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莟幾句話表明九公主完全是閨閣女兒怯弱的想法,單純只是想要人陪著壯膽而已,在寧芷莟看來流雲郡主是最佳人選,但是在啟帝看來,若是讓流雲郡主在獵場上展現她巾幗不讓須眉的英姿,豈不是更助長了大長公主府的聲望,大周雖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可啟帝儼然已經開始處處防備著流雲郡主了。
寧芷莟以天真無辜的女兒姿態將朝政牽扯了出來,寧挽華卻懵然不知,一頭撞進了寧芷莟為她編織的陷阱之中,只聽寧挽華勸諫道:“皇上,流雲郡主女中木蘭,不如便讓流雲郡主陪著九公主去吧。”在寧挽華看來只要不讓寧芷莟去,誰去都可以,卻不想到她的這番話早已在無意中觸怒了啟帝。
一旁的皇貴妃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一直喜歡寧挽華美貌卻甚無城府這一點,如今看來卻覺得她的確美貌,卻也實在愚蠢。
見著啟帝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皇貴妃忙道:“既然是歆兒這孩子所求,自然還是要問過她的意思了。”接著笑著看向上官雲歆道:“歆兒,你說說到底想要誰陪著你去圍獵?”
“流雲姐姐向來不喜歡與兒臣等玩鬧在一處,兒臣也不敢勞煩流雲姐姐,還是想要樂雅亭主陪著兒臣一同狩獵。”流雲郡主雖說比此次前來的世家小姐長不了幾歲,但行事做派與公主,小姐們大不相同。公主小姐們皆是長在深閨中,不像流雲郡主自小長在軍中,素來行事穩重利落,光是身上的肅殺之氣便會叫人望而生畏,哪裡還敢有半分親近之心。
聽到上官雲歆隻想要寧芷莟陪同,啟帝的臉色稍有緩和,看了一眼寧芷莟道:“九公主執意要你作陪,朕便破例恩準了你進入圍獵場中。”
寧芷莟跪拜在地,叩首謝恩道:“臣女謝皇上恩賞,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挽華不甘心啟帝就這麽為寧芷莟壞了規矩,還要再規勸,卻被皇貴妃攔了下來,笑著道:“華兒,皇上與皇子進入圍場狩獵,你難免會覺得無趣,便陪著本宮回帷帳中說說話吧。”
寧挽華深知寧芷莟有九公主相護,如今又討得了啟帝的歡心,她在還未嫁入恆親王府前,最大的靠山只有皇貴妃,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違背皇貴妃的意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寧芷莟回帷帳中換衣裳去了。
話說寧芷莟被素心扶進帷帳後便覺得手腳有些發軟,方才那一招她行得極險,雖說不知者無罪,但若寧挽華真的吃一塹長一智,不出來勸諫著啟帝另選流雲郡主,那麽屆時啟帝所有的怒火便都會撒在寧芷莟一人身上,皇貴妃更不會從中調和,到時事關流雲郡主自身,她自是不方便出面的,上官寒月與大長公主府來往密切,若是出來調和怕是只會更加引起啟帝的猜忌之心。
其余之人更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沾染是非,屆時啟帝必在許與不許之間騎虎難下,惱羞成怒之下直接處置了寧芷莟也未可知。
“小姐,方才實在是太險了。”別說是寧芷莟,就是素心如今手中都沁著層層冷汗。
“好在有驚無險!”寧芷莟這才舒出了憋悶在心中的那口氣,扶著桃木梨花桌緩緩坐在了圓凳之上。
“你這樣不惜觸怒天顏進入圍場為的究竟是什麽?”上官清峑早已打發了一眾宮人,如今站在寧芷莟面前又將心中的疑惑答了出來,“想來你甘冒如此大的風險,不惜觸怒天顏應該是為了他吧?”
“素心,你先下去。”寧芷莟看著上官清峑面色不善,知道他是來秋後算帳的便示意讓素心先出去。
素心依言躬身向帳門外退去,在路過上官清峑身邊時眼角飛快瞟了一眼那玄色的袍服,隨即便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你既然為了上官寒月不惜以身犯險,又為何要與本王合作?”上官清峑知道此話說出口只會得的寧芷莟更明確的回答,可他就是忍不住內心的憤怒,她將寧墨茹的獵物換成了蘇墨文,卻親手推了賀茗煙一把讓她最終成為恆親王府的側妃。
“恆親王殿下,這話我們從前便討論過,今日我再說最後一遍。”寧芷莟繼而又道,“只要無關殿下的霸業,我願意出手幫助誰,殿下無權過問。”
“拿著幫助本王成就霸業為幌子便能在背地裡算計本王嗎?”上官清峑緩緩走向寧芷莟,她亦感受到他身上駭人的氣勢。
“殿下,賀茗煙是誰安排的人王爺心知肚明。”寧芷莟步步後退,聲音卻不見絲毫懼怕之意,反而仰起頭直視著上官清峑道,“既然皇貴妃想將自己人安排在殿下身邊,沒有賀茗煙,來日也會有李茗煙或者是王茗煙,躲是躲不過的,既然知道躲不過,又何必要無謂的去逃避。”
上官清峑的腳步忽而頓住,他在為寧芷莟洞悉到他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感到驚訝,就在他片刻的失神中,寧芷莟繼續道:“殿下請放心,既然我已選定了殿下為盟友,便絕對不會出賣殿下,更不會做出有損殿下利益的事情來。”
“二弟還真是有福氣,有你這麽一位紅顏知己。”上官清峑終是開口,卻是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閑話。
“殿下不為霸業考慮,一心只是想著窺探女兒家的心腸嗎?”寧芷莟語氣不善的回了上官清峑一句。
“女兒家的心腸”,上官清峑心中重複這句話,她只有在對待上官寒月時才會有女兒家的心腸,旁人便隻配得到她的算計而已。
“你愛慕上官寒月,為了他不惜冒失的在父皇面前舉薦流雲郡主。”上官清峑審視著寧芷莟,那目光仿佛要將她身體看穿似的,“一個比你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你突然就想要為他拋下一切了,那本王又能奈你何?”
“敢問恆親王殿下可否有真心思慕過一個人?”寧芷莟不待上官清峑回答便繼續道,“若是殿下有真心思慕過一個人,便會知道思慕一個人不是不顧一切,隻為與他在一起,而是即便不能與他在一起,也要不顧一切的保他一世平安順遂。”
“你想保他一世平安順遂?”
“王爺答應過,只要無關霸業,不會傷害無辜。”
“本王向來言出必行。”上官清峑頓了頓,話語已是點出了其中的厲害道,“只是一山不容二虎,屆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殿下要的是大周的江山,而不是您的親弟弟毓親王的性命。”寧芷莟抬眸看向上官清峑,眸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上官清峑審視的目光道,“臣女要做的是為殿下謀得江山,而不是除掉毓親王。”
“你想要同時得到大周的江山與你愛慕的男子?”上官清峑幾句話便將寧芷莟的想法全盤否定,“要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臣女根本無意於江山,不過是為了殿下做嫁衣罷了。”寧芷莟繼而又道,“臣女也從未想過要與他有什麽牽扯,所求也不過他能夠一生順遂罷了。”
寧芷莟是知道未來大周局勢之人,未來大周會一分為二,從此南北戰火不斷,寧芷莟也不願看到天下生靈塗炭,但要阻止大周分裂,並不是憑著她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她所能做的只有是護住她身邊所有她在意的人。
“你似乎對本王不太友善?”過了半晌上官清峑突然問道,“可是因為外界傳聞本王表面克己複禮,實則卻是殘暴不仁之輩。”
“我與恆親王殿下只是盟友。”寧芷莟答道,“殿下的性情如何與我無關,克己複禮也罷,殘暴不仁也罷,一代君主又何須去在意別人的評價,只需在後事評價殿下的功過時無愧於心罷了。”
冷靜客觀到幾乎無情的回答,全然不似方才要進入圍場陪在上官寒月身旁,生死與共的衝動之舉。
“你遲早會知道生在帝王之家的皇子亦都不能免俗。”上官清峑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你認為他憑什麽與本王鬥了這麽多年,他和本王不過是殊途同歸的一路人。”
“不必殿下好心提點,臣女既知道生在帝都富貴人家的子弟亦不能免俗,自然也就知道身在天家,自然是要背負更多無奈的。”寧芷莟知道上官清峑無非是說上官寒月並沒有表面那般簡單。
“你知道人人都戴著面具便好。”上官清峑也不知他為何要提醒著寧芷莟要小心,好似生怕她被人騙去了一顆真心似的。
“在帝都所有人眼中小女不過是左相府病弱而不得寵的嫡女,在王爺眼中小女是心思莫測之人,而在皇貴妃眼中小女更是凶黠多巧計,一個人卻有千般面孔。”寧芷莟笑意中夾雜著些許無奈道,“身在這富貴雲集,又危險重重的帝都,誰不是掩藏在面具之下,難道殿下如今用來示人的便是您的真面目嗎?”
“本王的確是帶著面具示人,但本王絕對不會心悅一個戴著面具示人的人。”上官清峑直視著寧芷莟,想要看她如何回答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