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有家店鋪租賃！”六花進了京城看什麽都稀奇，拉著自家大姐，拖拖拉拉走了好半天才逛了一半的脂粉街，冷不丁就聽到前面青行在喊。

  顧嘉抬頭張望，果然在不遠的地方便見到一間關了門，門前空蕩蕩的的店鋪。

  她是有心在京城開鋪子的，但也明白京城之地寸土寸金，想要尋到合適的鋪面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聽青行突然嚷的一嗓子，驚喜異常。

  關了門的店鋪是臨街旺地上的一棟兩層小樓，遠遠的看上去漆色尚新，之前經營的是首飾，上面的匾額都還沒有摘除。

  “百福軒。”六花聞聲忙跑了過去，奶聲奶氣的念著招牌上面的字，“大姐我沒認錯吧！”念完了還不忘仰頭求個表揚。

  顧嘉笑著點了點頭，“咱家六花進步不小，再多讀些書都能考秀才了。”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點在六花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以前在百花山莊的時候跟著禹老頭讀書，這小家夥不是挨手板就是被罰抄，但效果仍不理想，認的幾個字學三個丟兩個，讀書的積極性也大打折扣。

  現在跟著她出遠門，顧嘉便有意識的引導她學習，從認店鋪招牌到閱讀淺顯的遊記，已經沒什麽障礙了。

  “咦！一看就是個很漂亮的鋪子，為什麽不開了呢？”不等顧嘉出聲，六花自己則歪著小腦袋嘀咕上了。

  顧嘉沒想到六花的心思如此敏銳，這當口她自己也感覺到莫名的怪異。

  這間店鋪無論是遠觀還是近看，都沒有敗落之相，外牆簇新，就連招牌上的油漆都鋥光放亮的，一派興旺之相。

  要不是仔細看，能在匾額上看到一些細小的紋樣奇怪的皴口，她都要以為這間店鋪才花大價錢翻新不久。可好好的一家店為什麽不做了呢？而且從門上貼出來的招租告示上的新鮮墨跡、以及門口乾淨到纖塵不染的樣子可以看出，店家搬走肯定不超過一天。

  能讓一個經營得正好的鋪子一夕之間關門閉戶，想必原因不會簡單。

  就在顧嘉暗自琢磨的時候，青行已經與人搭上話了。

  “……要看就進去看。”那人邊說著邊去推百福軒的大門，上好的原木色的木門應聲而開。

  這人還真是這家店的主人？
  顧嘉有些驚訝的掃了一眼，滿心疑惑。

  原本在她的心裡，對店主人有種先入為主的認知，但顯然面前的這個人與她想像的不符。

  能在京城擁這麽大一棟產業的主人，怎麽著也應該算事業有成，不說年紀一大把，至少也應該是沉穩的中年人形象吧，而眼前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少年。

  而且這個少年的衣著樸素，身形也太孱弱了些，滿身書衣意氣，說是井京趕考的舉子還比較能令人信服。

  “或許是低調的富家子弟？”顧嘉雖然覺得此人給她的感覺有些違和，但需要租賃一間店鋪的迫切心情還是隱隱的佔據了上心，自發的尋找借口說服自己。

  六扇原木大門被一氣推開，外面明媚的陽光便突如其然的湧了進來，顧嘉的眼睛還來不及適應屋裡的陰暗便光芒大盛，屋裡金光燦燦。

  單單只看過店鋪的外表，顧嘉就足以對上任店主的離去因由表示質疑，現在再看了店裡，她便只能用百思不得其解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屋子裡的陳設像是被人專門收拾過一般，乾淨、整潔！完全看不出倉惶退場的頹廢。

  除了櫥窗裡的物品不見之外，其余什麽都沒有改變。

  這家店之前是首飾鋪子，無論是格局還是擺設都精致周到，與脂粉店的裝飾並不衝突。若是顧嘉現在把它租下來，只需要更換一個招牌，再把貨物填充進櫃台裡，立馬就可以開門營業！
  這世上會有這麽巧的好事？
  “……你們看看我家這鋪子，看看這位置！尋遍京城也找不出比這裡更好的了。我跟你們說，這也是你們的運氣好，要不是我家老爺外放，家裡又人手不濟，這麽好的鋪子又怎麽會往外租賃？”

  “看看這木料，全都是上好的，每年都請了專門的師傅修繕，光這個維護費都得上百兩銀子……”書生已經開始滔滔不絕的推銷起來。

  只是看似與青行喋喋不休，但那目光卻時不時的瞥向顧嘉，眉眼裡似是非常的好奇。

  有好幾次顧嘉捕捉到他的目光再望過去的時候，他又飛快的轉移了視線，有些躲閃的味道。

  顧嘉使勁的想了想，都沒想到有關這人的半點記憶，她很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與他面見。

  不過這間店鋪若說能令顧嘉困惑的地方，怕也只有這點了。書生的解說並沒有什麽問題，他只是主人家裡的仆從，代為打理，衣著氣質不符也正常。

  店主外任帶不走產業，更舍不得變現，在沒有人手經營的情況下租賃出去也是妥帖的辦法，但顧嘉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事情似乎順利得出奇了點。

  偏又說不上來有什麽確鑿的證據，僅僅是直覺。

  這樣她便不方便與青行說什麽，便隻站在一邊任由青行與他交涉。

  偏青行這人最擅長的事情是打架，對與人交際根本沒什麽耐心，她見顧嘉一言不發，便隻好硬著皮頭頂著，但最多也只在書生吹噓的時候應景的嗯哼兩聲，冷場一度有些冷。

  等幾人從樓上看到樓下，從裝潢談到用材，書生似乎也有些詞窮了。

  “租金多少？”得到顧嘉的暗示，青行終於惜字如金的出聲了。

  書生似乎松了口氣，把單薄的身子挺直了道：“每月五百兩，你們不妨去打聽打聽，再沒有比這更公道的價了。”

  青行聽後一言不發不置可否，租金多少這個話題她是真的一無所知，這從來就不是她操心的問題。

  倒是顧嘉倒吸了口冷氣，“這也太貴了吧！”

  盡管她一早就做了京城居大不易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書生這個五百兩給驚著了。

  要知道她從南山村一路走過來，一直在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對南北的物價便都一清二楚，五百兩是個什麽概念？
  上好的精米足足可以買七萬多斤，雲州府的店鋪可以租十來間了！而到了京城，卻只能租到這麽一間小鋪面，而且對方還是用你撿了大便宜似的口吻，輕飄飄的說出來的。

  那書生估計沒料到顧嘉會突然出聲，“實在嫌貴其實也可以便宜一點……”

  顧嘉：“！！”

  這是遇上什麽神仙好人了？客人還沒有開始講價呢，店家就自動往下降了？
  “我，我就覺得二位可能是剛到京城吧？不清楚行情，手頭不便也是常有的事，要不我再降十兩？四百九十兩不能再少了，我這也是為主人家辦事，你們也別為難我。”書生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救。

  顧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剛才那個書生答應便宜一點時，眼神中帶了慌亂，好似生怕她們不租一樣，而且就在書生說可以便宜一點時，樓上似乎有什麽倒地的輕微聲響，更像是有人在提示什麽。

  她疑惑的抬了抬頭，樓上剛才她們都看過了，上面並不存在什麽人啊。

  能瞞過自己耳目的人可不多，而這裡應該就有一個！
  這樣就有些好玩了啊。

  是黑店？顧嘉內心漸生起逗弄的心思，不過很快又打消了念頭。

  京城之地臥虎藏龍，弄不好就會惹上一連串的麻煩，她與青行初來乍道，而且又急著賺錢，還是少惹事吧。

  “你猜得很對，我們剛上京城，開鋪子的事也還不急，不如等等再說吧。”顧嘉白了書生一眼，牽了六花轉身就走。

  青行無所謂，冷著臉也不再多發一言。

  到了談價錢的關鍵時候，書生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詞，好巧不巧的被顧嘉一句太貴了全給攪和了。

  “這就是你說的沒問題？！”書生看著兩大一小遠去的背景還在愣神，他到這會兒都沒想明白，為什麽談得好好的，對方突然就走人了，從樓梯上有人下來，責問裡透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哥，親哥，你說我哪裡漏餡兒了啊？”

  “符茗你這個豬腦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咱們夫人精明得很，一切都不可操之過急，你這根木頭倒好，一開口就主動給人降價，有你這麽做生意的嗎？智囊？智囊！”

  來人正是薛勇，他早早就潛伏在了百福軒的屋頂，一直關注著顧嘉一行人的動向，精心準備了好些天的局，沒料到這麽快便被拆穿了！

  他這會兒更頭痛的是接下來要怎麽辦。

  以夫人的性子，現在算是‘打草驚蛇’了，再想讓她按照自己的套路走，那肯定是千難萬難。沒能幫上忙，西郊大營再走一遭？
  一想到那一個多月的悲慘生活，薛勇使勁的搖了搖頭，“快想，趕緊的想，一定要讓夫人接受咱們準備的店鋪！”

  符茗也是滿腹委屈，他又沒做過生意，哪裡知道要如何與生意人打交道啊？其實他也沒想漏餡兒的啊，誰能料到夫人那麽沉得住氣。

  自從進了屋子，一直默不作聲，他一個人這獨角戲都唱不下去了啊。突然一開口嫌貴，他心裡這不是沒底不是？

  “不對！我剛才把紕漏都已經當場圓回來了的，是不是你暴露了？我記得夫人當時抬頭朝樓上望了一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