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彥青總覺得周熠這麽說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個人的執念似乎有些過了,不過他終究只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畢竟是別人的家事。
“林錦繡不可能贏的。”周熠的拳頭捏了起來,“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沒辦法做飯,朕的廚子有幾十年的水平,不可能……”
周熠低頭喃喃念著這些話,一遍一遍地重複,似乎對自己很不信任。
天時地利人和,所有的條件都向著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潛意識一直在告訴他,情況可能比他想得,要更加複雜。
似乎在他心裡一直認為林錦繡會贏一般。
“不可能。”
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下子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就在眾人各懷心事的時候,賀廚那邊的小廚房動了,只見幾名侍女端著盤子從小廚房走出,宣告賀廚比賽結束。
在侍女背後走出來的他顯得自信滿滿,顯然這場比賽上做的菜是他得心應手的。
看到賀廚這般表情,包括周熠在內的周國臣子松了一口氣。
他們的禦廚看上去是超常發揮了,他為這道菜而滿意的話,林錦繡那個小姑娘又怎麽可能比得過?
“辛苦了。”在菜端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周熠習慣性地誇獎了一句。
每一次他在用膳的時候都會感謝端菜的侍女和做飯的廚子,也不知是在塑造自己親民的形象,還是真的感謝他們。
不過這一點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能夠得到皇上的誇獎與感謝,那便是對他們最大的賞賜。
“為皇上效命,是臣應該做的。”賀廚自信地行了個揖手禮,恭敬的站到了一旁。
“來人,為彥王爺松綁。”周熠瞥向了旁人,讓他們為懷燕青解開束縛,“就讓燕國的彥王爺也嘗嘗我們周國的美食。”
懷彥青一笑:“你就不怕我跑掉?”
“阿繡在這裡你能跑到哪去?”周熠覺得他問的就是個廢話,“若是你沒有履行約定而走了,我會怎麽樣對待阿繡,你知道嗎?”
懷彥青當然知道,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要跑的意思,在被松綁之後,他只是甩了甩手臂,用來緩解這幾天一直被綁縛著的酸痛感。
刀叉碗盤被擺好,若不是一身狼狽,懷彥青那淡定自若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被邀請來的客人。
“虧得你還能這麽冷靜。”周熠把他放開自然不是為了邀請他吃東西的,“朕希望你能夠親眼見證阿繡失敗的時候,這恐怕是你這輩子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那還得感謝皇上給予我如此高等的極刑飯。”懷彥青裝模作樣的行了個禮。
周熠大手一揮,旁邊的侍女立刻上前打開了放在桌上的碗蓋。
賀廚的菜就在這碗蓋之下,一道一道都頗為精致,很顯然便是宮中大廚的水平。
“第一道菜,代表春天的喜樂歡愉。”
春天,對應著喜悅的心情,賀廚做的大菜是奶香的甜品,炸好的香芋丸排列整齊,入口生津,每每咬下去,便是脆生生的唇齒碰撞音,炸的恰到好處。
而略顯油膩的香芋丸所配的東西卻是清爽的椰奶,在給人幸福感的同時,不會因為太過油膩而導致客人吃不了多少東西。
其實這一份菜的量是賀廚刻意壓過的,開門見山,點出主題,為了給後面的菜留下遐想的空間,讓品嘗的食客更想知道後面的菜是怎樣的風味。
“不錯。”周熠在賀廚這裡也從未吃過這樣的菜,“明明是甜食也不會有脹肚子的感覺,看來賀廚在調味的度上研究頗深呐。”
賀廚回答道:“皇上過譽了。”
周熠又誇獎了兩句,轉頭向著懷彥青:“怎麽樣,朕的禦廚水平不錯吧?”
懷彥青隨便吃了兩口便沒再繼續下去:“嗯,很不錯,不過沒林姑娘做的好吃。”
聽到懷彥青的回答,周熠無話可說,至於心裡,還增加了一些對林錦繡所做菜式的期待。
“下一道。”
代表著怒的夏天是辣味的,一道麻婆豆腐可謂是經典菜式,而賀家對醬汁有過很大的改良,看上去鮮香麻辣,豆腐卻異常滑 嫩,裹滿了紅亮亮的醬汁讓人食指大動。
懷彥青不怎麽吃辣,也禮貌地嘗了一杓,隨後便非常自然地向旁邊的侍女討水喝。
周熠見懷彥青不能吃辣,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嘲笑他:“沒想到彥王爺居然不能吃辣。”
這幸災樂禍的樣子,仿佛自己贏了一籌。
懷彥青一邊喝水一邊看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問他您貴庚,想了想還是算了,聽上去實在太挑釁了。
“彥王爺,如何?”周熠例行誇獎了一番,繼續問懷彥青。
“不錯。”懷彥青還是那一句話沒有變,“不過林姑娘做得好吃。”
周熠:“……”
周熠:“彥王爺,你確定不是故意與朕對著乾嗎?”
“自然沒有。”懷彥青就像是沒聽到他的威脅一樣,“本王平日裡吃林姑娘的菜吃習慣了,突然一下換成別人做的,自然是感覺有些怪。”
站在二人前方的賀廚眉角跳了兩下,啊,實在是忍不住了:“不過是一個人做的菜罷了,怎麽可能會吃的習慣到吃不下別人做的菜了呢?”
雖說他這樣直接問有些僭越,不過這也是周熠想要問的問題,別說他們了,那些圍觀的臣子都覺得有些不妥。
“這彥王爺是在吹牛吧?難道那林姑娘做的東西還真能那麽好吃?”
“咱們賀廚不是有將近四十年的做飯經驗,難不成還真能被那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比了?”
“你們看看賀廚端出來的菜,各個都是讓人食指大動的精品啊!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一個小姑娘比下去呢!”
“對呀,怎麽可能呢?”
反對懷彥青所說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倒是也不急,歪歪頭看向林錦繡的方向:
“不過現在林姑娘的狀態,本王也不能確認她是否能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還是等菜端出來再說吧。”
這聽上去又像是在給林錦繡台階下了,眾人一片噓聲,甚至都蓋過了賀廚接下來的兩道菜。
賀廚心裡甚是不爽,若不是懷彥青論身份比他要高,即使是戰俘他也只能好生待著,說不定早就罵人了。
接下來兩道菜可是他這次比賽的重中之重,可千萬不要無視啊!
所幸,周熠還算是給他面子,開了第三道菜的蓋子。
在蓋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還未來得及品嘗,林錦繡那邊就也有了動靜。
四個蓋著蓋子的菜式被端了上來,在桌子上擺成了一溜,林錦繡再一次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跟著侍女走了出來,雙眼通紅,像是哭過好久。
她終於可以看見東西,視線向著懷彥青那邊移了過去,人還沒來得及看清,眼淚便再一次模糊了視線,徹底讓她看不清人了。
靠,該死,眼睛好痛,至少讓她看清人啊!
林錦繡在那邊氣到跺腳,這一幕看在周熠的眼裡,卻是林錦繡在廚房裡自己哭了一鼻子,還沒來得及問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哭,她就看著懷彥青,再一次哭了一臉眼淚。
再看懷彥青,雖然沒有吭氣,但是面上的表情卻很複雜,似是心疼,慶幸等各種情緒全都混在了一起,弄得周熠覺得自己像是橫刀奪愛的混蛋。
他額角上的青筋直跳,這兩個人難道就這麽情真意切,這才幾天不見,怎麽哭成這樣子了!
雖然他橫刀奪愛的確不假,但是朕沒對你們做什麽吧,能至於現在這個樣子嗎??
吸溜!
林錦繡吸了一下鼻子,因為一直涕泗橫流,所以她的鼻尖現在看上去也紅紅的,加上嘴唇抿著,怎麽看怎麽無助,怎麽看怎麽可憐。
“你能看見啊?”周熠強行讓自己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上挪開視線,問道。
林錦繡點點頭:“我是被毒藥侵蝕了眼睛,不是真的瞎了,而是一睜眼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說罷,她的眼神又不自覺地往懷彥青身上瞟,看見他表面上並無大礙,至少四肢健全,神色自若,放心了許多,低頭歎了口氣。
這樣的神情與懷彥青在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並無二般。
周熠眉頭緊蹙,裝做沒看見他們兩個的神態一般,把視線放在了林錦繡端來的菜上。
這下可好,有了他們這麽一鬧,周熠注意力徹底從賀廚身上離開了,賀廚引以為豪的最後兩道菜,也完全沒有了表現的機會。
賀廚:“……”
他一時間都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了。
“阿繡,你可知道,你再輸一次比賽,燕懷青就活不了?”周熠記得在上一場比賽中林錦繡那敷衍的態度,提醒了她一下。
“當然是知道的。”林錦繡摸了摸自己的腦殼,笑著說,“我這不是把蒙眼布都拿下來了,因為賀廚很厲害,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呢。”
這句話可並不是說謊,林錦繡並沒有嘗過賀廚做的菜,或者是說她的確嘗過,不過嘗不出什麽滋味來,但是光憑口感她也知道,賀廚絕對是一個禦廚的水平,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種。
此時距離空間修複解鎖還有半個時辰。
沒有空間的幫助,這樣經驗豐富的對手,林錦繡從來沒有面對過,雖然她曾經有被禦廚教授過的經驗,但是這和與禦廚比賽是完全兩個概念。
她一邊強忍著眼睛的疼痛,一邊用盡渾身解數去做那兩道菜,幾乎用盡了這輩子所學到的所有技巧,才算是做出了這讓她不甚滿意的成品。
說句實話,她有些緊張,不僅是因為自己,這幾盤菜決定了懷彥青的生死,若是這一次輸了比賽的話,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想繼續做一個廚子了。
周熠的手伸向了林錦繡的第一盤,代表著春的菜。
林錦繡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等等,皇上。”
賀廚看著周熠的動作,忽然有了極其不祥的預感,他連忙上前一步:“皇上,要不要將臣的幾道菜分別都嘗完了之後,再看皇后娘娘的?”
“畢竟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若分開看的話,臣害怕皇上品嘗不到真正的風味呀。”
周熠這才想起來自己才嘗了賀廚的兩道菜:“好,那就先將愛卿的菜品嘗完了,再來看阿繡的菜吧。”
賀廚松了一口氣,偷偷地看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