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染匆匆感到城門之時，城門大開，而左相陸漸離正站在城外，安撫白珠口中所說的情緒激動的百姓。

  此時，百姓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這個神一樣的男子身上，卻並無任何不明智之舉。

  陸漸離淡淡站在高坡之上，白衣翩躚，卓然而立，深邃的眼眸定定的望著無助的百姓，仿佛冬日裡的陽光，給人溫暖、安心。

  鑰染站在遠處透過斑斑駁駁的日光看向陸漸離，片刻的恍惚。

  “瘟疫需要的是大夫，我一個左相在這幹什麽，會引起懷疑的”

  這句話是陸漸離前幾天說的，鑰染當時覺得陸漸離或許會查到幕後人為傳播疫病之人，但這病情陸漸離會安排好，可並不會如此直接接觸患者，因為正常的人都不會不顧自己的生死，何況他一個身居高位的左相。

  可今日陸漸離是直面疫病患者，難道他真的是為民的好官？
  “現在，大家就按照我說的順序一步步來，只要大家配合，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陸漸離淡淡說道，聲音不大，但足以每個人都能聽見。

  隨即，鑰染便看到一群醫者蒙著面，帶著工具，坐在城外臨時搭好的棚子下，所有百姓有秩序的站好排，一個個的到醫者那裡把脈、檢查，確診是瘟疫的被帶到城外的幾乎征用的人家進行治療，沒有確診的則被安排在離城門進的地方觀察，鑰染看到這樣的情形，知道陸漸離的話起作用了。

  鑰染看到陸行急匆匆跑到自己的面前，行個禮，說道：“督主，我家相爺讓小的來傳達，說是這裡不安全，讓督主趕緊回去，城裡也不是十分安全，督主還是待在行宮裡比較好”

  鑰染靜靜地看向陸行，陸行本就害怕鑰染，此時過來傳話也是硬著頭皮，看到鑰染突然冷下來的眼神，心裡更是突突，囁喏道：“是相爺說的，小的只是跑腿的”

  鑰染輕歎，道：“帶我去找你家相爺”

  陸行猶豫道：“可是，相爺隻讓我傳達，並無其他”

  鑰染扶額，陸漸離怎麽會有這麽笨的隨從，“關於疫情，我這邊有一個好的藥方，還不帶我去見相爺”

  “哦哦”陸行才開始帶路。

  陸漸離暫住在潯陽城裡離城門不遠的一戶農家裡，裡面出了陸漸離和隨從在沒有其他人了，陸行停在了門口，輕輕扣了幾下門，“相爺，染公公求見”

  隔了一會兒，才想起淡淡好聽的聲音

  “進來”

  陸行把門輕輕推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鑰染撩起袍角，抬腳走了進去。

  屋內光線有些暗，鑰染不太適應，只能看見幾案前一個模糊的身影。

  陸漸離一襲素衣白衫，坐在幾案旁，神色十分專注，不知在看什麽，聽見腳步聲音，抬眼看了過來，見到是鑰染，唇角便掛上了淺淺的笑意指了指對面，示意鑰染請坐。

  跟陸漸離打交道這麽長時間，鑰染是真的看不透陸漸離，他總是一副優雅的微笑，給人一種錯覺，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說的就是陸漸離本人了，令人毫不猶豫的放下戒備。

  可是小小年紀，在短短幾年坐到了左相的位置並且穩如泰山，論狠，更是無人能及，這三年，鑰染可是見證陸漸離是怎樣一步步鏟除異己的，這人真是深不可測！

  此時鑰染是有些慶幸的，陸漸離目前為止還不能算是自己的敵人，否則自己也沒多大的把握。

  鑰染走到陸漸離的對面坐好，緩緩開口：“陸漸離，你打算怎麽做？”

  陸漸離眉毛揚起，一副慵懶的笑意：“你我雖同朝為官多年，可像此次能夠成為隊友還是頭一次”

  鑰染本來還算是認真的表情在一點點的破裂，不由的白了一眼。

  “相爺，咱家就是一個小太監，太監的格局本就跟丞相是沒法比的，這次前來，並不想跟相爺一樣英勇就義，而是打聽一下局勢，形勢不對就準備跟其他人一樣跑路”

  鑰染清脆的聲音一本正經的說著大逆不道之話。

  陸漸離盯著鑰染，臉上仍是那副慵懶的表情，片刻，緩緩開口：“不知染兒想要打聽些什麽，本相定會如實相告”

  鑰染在聽到陸漸離那聲染兒的同時，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一地，但堅持面不改色，問道：“城內據說也有感染瘟疫的，相爺打算怎麽做，之前相爺說疫病是人為傳播的，那就一定有傳染源，不知相爺可有找到？”

  鑰染擔心的是感染源沒找到城內所有人都會有危險。

  鑰染沒想到陸漸離真就一一回答自己的疑問。

  “城內的百姓今日已經做好溝通了，接受治療，至於感染源….”陸漸離搖了搖頭，輕啟薄唇

  “並沒有找到”

  鑰染蹙著眉頭，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單手托著下顎陷入沉思，陸漸離看著鑰染這認真的樣子卻是覺得有些好笑，平時都是囂張輕狂，突然間這樣反倒是有點接受不了，沒想到鑰染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令陸漸離刮目相看。

  “像這種傳染性疾病傳播途徑一般就幾種，最為廣泛的也是傳播最頻繁的是空氣傳播，不過看你和其他醫者跟患者呆了小半天都沒事，所以空氣傳播我們可以後考慮”

  突然鑰染眉頭越蹙越緊，卻是打住了聲音不在說話了，陸漸離問道：“想到了什麽”

  鑰染看向陸漸離的瞳孔微縮，猶豫的問道：“陸漸離，你說會不會是食物傳播或是水源傳播”

  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正常的疫病傳染，是成片成片的，人群中有一個人感染上疫病，隨後會以他為中心慢慢傳播，可是現在的情況我了解過，感染的並沒有什麽規律，應該是感染的這些人食用了同樣一種什麽東西，或是水源，這種疫病的傳染性並不是很強，找到根源就可以挽救，那傳播疫病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麽，若是我要毀掉這個城市定會選擇傳播能夠大肆感染的那種疫病”

  陸漸離聽後完全不見剛才的揶揄之色，食指輕扣幾案，鳳眸微眯，若有所思。

  而鑰染這時並沒有出聲擾亂他。思忖片刻，琉璃色的瞳孔越來越幽深，像是萬丈深淵，鑰染甚至能感覺的到陸漸離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日光透過簡陋的窗柩照在幾案後的人，俊美的五官猶如神邸降臨。

  “怎麽了”感覺到了殺氣，鑰染小聲問道。

  “或許北野想要毀掉的根本不是潯陽城”陸漸離冷冷吐出幾個字，
  “陸行”

  鑰染也漸漸感出了不對勁，靜靜地觀察，陸行推門而入，

  “相爺有何吩咐”

  陸漸離匆匆的寫了一封信，交給陸行，吩咐道：“加急軍報，一定要親自交到孟奔將軍的手中”。

  陸行通過陸漸離的表情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快速走了出去。鑰染由於坐在對面自然也看到了信裡的內容，震驚的同時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看向陸漸離蹙起的眉頭，鑰染不禁問道：“相爺如何知道北野的目標是潯陽城郊的駐軍？”

  正在沉思的陸漸離回神，又是溫潤如玉， 仿佛剛才那搬凌厲不是他，淡淡回道：

  “潯陽城暗河交錯，典型的魚米之鄉，但是存在著一條特殊的暗河道，泌陽河，這條河水百姓是不可以用的，官府早就下通牒只有城郊駐軍、守軍可以用，但泌陽河水甘冽清甜，河裡魚肉肥美，很多百姓在官府看不到的時候也會偷偷地用，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你來之前我查過城內感染者的情況信息，再加上你剛才的提示，我才想到這些感染者之間的聯系，都是住在泌陽河附近”

  鑰染按捺住內心的波濤洶湧，驚訝於陸漸離的心思竟然如此縝密，僅憑這點蛛絲馬跡就能找到源頭，自己以後在他面前還是小心點為妙，不由得問道
  “咦，相爺竟有過目不忘之本事”

  城中那麽多的感染者，他竟然看完都記得，可不是過目不忘。

  陸漸離卻是笑了，“本相並無過目不忘之本事，只不過是上了心，也就記住了，並不是人人都如督主這般聰慧，大多數都是靠勤學苦練而來的”

  鑰染再一次把十分認真的眼神變成了白眼，不善的開口道：

  “總覺得相爺這話不中聽，別人都是勤學苦練，到我這，我就是小聰明，拿話點咕誰呢，怎麽？還教育我？”

  鑰染萬分聽不得陸漸離這諷刺的話語，同時也驚訝於陸漸離竟然能調查到自己過目不忘，不得不佩服真是手眼通天。

  陸漸離眉眼不由自主的高高揚起，乎十分樂於看見鑰染這小狐狸炸毛的表現，攤攤手，表示並無此意。

  在這種時候，鑰染懶得跟他計較，回歸正題，繼續問道：

  “軍報就算是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過去也來不及了，潯陽城附近有軍隊的再就是封關城了，援軍就算是連日連夜不停的趕路，也需要個十天，何況，封關地處琉璃邊境，軍隊輕易動不得，只是.”

  鑰染不斷思考著，陸漸離也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並無出聲打擾。

  “北野既然想要和親，為什麽又要對南墨下手，豈不是矛盾，不對，這樣快準狠的手段不像是北帝北凌肅的風格，倒像是北戰天的傑作”

  說道此處，鑰染猛地抬頭，看向陸漸離，不知緣由竟有些興奮

  “北野皇室出問題了？北戰天對他老子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