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姑娘的款待。”幾下子吃好了自己手邊的炒飯,聶伯言感歎這姑娘的才華,也感歎她的家世,只在心裡道著可惜。
若這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家世的話,或許拍板就能夠定下,但是現在這個情況,聶伯言還真是說不準。
秦樞堯轉頭看懷彥青,誰知道懷彥青居然滿臉不在乎的樣子。
這個問題,不光是秦樞堯、懷彥青在想,林錦繡自己也在經常思考,雖然現在的林錦繡並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但是她現在用著這具身體,自然還是得帶著這具身體所經歷過的東西。
這是他們遲早都得去面對的事情,他們都清楚。
“不客氣。”見聶伯言已經將飯吃完了,林錦繡還順勢補充了一句,“吃飽了嗎?還需要添飯嗎?”
“不用了。”林錦繡對自己的每一個客人都是非常關心的,這些隨口說出的話聽上去讓人覺得甚是溫暖,聶伯言自然也感覺到了,“姑娘知道老夫是誰嗎?”
“在我的眼中都是我的食客。”林錦繡是這樣回答的,“只要是我的食客就好了,無論官職地位,我不怎麽在乎,我只希望在客人能夠承受的范圍內給他們最好的東西,這就是我的堅持。”
聶伯言站了起來,只是一個姿勢的問題,他身上的氣場就瞬時變了。
面上那慈祥溫柔的樣子被收了起來,他雙手背在身後,不怒自威:“本官便是要來見你的東曹掾聶伯言。”
林錦繡的手稍微頓了一下:“原來是東曹掾大人,失禮失禮。”
她並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在面對聶伯言這個從京城來的大官之時,她也只是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對著聶伯言補上了一個叩頭禮。
“民女林錦繡,不知東曹掾大人大駕,還望大人恕罪。”
不卑不亢,禮節到位,沒有恐懼,沒有諂媚,平淡如水。
“起來吧。”聶伯言一眼就看出,這個姑娘身上的氣度與眼光的確很高,手藝也的確精湛,拋去懷彥青這個情況來說,是個絕對的好苗子。
直到這時,身後那兩個年輕男人才走進了廚房中,懷彥青看著聶伯言的眼神還稍微有些怨念。
“大人,您帶來的東西全都安排好了。”秦樞堯對聶伯言抱拳道。
“多謝。”聶伯言看著秦樞堯道了一聲謝,“王爺,秦大人,林姑娘,還請隨本官來一下。”
說著聶伯言就走到了門外,懷彥青三人跟上,都清楚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這一次他來到這裡的重點。
林錦繡轉頭看了一眼懷彥青,猜到接下來的事情應當是與懷彥青有關,但是不知為何,她的心裡居然有些忐忑,仿佛這事情被說出來之後,自己就會失去什麽一樣。
待聶伯言帶著林錦繡三人來到府衙的正廳,正廳中已經人聲鼎沸,聚集了數十名官員,其中不乏那些前日被秦樞堯強行留在府衙之中的人。
刺史於力行之輩早先便在此候著,看見秦樞堯與聶伯言等人一同走來,紛紛冷笑。
“秦大人強行將我們關在此地,本就是不合律法之事,現在東曹掾大人來到這裡,頭上有人壓著,看他還怎麽蹦躂!”
反正有關於秦大人的彈劾狀已經到了東曹掾大人的手裡,什麽時候處理他完全看大人的心情。
兩方對壘,還未說些什麽,聶伯言的手就伸進了袖管中摸索著,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手中金燦燦的一片。
聖旨。
懷彥青與秦樞堯沒有任何猶豫,面對聖旨如見皇上,立刻屈膝跪下。
林錦繡反應也不慢,跟著他們兩個一起跪在地上,身邊的官員們也紛紛跪倒一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林錦繡自穿越以來,做過的最像是封建社會所做的事情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聶伯言用嘹亮的聲音念著聖旨,“今天下大亂,邊疆告急,乃危急存亡之秋。”
“雍州鸞和之地,物產豐厚,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奈何先人疏忽,未能肅清貪贓枉法,奸 淫掠奪之輩。”
說到這裡,聶伯言冷眼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略微冷哼一聲,才繼續下去。
“今雍州牧秦樞堯不為名利所動,懲奸除惡,拔除潛伏在雍州的心懷不軌之輩。因其文智斐然,除奸有功,予先斬後奏,便於行事權。”
說著,聶伯言從下人手中拿過了一把寶劍:“賜漓天劍,見此劍者,如同見朕!”
“臣領旨!”這就是秦樞堯最想要的東西,也是他在此事件中下的最後一步棋。
現在有了這劍在手,便等於事情的最終決定權都在他手中,即使那些人手上有什麽樣的關系,也都比不上皇上這一把令劍。
聽到這番聖旨的於力行等人臉頓時就白了。
等等,這大人來到此地居然是為了幫助秦樞堯的?
結果還未等他們說些什麽,聶伯言又重新開了口,他手中的聖旨還未念完呢。
“另,罪臣彥王爺接旨!”
“臣接旨。”林錦繡聽到跪在自己前方的懷彥青開了口。
這一個罪臣的稱呼讓林錦繡聽著頗為不爽,懷彥青他明明就是被汙蔑的,卻不得不背這個鍋,被迫成為有罪之人。
“邊關告急,湘林城中駐守將軍祝紅禹祝將軍遭遇敵國偷襲,形勢緊急,雖彥王爺為戴罪之身,但念在其流放數年,早有悔過之意,且在此案中戴罪立功。”
說著旁側便有人取來了一個盛大的箱子,箱子打開,裡面居然是一副做工頗為精良的銀鎧。
但是這銀鎧顯然是被多次使用過,雖然打磨拋光看樣子收拾得很好,但是一眼看上去全都是縱橫對錯的刀痕劍痕。
“現恢復其驃騎將軍之位,三天之內,率軍出發,前往湘林城援救祝將軍,欽此!”
這下不光是懷彥青本人,在他背後的林錦繡也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這聖旨說了什麽?
懷彥青他……又要重回戰場,去跟人打仗啊?
明明昨日裡,他才說過不想回去打仗,寧可自己是江湖浪子,想要留在她的店裡一輩子嗎?
只可惜聖命難為,即使懷彥青有多麽不願意,這聖旨,他也不得不接。
接下來聶伯言說了些什麽林錦繡並沒有完全聽清,她只知道,自懷彥青接了那銀鎧之後,便一直低著頭,撫摸著手裡的銀色鎧甲,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到了最後卻又什麽都沒有說。
接下來的事情便與林錦繡沒有什麽關系了,她甚至覺得,聶伯言叫她來一起聽聖旨,就是為了要告訴她懷念青即將離開的消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彥青站起了身,對林錦繡輕輕說了一句:“走吧。”
“好。”林錦繡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跟著懷彥青便向外面走去。
他的手中依舊捧著那銀色的鎧甲。
“林姑娘,你稍等一下。”聶伯言身邊的人過來叫林錦繡,遞給她一個包裝頗為精美的盒子。
“這是皇上賜予你的。”那侍衛看向林錦繡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叩謝聖上。”林錦繡對他行禮,並沒有多說什麽。
一直到那侍衛走開,林錦繡才將那精致的小盒子打開,卻發現裡面什麽都沒有。
一旁看著的懷彥青覺得有些奇怪,大哥從未掉過鏈子,但為什麽給林錦繡送出的禮物居然會是一個空盒子?
“要不我去幫你問問?”懷彥青問林錦繡。
他正準備轉身,卻被林錦繡一把拉住:“不用去。”
懷彥青與自己的大哥關系深厚,自然不會往那一方面想,但林錦繡是知道的,這是聖上給她的一個警告。
錦盒華貴,內裡卻空空如也。
身為一個皇上,絕對不可能做如此粗心之事。
若一個盒子精美無比,內裡確空若一物,那麽這個盒子便沒有用。
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人有什麽資格站在懷彥青身邊呢?
至少,聖上給的第一個暗示,便讓林錦繡眯起眼睛,沉吟了半晌。
想了想,林錦繡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了一枚釵子,放入這錦盒之中,原封不動的將它還給了東曹掾大人。
懷彥青看著林錦繡這一系列操作,完全不理解是什麽意思?
而林錦繡只是笑笑,什麽都沒說,拉著懷彥青就走了。
聶伯言看見林錦繡歸還而來的錦盒,感到有些好奇,像她這樣的普通姑娘,碰到禦賜的東西居然會返回來?
他打開錦盒,看到了林錦繡放在裡面的一枚銀釵。
這枚銀釵並不是什麽好貨,但卻是貨真價實的銀子,上面綴著一些珠寶,都是很普通的那種,根本就配不上這個錦盒。
但是看見這釵子的聶伯言卻笑了。
這笑容頗為睿智,帶著欣慰與欣賞,將那盒子收回懷中,好像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與此同時,做事本就雷厲風行的秦樞堯在得到了皇上禦賜的劍之後,終於開始了對州府內部的大洗牌。
天子號令,誰敢不從?
隨著秦樞堯一聲令下,早已經埋伏多時的捕快與士兵們瞬間開始行動,抄家,搜宅,抓人,一切行動都很快,打了那些犯事官員一個措手不及。
城裡的居民再一次唏噓道,不愧是秦樞堯秦大人,這抓起奸細來,也是如此胸有成竹,完全不怕抓錯,顯然是早有準備。
這一天,在秦樞堯的努力下,共抓獲與周國間隙有聯系或者有交易的人共三百一十二個。
包括刺史於力行,諸多官員家中翻出髒銀與帳本,甚至還有來自於周國奸細的信物,涉案官員,共五十六人,大大小小遍布於朝堂之上。
可見雍州州府原本腐朽程度之深,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