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挽華是宋嬤嬤一手奶大的孩子,自然是知道她如今傷心和憤恨的因由的。
在白氏還沒有被抬成嫡女嫡妻之前,那時的寧挽華也不過是府中的庶出的女兒而已,雖是生得明豔美麗卻也是登不得台面的。
那時葉瀾霜還是左相府的主母,那時的寧芷莟也還是左相府的嫡女,因著那時的太傅府還未覆滅,葉太傅還是啟帝身邊為之倚重的老臣子。
那時老夫人多少顧著些葉太傅的面子,雖說下令將寧芷莟禁足在了雲溪閣,卻是吃喝用度一應供應不缺,並未有過分為難寧芷莟,便是連大節慶的都會準了寧芷莟入席,座次與服製也都是嫡女該有的規製,便是連那時母親更為得寵的寧挽華都是比不上身為嫡女的寧芷莟的。
“嬤嬤,有一回我看著那賤人脖子上戴的羊脂玉的項圈實在好看,便硬是從她的脖頸上搶了下來。”寧挽華說到從前之事,眸中亦是含幾分恨意的,“卻不想那日正好碰上葉府的人來看望那賤人,她們沒瞧見那賤人脖頸上的項圈,便去祖母那裡告了一狀,不過一個項圈而已,祖母卻當著葉府的人當眾掌摑了我十個耳光。”
宋嬤嬤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寧挽華六歲,漂亮的小姑娘自然是愛美的,看到寧芷莟脖子上的美玉項圈便想要拿過來戴一戴,伺候在身邊的下人仗著白氏得寵,寧芷莟又不討左相的歡心,平日裡便是一幅幅唯唯諾諾的樣子,便壯著膽子將寧芷莟的項圈搶來給了寧挽華。
不過是小孩子家起了爭執的小事,若是放在平日裡,葉瀾霜看到了也是不會過多責備的,可偏巧那日葉氏其她的女眷跟著到了左相府看望葉瀾霜與寧芷莟。
因著葉氏女眷一早便聽說妾氏白靜言十分得寵,生得女兒也是嬌滴滴的好看,後來眼見著身為庶女的寧挽華搶了身為嫡女的外甥女的東西,再聯想起白氏平日的得寵與葉瀾霜的一再忍讓,葉氏的女眷自然是不依的,事情就這樣鬧到了老夫人那裡。
那時葉氏的女眷也不過是想要討一個說法而已,至多也是希望老夫人能訓斥白氏以及寧挽華一番,好讓她們有個警醒,日後不敢再欺負寧芷莟了,卻沒想到老夫人會下了狠手掌摑了寧挽華十個耳光,直打得當時陶瓷娃娃一般漂亮的寧挽華臉頰紅腫不堪,便是連開口說話亦是十分困難的。
雖說是老夫人動得手,但畢竟是葉氏女眷不依不饒方才引起的禍端,年幼的寧挽華自然是把所有的恨意都加注在了寧芷莟身上。
那時寧挽華心中自然是憤恨不平的,她堅持要去找寧凡之主持公道,可白氏卻將此事瞞得嚴嚴實實的,便是連半分的風聲都未透到寧凡之的耳朵裡去的。
年幼的寧挽華自是不理解當時白氏的做法,氣得當場便砸了盛著湯藥的杯盞,兩天兩夜水米未進。
當白氏看著傷口惡化,卻仍是倔強著不肯上藥的愛女時,終是忍不住抱著寧挽華哭道:“華兒,娘的好女兒!娘知道你心頭裡苦,也知道你想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你父親,盼著你父親能夠給你做主。”
“娘親,父親平日裡便是最疼我的,若是父親知道葉氏那些人這般糟踐於我,也定是會為女兒做主的。”寧挽華仰著一張被打得紅腫不堪的小臉,委屈道,“不過是一個玉項圈而已,她們葉氏那些人實在是太作踐人了。”
“華兒,你聽娘說。”白氏說著輕撫著愛女的發鬢道,“你父親素日裡的確是最疼你的,可這件事你父親卻是不會護著你的,若是你此刻哭鬧到你父親跟前去,不但討不了好,你祖母更是會責怪你不顧家族榮辱的。”
“是祖母,是她下令掌摑我的。”寧挽華一雙美麗眸子裡分明是含了幾分恨意的,“娘,我是祖母的親孫女,每日也按著娘說的給祖母請安,祖母為何就是不喜歡我了?”
寧挽華心中一直不解,老夫人雖下令將寧芷莟禁足在了雲溪閣,但她的吃穿用度皆是嫡女的規格,每逢大節慶祖母更是會放了寧芷莟出雲溪閣參加府中的宴飲,每每看著寧芷莟一身錦繡華裳坐在葉瀾霜與寧凡之的身邊,而自己卻只能遠遠地坐在最末端,穿著過了氣的料子縫製的衣衫,寧挽華在那時便已是對寧芷莟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了。
“華兒你也六歲了,有些事娘也該告訴你了。”白氏見著寧挽華一臉憤恨難平的樣子,眸中滿是不見到寧凡之不罷休的執拗,這才決定將嫡庶尊卑之事告訴給寧挽華的,也免得她日後由著性子鬧出什麽事來。
“母親要對華兒說什麽?”寧挽華看著白氏一臉嚴肅的樣子,眼中似是蘊含著淚水,這才用自己的小手牽住了白氏的手問道的。
“華兒,你祖母之所以不喜歡你,你父親之所以不肯護著你,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是庶出的女兒,而你二妹妹卻是大夫人生下的嫡出的女兒。”
“只因為二妹妹是嫡出的女兒,便可以吃穿用度皆在華兒之上,便是連平常用膳也只有她能坐在父親身邊,而華兒只能遠遠地坐在一旁嗎?”
那時的寧挽華年紀還小,爭得自然不是什麽權勢地位,亦或者是王妃之位,她爭得不過是華美的衣衫與寧凡之的疼愛罷了。
“娘是你父親的妾氏,而大夫人卻是你爹的正妻。”白氏一想到容貌美豔的愛女被她連累,只能屈居在病秧子的寧芷莟之下,便已是愧疚心疼地落下淚來,“是娘對不住你,是娘連累了你,娘這一生為人妾室,也連累了我的華兒要屈居於人下。”
“娘,你要不哭了,不要傷心了。”那時的寧挽華到底年幼,看到白氏哭得傷心,便也不再鬧了,而是反過來安慰著白氏道,“娘你別哭了,華兒不去找爹爹了,華兒不惹娘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