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陪著她守好素蕊,本王去去就回。”莫玨知道上官寒月是想去將李忠抓來,心知多勸也是無用,便隻得應下上官寒月的囑托了。
上官寒月前腳方才踏出雅間,裡間的寧芷莟便已是拉開門走了出來,“莫玨,當年他在雪地救了你之後,為了報恩,後來你便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了?”
莫玨聽到寧芷莟問起這些,便以為寧芷莟聽到了方才她與上官寒月的對話,心中立時咯噔一驚,驚恐之下竟是顧不得回答寧芷莟的問話了。
“莫玨?莫玨?”寧芷莟見莫玨似是凝眉思考著什麽,於是將手她面前晃了晃道,“可是想到從前的傷心事了?”
莫玨見寧芷莟神色如常,心中猜想著她或許沒有聽到自己與上官寒月對話的前半段,故而在心中默默地籲了口氣,回答道:“自那日王爺出手相救之後,莫玨的確是跟在王爺了身邊,卻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王爺憐惜莫玨孤苦,願意收留莫玨在旁侍奉。”
在莫玨的講述中寧芷莟知道了接下來的全部故事。
“飛雲,去看看那位老人家的傷勢如何了?”飛雲得令後走到老翁身邊,一探鼻息卻發現老翁早已沒了氣息,“公子,他已經沒氣了。”
莫玨得知老翁已死,一時承受不住跟著便倒在了雪地裡。
“公子,我有一事求公子。”莫玨自懷中掏出一根裹在錦帕中的前年人參遞給了上官寒月,“這是我家祖傳的人參,我把他送給公子,希望公子能讓你的護衛帶著我去殺了那些個惡霸。”那時的莫玨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因為那些惡霸活活打死了救她的恩人,心中一瞬間被恨意衝昏了頭腦。
“方才你死都不肯交出身上值錢的東西,如今倒是肯用這個換取那幾個人的命?”上官寒月好奇不是一個小姑娘而已,方才拚死想要護住的東西,如今卻為了要取人性命而輕易的拿了出來。
“我的的家鄉在蘇州,爹爹開了一間醫館,可後來爹爹因犯了事被下了牢獄。”莫玨的音色還是稚嫩的童音,話語卻道盡了人世間的不公與疾苦,“自此家被官府抄沒之後,我便一路流浪到了帝都,帝都雖然繁花似錦,卻是人人都對我避之不及,只有那位老伯伯伯將自己賣剩下的燒餅每日分給我一些,這才讓我活了下來。”
“你讀過書?”上官寒月見莫玨小小年紀說話卻條理分明,必定是讀過書的。
“爹爹曾請過先生教過我讀書寫字。”
“你為何要取那些人的性命?”上官寒月明知顧問道。
果然,莫玨聽上官寒月提起方才的那些惡霸,心中恨意一下子又湧了上來,咬著牙答恨恨道:“一路北上來到帝都,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這樣的惡霸壞人,當初我爹爹也是得罪了蘇州的惡霸方才招惹了殺身之禍的。”
上官寒月又問道:“你可知你爹爹為何要請先生教你讀書習字。”
莫玨未料到上官寒月會這麽問,茫然的搖頭道:“我並不知道爹爹為何要請人教我讀書寫字。”
“讀書可以使人知禮。”上官寒月看了一眼衣衫襤褸的莫玨,招手示意她走進些,而後又將隨身的帕子遞給她道,“將臉擦乾淨。”
莫玨接過手帕依言將臉上的汙穢之物擦拭乾淨,露出一張清秀兒稚嫩的面容來。
上官寒月看了一眼飛雲,後者會意後將那名癱軟在地的惡霸拎到了上官寒月跟前。
“你爹爹將你教的很好,讓你明得事理,懂得感恩。”上官寒月方才還如春風和煦般的雙眸在看向地上篩糠般的惡霸時,瞬間染上了一抹冷冽的寒意,“此人面目可憎,心腸更是歹毒,你若是動手殺了他,豈不是將自己與他比之一類了?”
或許是莫玨年紀尚小,對於上官寒月之言有些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後卻又搖了搖頭。
上官寒月看著一知半解的莫玨,繼續道:“這個惡霸只會四處欺凌旁人,乾得也盡是些害人性命的勾當,你殺了他這世間不過是少了一個惡人而已。”
“爹爹曾教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莫玨仰起臉,稚嫩的童顏裡帶著執拗之意,“若是沒有這麽老伯,我恐怕早就要餓死街頭了。”
“你小小年紀懂得知恩圖報也是難得。”上官寒月繼續溫言道,“他本是惡貫滿盈,罪大惡極,你又何必為她賠上自己一條命。”上官寒月說著自腰間取下一塊赤金腰牌交給了飛雲,“拿著我的令牌將這個惡賊綁縛到京兆尹府,交代元府尹全城搜捕剩下惡霸。”
“公子,我想親眼看到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莫玨心急之下上前牽住了上官寒月的衣袖,覺得不妥後又悻悻地將手縮了回去。
“我問你,那位老伯為何要救你?”上官寒月見莫玨一心想著報仇,於是耐心地開解他道,“老伯救你是因為他和你一樣心善,不忍心你餓死街頭,可如果你非要親手殺死惡霸豈不是辜負了老伯的一番好意。”
“可爹爹就是被惡霸害死的,為什麽好人不長命,壞人卻可以逍遙法外。”莫玨終是忍不住痛哭起來。
“惡人自有律法的製裁。”上官寒月蹲下身來拍著莫玨的肩膀道,“日後你跟著我,我會請人教你醫術,與其成日想著如何殺死那些惡霸報仇,不如習得一身醫術,救治那些被惡霸殘害的人。”
莫玨止了哭聲,抽泣著問道:“公子肯收留我?”
上官寒月微微頷首道:“待你日後學有所成,我府中上下之人便全都交由你看診了。”
“他還真是有心。”寧芷莟聽了莫玨的故事後道,“憑著他的身份,若想助你殺幾個惡霸又有什麽難的,他之所以苦口婆心的勸著你,是怕你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從而扭曲了心性走上了歧途。”
“莫玨終於知道王爺為何引二小姐為知己了。”莫玨不得不承認寧芷莟與上官寒月之間當真是心意相通,“王爺後來曾對我說過一,個人若長久懷揣著恨而活,便會被仇恨折磨的越來越面目可憎。”
“一個人若長久懷揣著恨而活,便會被仇恨折磨的越來越面目可憎,從而變成和自己憎惡的人一般無二。”寧芷莟喃喃自語地重複著莫玨方才的一番話。
“他說這番話時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應該還未及弱冠之年吧?”
莫玨答道:“這是王爺救了我的第二年對我說的一番話,那時王爺也只有十七歲而已。”
寧芷莟聽聞上官寒月說這番話時只有十七歲,可兩世為人的她卻未悟出這個道理來,她本是含著恨意重生的,心知所想,目之所及,皆是報仇雪恨,若不是後來遇到了上官寒月與上官雲歆,又因機緣巧合結識明颯,恐怕此刻的她也會被仇恨折磨的面目可憎了吧。
“王爺雖出身貴胄,卻與那些個目無塵下的上位者不同。”莫玨提到上官寒月時目光不禁柔軟下來,雙頰透出幾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少女的潮紅,“王爺從未向別的主子那般對奴才任意打罵和踐踏。”
出身左相府的寧芷莟,自然是知道奴才在主子的眼裡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想要殺死螻蟻不過是抬抬腳的功夫而已。
“本王雖不是女子,但本王有一位對本王視若珍寶,本王亦願用生命去維護的母親。”寧芷莟忽然想到上官寒月曾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王爺是不是經常去鳳鳴山的凌雲寺看望皇后娘娘?”
莫玨沒想到寧芷莟會突然會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愣了片刻後回答道:“無論嚴寒酷暑,王爺定會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去看望皇后娘娘。”
“原來如此。”寧芷莟低聲自言自語道。
莫玨看著寧芷莟低著頭自言自語的樣子,於是追問道:“二小姐說什麽?”
“沒事,我只是方才想到了一些事情。”寧芷莟旋即又道,“勞煩你去門口看看王爺回來了沒有?”
莫玨算著時辰心中上官寒月定不會這麽快回來,便知寧芷莟是想打發打出去,看了一眼裡間發現素蕊還昏睡著,莫玨這才退出了廂房。
莫玨走後寧芷莟隻覺得心緒起伏難平,原來她與上官寒月的緣分始於當年皇后娘娘的一片善心,自然如此善心的母親是教養不出如寧挽華那般惡蛇蠍心腸的瘋子來了。
“母親,他待我一片赤誠之心,她的母親亦與我有救命之恩。我與他本是牽扯著極深的緣分,可偏偏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仇恨,他亦有不得不爭的皇位。想來我與他的所謂緣分怕是到頭來終將是一場孽緣吧?”寧芷莟邊說邊摩挲著中衣袖口的菊花花瓣,那菊花是寧芷莟母親最愛的花,本應該隨身戴著母親的貼身之物以慰哀思,只可惜當年葉氏被滅族後,左相府上下將葉瀾霜的所有物飾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如今寧芷莟也只能在袖口繡上菊花以盡哀思了。
與其說此刻寧芷莟是想將心事告知天上的母親,不如說她是想提醒自己,她與上官寒月今生今世注定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