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莟從靜蕤軒出來後便看到等候在院中的寧馨予。
“三妹妹可是有什麽事嗎?”寧芷莟徑直走向寧馨予身邊道,“怎麽只有三妹妹一個人?怎麽沒見五妹妹和姨娘?”
寧馨予看了一眼四周,而後傾身到寧芷莟身側,壓低了嗓音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路上邊走邊說。”
寧芷莟見她神色有異,也不再多問,隻跟隨著寧馨予一起走出了靜蕤軒。
在去往慈安居的路上,寧馨予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大致與寧芷莟說了一遍,而後又特意為五姨娘解釋道:“姨娘她一向只求自保,是萬萬不敢與母親還有大姐姐做對的,還望二姐姐能體諒姨娘。”
“姨娘一向與世無爭,今日也是被我連累了。”寧芷莟看向寧馨予的目光中含了親近之意,“多謝三妹妹特意來告訴我這些。”
“二姐姐這是哪裡話,我也是自小便失了母親的人,最是懂得沒有生母照拂的淒苦光景。”寧馨予說著不禁紅了眼眶,“只可惜馨予人微言輕,怕是幫不了二姐姐……”
“三妹妹的一份心意才最可貴。”寧芷莟似是被人提起母親觸動心腸,也跟著紅了眼眶,“說起來三妹妹比我年紀還小,想來這沒有母親照拂的苦楚,只有我們這樣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艱辛。”
“二姐姐……”寧馨予看著寧芷莟,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用帕子一個勁地抹著眼淚。
“五姨娘膽子小,我怕是不方便去五妹妹的翠微閣了,還要麻煩三妹妹替我去翠微閣看看五妹妹。”
“二姐姐放心,我一會便去翠微閣替姐姐好好安撫五妹妹和五姨娘。”
寧芷莟和寧馨予一番寒暄後便徑直去了老夫人的慈安居。
“素心,你怎麽看?”寧芷莟見四下無人便問素心對方才寧馨予的表現怎麽看。
素心知道寧芷莟問的是寧馨予,從前寧芷莟落魄時,寧馨予雖然不曾落井下石過,卻也不曾有過雪中送炭的情分在。
“目前素心也猜不透三小姐的心思,隻覺得如今對三小姐是拉攏不得,卻也不宜得罪。”素心總覺得寧馨予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不是裝得無辜便是有著九曲心腸又善於掩藏。
“我覺得三小姐人很好的,剛才她說道年幼喪母時是真的哭得很傷心了。”素蕊覺得寧馨予也是從小便失了母親的人,身世和寧芷莟一般都是可憐人,既是可憐人應當是不會相互為難的。
若是前一世寧芷莟恐怕真的會因為她與寧馨予皆為年幼喪母,而生出惺惺相惜之意,可如今她還不是可以在完全不相信寧馨予的情況下,紅著眼眶與她假作惺惺相惜之態,可見哭得情真意切之人並非就是真的情真意切。
“素蕊說的也有道理,三妹妹與我同樣經歷了喪母之痛,格外親近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寧芷莟說著看了素心一眼,素心會意頷首示意同意寧芷莟所說的。
主仆三人說著說著便來到了慈安居門外,出來迎候寧芷莟的是老夫人屋裡的福嬤嬤,那可是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地位遠遠高於其他的丫鬟婆子,甚至比府裡不得寵的庶子庶女的身份都要高出一截來。
“老奴見過亭主。”福嬤嬤對著寧芷莟恭恭敬敬的福身道。
“福嬤嬤快快請起。”寧芷莟忙上前扶了福嬤嬤一把道,“嬤嬤可是這相府裡經年的老人了,更是照顧祖母日常起居的有功之人,日後便不用再行如此大禮了。”其實大家都知道,奴才再體面也是奴才,如今寧芷莟是皇上親封的亭主,自然是要行禮的,如此說不過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客套一番罷了。
“亭主真是折煞老奴了。”福嬤嬤撩起了門簾道,“二小姐快進去吧,老夫人一早就盼著二小姐過來請安了。”
寧芷莟一進屋便看到老夫人坐在檀木八仙椅上,正含笑向她招手道:“莟兒,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你。”
寧芷莟忙走過去,伸手拉住了老夫人的手,喚了聲:“祖母。”
“快坐到祖母身邊來。”老夫人說著順勢一帶,讓寧芷莟坐到了她旁邊的腳踏上,“可有請大夫瞧過你的病,可是都好全了?”
寧芷莟看著老夫人恭謹答道:“方才九公主已經請了宮裡的禦醫來府裡了,待給祖母請過安便回雲溪閣叫禦醫把脈。”可能是怕老夫人擔心,寧芷莟便又道:“前番禦醫給把脈時便說孫女的病已經好全了,這才禦醫來府裡不過是九公主加了一重小心而已,還請祖母不要為莟兒憂心。”
“可憐的孩子,打娘胎裡便帶出了這怪疾……”老夫人說著便已是有些紅了眼眶,拍著寧芷莟的手道,“苦命孩子,總算一切苦難都已經過去了。”
“若沒有祖母又怎會有孫女今日的這番榮耀。”寧芷莟迎上老夫人的目光,語氣中含了赤誠之意,“若沒有祖母送來的烏發膏和羽曈,恐怕孫女至今還被困在雲溪閣裡,孫女今日的一切全是仰仗著祖母的疼惜。”
“好孩子,是個懂得感恩的好孩子。”老夫人愛憐的撫摸著寧芷莟被烏發膏染就的一頭青絲道,“以後不必每日來向祖母請安了,休養身子才最要緊。”
“孫女的身子已是差不多好全了,每日晨昏定省自是不能免去的,還望祖母成全孫女的這一點孝心。”寧芷莟說著跪在了老夫人身前道,“父親常年在外忙碌,全靠祖母獨自撐起了這偌大的左相府,皇上和大長公主也不過是看在我是相府走出去的女兒才多加垂憐的。算起來孫兒今日所有的一切皆是祖母的恩賜。”
“你這孩子,祖母不過是憐惜你,你倒還跪上了。”老夫人吩咐著福嬤嬤道,“福嬤嬤,還不快扶二小姐起來。”
福嬤嬤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忙不地便將寧芷莟扶了起來,很快跟著有小丫鬟送來了小杌子,扶著寧芷莟坐了下來。
“你大姐姐病了,聽說是染了風寒,好久也沒見好。”老夫人看著寧芷莟道,“你抽空去瞧瞧你大姐姐。”
“孫女知道的,正準備下午備了血燕和山參去探大姐姐的病。”寧芷莟起身恭順的回答道。
接下來老夫人又問了一番寧芷莟的病情,並囑咐她一定要好生將養著身子,最後才說身子乏了,要寧芷莟回自己的雲溪閣歇著。
寧芷莟叮囑福嬤嬤好生侍奉祖母午睡後,然後又眼見著祖母睡下方才緩緩退了出去。
福嬤嬤透過簾幔的縫隙看到素心素蕊扶著寧芷莟走過了二道門,這才轉過身來看著榻上正閉目養神的老夫人道:“老夫人,人走遠了。”
老夫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問道:“三福,你有沒有覺得那丫頭和葉瀾霜半分相似之處也沒有?”
“容貌倒是與她的母親一般無二,只是這性子……”福嬤嬤早有耳聞,前段時間寧挽華和寧芷莟相鬥一再落敗,要知道那寧挽華可是有白氏和皇貴妃撐腰的,寧芷莟不過一個孤女罷了。
“好厲害的丫頭。”老夫人想起方才面容沉靜,將所有心事俱都掩下的寧芷莟道,“如此城府手段,自然是葉瀾霜比不了的。”末了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光華道:“想來那葉瀾霜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折落在白氏手中,如今老天倒是賜了她一個好女兒啊!”
福嬤嬤則有些擔心道:“沒想到那葉家女兒嬌嬌弱弱的是個不中用的,女兒竟是個有主意有魄力的。”福嬤嬤見老夫人臉色愈加不好,忙又轉了口風道,“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再者依奴婢看二小姐還是敬著老夫人您的,也是打從心眼裡感激老夫人賞下的烏發膏和羽曈的。”
“華兒的傷勢如何了?”老夫人問道,“怎麽這麽久了還不見起色?”
“大小姐的傷勢早就好了,不過是躲在瓊華閣不願出來見人罷了。”福嬤嬤想了想又道,“二小姐下手也真是夠狠的,封了大小姐幾處大穴,若不是皇貴妃派人請來了高人,大小姐怕是還要吃些苦頭的。”福嬤嬤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麽,疑惑道:“你說二小姐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是什麽時候學得一身醫術的?”
老夫人微眯著眼,似是回憶起了從前,半晌才幽幽開口道:“葉家家學淵博,葉瀾霜便精通些岐黃之術,二丫頭從小被困在雲溪閣中,多看了幾本醫術,自然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
福嬤嬤經老夫人提醒,似是想到了葉瀾霜懂些醫術,繼而又道:“當年的葉家女兒那可是聞名帝都的才女,若不是自古女子皆應以婦德為重,她也不曾用心習得醫術,否則如今的醫術該是能與禦醫媲美了,沒想到她的女兒倒是比她有出息。”
“那丫頭雖有幾分本事,但白氏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老夫人一副希望寧芷莟自求多福,而她則坐山觀虎鬥的愜意神情,“能不能在這左相府走下去,且看她的本事與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