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日寧芷莟當真是有些倦了,沐浴更衣後跟著便已是躺在床榻之上睡著了。
常言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此刻雲溪閣中的寧芷莟已是睡得香甜,可慈安居中的老夫人卻是一直沒有放下手中的煙杆的。
“老夫人,這旱煙傷身,還是少抽些吧。”福嬤嬤跟著已是從老夫人手中拿過了銅煙杆,轉而將一盞九曲紅梅茶遞到了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早上便沒有睡好,喝了這上好的紅茶夜間也可以睡得安穩些了。”
“從前隻覺得那三丫頭是個機靈的,卻沒想到她還是個敢拿主意的了,此番為了能攀上高枝,竟是不惜賠上自己的一雙眼睛了。”老夫人雖是看出了寧馨予是個有頭腦的,卻是沒料到她一個小庶女竟是有那樣的膽識的,為了能攀上高位竟是不惜賭上了自己的前程的。
“老奴平日看著三小姐雖是一副伶俐的樣子,卻也是恪守著本分的了。”對於寧馨予走的這步棋,福嬤嬤也是相當意外的,跟著又道,“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想她白氏是何等狠辣的人物,但只怕尚在閨閣中時,亦是沒有三小姐這般的遠見的。”
“白氏尚在閨中時若是有現下三丫頭的心思與膽識,便也不會受盡了流落市井之苦了,真真是嬤嬤所說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老夫人下意識地想要去摸桌子上的銅煙杆,卻是被剛衝好的九曲紅梅茶燙到了手指。
“老夫人當心。”福嬤嬤跟著已是將那盞紅茶推遠了些道,“老夫人要好生保重著身子才是了,六公子還需要老夫人您的庇佑了。”
老夫人聽福嬤嬤提起寧玉成,轉而已是問道:“小六今日可是當著相爺的面頂撞了白氏了?”
“六公子似乎與二小姐走的很近了,今日便是為著幫腔著二小姐被相爺給訓斥了。”福嬤嬤跟著已是將打聽到的經過說了出來道,“六公子年紀小,不過是憑著本心好惡說了句實話而已,卻是被白氏借此抓住了把柄,這才會被相爺訓斥了的。”
“小六過了今年便要滿十三了,已是不小了。”老夫人跟著歎了一口氣道,“相爺十三歲時便已是過了鄉試了。可小六如今卻仍是渾渾噩噩憑著本心好惡行事了,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女子教養出來的孩子,怕是難成氣候的。”
“老夫人早知道六公子不過是卑微的庶子,也沒有指望他能夠成才的,不過是留著他繼承這左相府偌大的家業罷了。”福嬤嬤跟著已是說出了老夫人心中的謀劃道,“老夫人曾說過,承襲家業之人不需要有多能乾,肯聽從老夫人的吩咐才是最緊要的。”
“家門不幸啊!凡兒先是娶了世代清貴人家的女兒做嫡妻,後又不得已扶正了心腸歹毒的白靜言為續弦正妻,若不是凡兒與那葉瀾霜的一段孽緣,我左相府也不至於沒有嫡孫繼承家業的。”
“老夫人,當心隔牆有耳。”福嬤嬤跟著已是提醒著老夫人道,“白氏在府中經營多年,怕是早已在咱們的慈安居中安插了眼睛與耳朵的。”
“白氏如今的心思皆是放在了她那個不成器的女兒身上的,再者如今二丫頭才是白氏要小心提防著的人,此刻她又怎會將心思放在我這個老太婆身上的。”老夫人伸手揭開了彩釉茶盞的蓋子,跟著端過那杯茶來淺啜了一口道,“可這是上好的大塢山一帶的紅茶了,我記得我也是派人送了一些去給白氏的。”
“白氏哪裡品得出這麽好的紅茶,她隻喜歡喝那香氣馥鬱,卻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桂花茶了。”福嬤嬤最是知道老夫人向來都是瞧不起出身微賤的白氏的,所說之話每每都是可以正中老夫人下懷的,“穿上龍袍不像太子,這句話真真是應驗在了白氏身上的。”
“左相府沒有嫡孫,眼下也只有指著小六日後繼承家業了。”老夫人跟著已是吩咐道,“讓人護好六公子,白氏以為坐上了主母的位子便能夠操控著這相府中的事了,除非我這把老骨頭不在了,否則她休想做了這左相府的主。”
“只要有老夫人在一日,那白氏自是翻不起什麽浪來的。”福嬤嬤跟著已是為老夫人揉捏著肩膀道,“老夫人,三小姐那邊可需要老奴去傳話?”
“暫時不用去理會三丫頭了。”老夫人捏著茶蓋的手稍稍一松,不過一眨眼間那精巧的彩繪茶蓋便已是碎成了數瓣,“三丫頭的確聰明,心思也縝密了,可是她的性子也太急了。”老夫人跟著已是將剩下的彩繪茶盞拿在手中端詳著道:“嬤嬤方才說白氏像三丫頭那麽大時也曾是吃過苦,受過罪的,三丫頭很快便會明白這世間是沒有捷徑可走的,先不吃苦,以後也是要吃苦的,先苦後甜,先甜後苦,終歸也只能二選其一了,她想要繞過老身不付出任何代價便將甜頭嘗盡,老身成全了她便是了。”
“那四小姐那邊了?”福嬤嬤跟著又請示道,“如今大夫人被三小姐蒙蔽,以為是四小姐故意準備了符紙想要反咬她一口的,三小姐做賊的人反倒是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大戲了。”
“你以為白氏是那樣好糊弄的嗎?”老夫人跟著已是倚在了榻上,眉眼間有著老謀深算的城府,“即便她真是懷疑了四丫頭,哪怕是她真是惱了四丫頭,她現下也是絕對不會對四丫頭不利的。”
福嬤嬤跟著躬身回道:“老奴知道了,老奴會派人在暗中盯著幾房小姐與公子的。”
左相府雲溪閣。
寧芷莟睡醒時已是二更天了,她摸起身來點了盞油燈便順勢坐在了妝奩前面。
“小姐,奴婢見著小姐起來點了燈,小姐是渴了還是餓了?”小丫鬟隔著門簾問道,“可否要奴婢去小廚房端了茶水與點心來?”
“不過是睡得有些早,現下醒了便睡不著了。”寧芷莟邊說話邊用發帶將一頭長發高高束在了發頂,而後又以琥珀發冠固定了頭髮,“去將未七給我找來,我有話要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