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睡得有些早,現下醒了便睡不著了。”寧芷莟邊說邊用發帶將一頭長發高高束在了發頂,而後又以琥珀發冠固定了頭髮,“去將未七給我找來,我有話要問她。”
聽得小丫鬟的腳步漸漸遠了,寧芷莟這才換上了放在床榻上的那身胡服,待到換好了衣衫寧芷莟跟著已是輕手輕腳地候在了門邊。
沒過一會未七的聲音已是隔著門扉傳了進來:“小姐,奴婢都已經準備好了。”
當初在重建雲溪閣時寧芷莟便故意將二樓內室的雕花木櫃後面開了一扇窗戶,自窗戶翻躍下去便是當初白氏為了陷害寧芷莟而挖的狗洞,那狗洞看著是被磚石給填平了的,實則那些磚石卻是可以被一塊一塊取出來的。
寧芷莟耐著性子將磚石一塊一塊取出,待到鑽出了狗洞後又吩咐著未七將那些磚塊一塊一塊的重新堆放了回去。
未七碼好了磚塊後拍乾淨了身上的塵土,跟著已是繞到了前院裡頭,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進了主屋裡。
“未七姑娘怎麽還沒有去歇著,這裡有我們守著便可以了。”有伶俐的小丫鬟迎了上去道,“這都已是二更天了,未七姑娘還是趕緊回屋去歇著吧。”
“小姐說她睡醒之後便難以入眠,非得看會子書才能睡得著,但即便是睡著了,也是極容易被驚醒的,這才特意囑咐了我守在樓下的。”未七說著已是連連打著哈欠道,“我何嘗不想早些回房歇著了,但小姐已經交代了,我也是不能躲懶的。”
“未七姑娘坐下來守著吧。”小丫鬟們已是爭先恐後地給未七搬來了小圓杌子道,“未七姑娘不妨坐在這裡守著,困了便靠著桌子迷瞪一會,我們是絕不敢上了樓擾了小姐好睡的。”
未七實在是困得緊,便也沒有拒絕了小丫鬟們的一番好意,順勢便已是坐在了小圓杌子上。
因著已是二更天的時辰,街上除了打更之人亦是鮮有行人的,就算偶爾碰上巡防的士兵,他們也是看不到在房梁之上馳騁的寧芷莟的。
寧芷莟此刻正朝著恆親王府的方向而去,目的自然是為了見素心的,最近發生了許多的事,寧芷莟心裡頭的話是不能對旁人說的,如今整個帝都中能陪著寧芷莟說話的怕是只有素心一人了。
這廂寧芷莟大半夜的正在去往恆親王府的路上,那廂素心亦是因為睡不著而躍上了房梁,素心坐在房梁之上看向了左相府的方向,可見心中也是牽掛著寧芷莟的。
“她每晚都這樣嗎?”
負責守夜的小廝顯然是被突然出現的上官清峑給嚇了一跳的,那小廝雖是在王府中侍奉了十幾年了,卻是從未見過上官清峑主動問過話的,更別說問話的對象還是一個女子了。
“回……王爺……的……話……”小廝驚得竟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跟著已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努力穩住了心神道,“寧禦醫……每日都睡得不甚安穩,日日都要出來賞月的。”
上官清峑朝著小廝揮了揮手,後者便已是如蒙大赦般的轉身退了下去。
上官清峑從前每每都是為了公務操勞到後半夜的,已是養成了晚睡的習慣,這些日子雖是賦閑在王府中,卻也是沒有早睡過的,今日更是因為身上沾染了寧挽華房中的胭脂香而特意沐浴焚香了。
上官清峑素來是不喜歡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的,可寧挽華卻是為了上官清峑而塗抹了厚重的胭脂水粉,那胭脂香是經人特意調製了的縈環香粉,香如其名,因為香氣出眾足以繞梁三日而得名縈環,可上官清峑卻是厭惡至極的,每每在看望過寧挽華都是要沐浴焚香的。
大概是上官清峑此刻也是毫無睡意的,又或者是今夜的月色太過朦膿,上官清峑竟是足尖一點縱身躍上了房梁。
素心本是坐在房梁之上靜靜地想著心事的,卻是被突然躍上房梁的上官清峑嚇了一跳,跟著已是起身福禮道,“奴婢見過恆親王殿下,殿下萬安!”
恆親王朝著素心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她,跟著便已是在離著素心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素心不知道恆親王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裡,更不明白恆親王那微微一點頭究竟是要她留下還是離開?一時之間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局促在了原地。
“坐吧。”上官清峑難得開口,雖然隻說了簡短的兩個字。
素心跟著已是在離著上官清峑不遠處坐了下來。
這還是素心第一次與上官清峑並肩而坐,二人之間隔著不到三尺的距離,素心甚至可以聞到上官清峑沐浴焚香後身上的冷梅清香,不由地心神一蕩,跟著已是低下了頭去。
二人之間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素心能聞到上官清峑身上的冷梅香,上官清峑自也是能聞到素心身上因為長期服藥的清苦味道的。
素心攥緊了身上的披風低著頭坐在了上官清峑身旁,上官清峑則是看著滿天的星子未置一詞的,二人就那麽比肩而坐,卻是相顧無言的。
寧芷莟一路來到了恆親王府外,跟著已是足尖一點攀上了高牆,她方才在高牆之上站穩了身形便聽到有人朝她低喝道:“來者何人?”
“連我都不認識了嗎?”寧芷莟跟著已是取下了蓋在頭上的鬥篷,露出了真容道,“是要攔著我的去路嗎?”
“小的不敢,冷大人已是交代過小的了,二小姐是可以隨時來往王府看望寧禦醫的。”影衛忙側身給寧芷莟讓了路道,“二小姐請。”
寧芷莟又重新將鬥篷蓋在了頭上,跟著已是提了一口氣躍上了對面的屋簷,因著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寧芷莟這才會選擇夜半翻牆入了恆親王府探望素心的。
“我還是第一次瞧著這麽稀奇的事了,王爺竟是在三更半夜裡陪著一個女子坐在屋簷上觀星了。”守在了對面屋簷上的影衛將聲音壓得極低道,“我還以為王爺鍾情的是帝都第一美人,左相府的大小姐了。”
恆親王府中近身侍奉著上官清峑之人皆是知道上官清峑是無意於寧挽華的,但是守在了外面的影衛亦是不大清楚內幕的,隻以為上官清峑中意的是寧挽華。
“你難道不知道嗎?”跟著又有影衛湊了過來壓低了嗓音道,“咱們王爺看中的分明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了,否則王爺又豈會容忍二小姐來去王府自如了。”
“什麽叫作二小姐來去王府自如的?”方才那個影衛摸著腦袋一臉不解道,“我以前是守衛西跨院的梅園的,是這幾日才被冷護衛調來聽雨軒來的……”
那影衛的話還未說完便因為中了寧芷莟的半日浮一白而暈倒在了磚瓦之上,半日浮一白是寧芷莟最新研製出來的迷藥,與之前的浮生三日醉的區別便在於它只會抹去人半日之內的記憶,且對人也是毫無傷害的。
寧芷莟在迷倒了一眾影衛後,跟著已是看向了坐在對面屋頂上的上官清峑與素心。在寧芷莟眼中素心雖不是如上官雲歆那般活潑俏皮的,卻也是不似寧宛然那般羞澀靦腆的。素心雖是有些自卑的,卻一向都是沉穩持重的,這大概還是寧芷莟第一次看到如此羞赧扭捏姿態的素心的,這也更加堅定了寧芷莟想要斷了素心念頭的決心。
寧芷莟自是識得那樣羞赧扭捏的姿態的,每每她在上官寒月面前時也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這般小女兒的姿態的,平日裡明明是那樣冷漠疏離的姿態,卻是會在見到上官寒月後亦是不知道雙手該安放在哪裡,與他說話時亦是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的,明明內心是那樣不安,那般緊張,可每每見到對方時心中卻又總是忍不住歡喜的,那樣失控地自己也曾讓寧芷莟憂心,卻又苦於無法擺脫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寧芷莟一直耐著性子從二更天等到了三更天,直到上官清峑離去,素心回了房間她方才躍下了屋簷朝著素心的房間走了過去。
左相府雲溪閣。
二更天時未七還是熬得住的,可到了三更天時未七便已是因為困意上湧,單手支著頭打起了瞌睡來。
方才最伶俐的那個小丫鬟緊跟著已是趁著眾人瞌睡之時偷偷地摸上了二樓去,未七在那個小丫頭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的盡頭時驟然睜開了眼睛。
寧芷莟既然敢夜半出去,便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的,屋內床榻周圍的簾幔皆都是被放了下來的,窗戶上撒著的一層細細的銀粉也是沒有被破壞的。寧芷莟早已猜到白氏定是會趁著她不在的這段日子往她的雲溪閣裡安排細作的,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敵明我暗自然是好過敵暗我明的。
果然,那小丫鬟進屋巡視了一圈後,跟著已是躡手躡腳地回到了未七的身邊繼續裝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