那濃湯蓋在菜上之後,看上去就像是冬日裡的雪,將農田全部覆蓋,而白色濃湯裡似乎有什麽綠油油的東西,一眼望上去猶如被雪覆蓋之下的新苗。
果真,是冬日之樂啊。
林錦繡點了點頭,這個賀廚,果然僅僅是一個懂得做菜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懂得藝術的人啊。
“真不愧是賀廚,我等可真沒有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方法來做菜!”
“湯是湯,佐料也是佐料,真不知道結合起來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賀廚果然厲害!”
周圍的誇讚聲也響了起來,此起彼伏的,像是在給賀廚鼓勁一樣。
周熠挑了挑眉毛,似乎很是驚訝:“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做法,不錯不錯。”
說著他嘗了一口:“甜的?還帶著微微的一點酸,味道真的不錯。”
“回陛下,這是用牛奶做出來的,臣偶然間發現,在特定的條件之下,牛奶多放一段時間會變成這等粘稠的樣子,風味也會更好。”
林錦繡虛著眼睛。
等等,他說的這個東西好像很熟悉……
難道不就是酸奶嗎!這個古代的中原人居然自己悟出了酸奶是怎麽做的嗎!
厲害啊!
這下子林錦繡是不誇他都不行了。
“真不愧是朕的禦廚。”周熠對賀廚所做的四道菜非常滿意,“好,現在就讓我們看看阿繡的菜吧。”
賀廚向周熠行禮,後退了一步,帶著些優越感看著林錦繡。
這姑娘滿臉的探究,似乎想要看清他的菜究竟怎麽做的一樣。
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他心裡一松,果然正如皇上所說的那樣,這個姑娘不過是個鄉村野夫,根本就不能和他們放在一起比。
他之前到底在緊張個什麽勁兒?
這下子比賽的結果應該很明朗了,林錦繡又怎麽可能……
結果他腦海中想要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林錦繡見他展示完了,便打開了自己的第一道菜。
然而這菜剛剛露出自己的樣貌,就完全打斷了賀廚的思路。
這是啥?
這究竟是啥?
只見那盤子上站立著一個仿佛白玉雕塑的美人,美人以削到輕薄半透明的胡蘿卜作為衣服,仿若這不是一場廚藝比賽,反而變成了一場雕塑比賽。
這雕塑雕的並不是非常細致,但是在寥寥數筆間卻能感覺到她的神韻。
而在這白玉的美人足邊,放著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看上去似乎是蔬菜做成,層層疊疊的還有些好看。
藝術品,絕對的藝術品,周熠一時間不知如何下筷子的好。
“這一道菜,名為沉魚。”林錦繡像是看不見身邊人的表情一般,給周熠介紹著他面前的東西。
其實菜式很簡單,林錦繡做了之前就很想在比賽上做的法式蔬菜凍,新鮮的蔬菜處理過之後,層層疊疊擺放整齊,用油脂幫助凝固的同時又加了檸檬與油醋來保持菜品的清爽。
“傳說有一位美人名為西施,溫婉動人,所過之處百花盛開,因為太美,魚兒都為其陶醉,所以主動沉入湖底,仿若是為了她的美麗而讓路。”
周熠聽到林錦繡的說法,忽然覺得很有意思:“這美人的故事朕倒是沒聽過。”
“不知阿繡是在說其他的美人還是在說自己。”
林錦繡一瞬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她總覺得周熠好像在惡意撩她,果不其然,坐在一旁的懷彥青將奇怪的眼神投了過去。
“皇上真會說笑,像這樣的美人我怎麽能比得上?”林錦繡用手指了一下盤子,還請皇上品嘗一下菜肴。
蔬菜凍呈現半透明的質感,用匙羹一碰便微微抖動,有些好玩。
周熠反正是從來沒見過這玩意,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懷彥青就像是在自家餐桌上那樣隨便吃了一點放進口中。
“喂,彥王爺,朕還沒品嘗呢。”周熠看著懷彥青,似是有些不滿。
“皇上那猶猶豫豫的樣子,本王還當是林姑娘在這菜裡下了毒,那就先幫皇上嘗一嘗。”懷彥青時隔多日又吃到了林錦繡做的東西,幸福得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
真沒想到,在林錦繡與自己一起來到邊溪鎮之後,頭一次做飯給自己吃,居然是在這種場景下。
雖說這飯也不是做給他的,但是為了他的命,那就是給他的。
周熠看懷彥青寫了滿臉的“愛吃不吃”,“不吃我吃”等情緒,硬是把盤子搶到了自己面前,幼稚的像個小孩兒一樣。
“這是朕的皇后給朕做的東西,你不許吃,一口都不許!”
懷彥青:“……”
林錦繡:“……”
還在比賽現場呢,請這位評委認真一點,不要夾雜私人感情。
這蔬菜凍是菜譜上的,用量與做法早被林錦繡熟記於心,在不能用自己的味覺來微調的情況下,她完全按照菜譜上的用量,做出來的味道也許沒有之前她做的那麽好吃,但是肯定是不差的。
“你……”
周熠在品嘗過之後,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調羹,閉上嘴像是在細細品味。
想說的話寫在臉上已經很清楚了。
明明你沒有嗅覺也沒有味覺,為什麽還能做出這樣味道的飯食?
周熠深知小看了林錦繡,他又看向了林錦繡呈上的第二道菜。
第二道菜依舊是一位美人,不過這美人卻沒在站著,而是側臥在床榻之上,一眼看不到吃的東西在哪裡?
難道是這美人的身上都是醬汁?因為美人身上帶著半濡濕的狀態,像是喝酒之時撒了酒杯。
“這……”
林錦繡笑了:“這第二道菜呢,名為羞花,是南朝時期一位皇上的妃子,名楊玉環,性子火辣性感,以醉臥於榻上的美景將唐玄宗迷得神魂顛倒,被世人稱為妖妃。”
“想要品嘗這道菜呢,便要一層一層地褪下那楊貴妃的衣衫,所謂美人秀色可餐。”
林錦繡這番話說的面不改色,可是周圍某些老迂腐的臉都紅了。
“這姑娘,怎可在聖上面前說出這種話,真是不知羞恥!”
但是他們眼神卻死死地黏在那道菜上,像是想要親手用筷子來品嘗一下美人的滋味一般。
“阿繡……”周熠有點愣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品嘗這道菜了,“可真是調皮呀。”
林錦繡笑而不語,又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示意他趕緊品嘗。
楊玉環的衣服是用薄片的牛肉,酸蘿卜等能夠切成片的食材,重疊擺好了造型,再往上淋上醬汁就成型了,看上去很高端,就是看起來比較好看的火鍋罷了。
由於她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造型上來博人眼球,食物自然是越簡單越好,就是簡單也不能丟人才行。
牛肉用的是朝貢的最好的牛裡脊,就連蘿卜也是境內上供的,醬汁的高湯是用海鮮熬製,不過因為時間尚短,她便選擇了日式的風味,反正這並不是主體,並不影響東西的味道。
也幸虧周熠平時吃的食材足夠高端,能讓林錦繡去捕捉原汁原味的滋味。
最終,周熠還是硬著頭皮去夾蘿卜做的白玉美人身上的衣服,結果發現層層服飾之下,其實是雕刻的很精細的花朵而不是女人的胴 體,終於是松了一口氣,將視線轉到了第三道菜。
“你這四道菜,是用四個美人來展現四季的主題嗎?”周熠多問了一句。
“皇上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