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有什麽隱患?”看到銀票的心情固然不錯,但顧嘉很快冷靜下來,眉頭緊蹙,絲毫輕松不起來。
雖然分開了的州府地形圖並不在官府的管制范圍之內,不過那只是沒有先例可尋,如今張召他們的做法完全是投機取巧,說不定就惹上麻煩,而且販賣地圖的利潤頗豐,難免觸動別人的蛋糕,引人眼紅嫉妒。
“這個東家盡管放心!”張召正為自己的先斬後奏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釋道:“地圖隻賣給了鴻興居的東家,他說好不外傳的,而且我也留了個心眼,隻賣了四張圖出去,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張召看了顧嘉的神色,也開始有些忐忑,有些自責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些不妥。
當時考慮的確實是少了點。不過這都是因為東家把地圖丟給他的時候太過隨意,讓他驚喜之後便忽略了這些精準地圖可能引發的驚駭。
“這是字據,鴻興居的東家白字黑字的打了保票,保證不會牽連出我們的。”越想越覺得自己魯莽了,張召有些手忙腳亂的掏出一張紙來擺在顧嘉的面前。
那是一張借據說明,詳細的說明了某日某時從張召的手裡借閱並臨摹了哪幾份地圖,僅做內部使用,絕不謀利。
從態度上看來確實是相當有誠意了。
即便將來地圖流傳於市面,有了這份證明,也能很大程度洗清地圖從張召手裡流傳出去的罪責,風險轉移了很大一部分到鴻興居的頭上。
從對方大包大攬的情形來看,對方肯定有深厚的背景,不懼官府的追究。
“這賣地圖的生意再不能做了。”顧嘉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但還是第一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這事鴻興居能不能賺錢是他們的本事,顧嘉覺得自己這幾個人都摻和不起,這點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隻慶幸留給張召的地圖本就不全,而張召還不算太蠢,賣給鴻興居的也只有四幅圖紙。
在這個信息完全不透明的時代,顧嘉手裡的清晰版地圖算得上大靖國的絕密資料,若是為敵國所用,那戰場上像故布迷陣這類靠地理環境迷惑對手的計謀都將失去作用。
兩軍對擂之時大靖國的下場可想而知!
雖然顧嘉賺銀子的心無比強烈,但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能保持理智的,以生靈塗炭為代價的方式完全不在她的選擇范圍之內。
這會兒她只希望流傳出去的四幅地圖鴻興居當真僅僅用於自家擴展生意之用,不會鬧出什麽大問題來。
張召的喜悅在經過顧嘉的分析之後,也瞬間蕩然無存,“那我現在就把銀子給鴻興居退回去,把地圖拿回來!”
“你也不必如此。”事已至此,著急也沒用了啊,地圖都已經被鴻興居拿去好幾天了,人家該臨摹的都臨摹出來了,手腳再快點,說不定都已經流傳出去了,現在再把銀子給退回去,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顧嘉又不是傻子。
“或許事情並不是咱們想像的這樣,人家是真的只是自用呢?好在也沒幾幅圖,又沒有咱們收銀子賣圖的證據,要查也查不到咱們頭上。”
到頭來還是顧嘉的安撫才令他才安靜下來,“不過往後再做什麽,你還是先跟我說一聲吧。”
“一定,一定!”光這一次張召就已經被嚇得夠嗆了,哪裡還敢有下次?
說起來還是自己的見識不夠。
以前隻一門心思的習武,哪裡會想到外面的事有這麽多彎彎繞繞?再說這事也是巧合。
當時顧嘉留給他圖紙,只是供他走鏢參考的,誰知道那天拿出來看的時候就被鴻興居的東家給瞄見了?
一萬兩千兩銀子賣四幅圖,價錢開出來的時候張召只顧得興奮了。他知道自己東家想在京城開鋪子,投了不少的銀子進去,他這頭又要展開鏢行的生意,還沒有任何進項,心中正著急。
想到這一萬兩千兩銀子能救急,他當時頭腦一熱就拿了主意,誰知道背後說不定還有這麽多的麻煩?
“東家,鴻興居為人還是不錯的,這兩天幫咱們鏢行介紹了好幾單送貨出城的生意,想必也會信守諾言。”
僅憑著這個就判斷別人是不是君子,顧嘉有些為張召的智商著急,不過見他已經很自責了,也不好再說他什麽,隻一再的強調往後別擅自拿主意,又商量了下鏢行的生意,這才讓他走了。
好在張召別的不行,但說起經營鏢行來卻還頭頭是道,把手下的兄弟也管束得很好。
想著自己這幾天光圍著衛家的事轉了,對張召疏忽才埋下隱患,還真不好苛責什麽,隻期盼衛矛進宮能順順利利,盡快讓她把點妝閣開張經營起來。
送走了張召再回到餐桌上,發現韋瑜她們都沒有吃多少,都在豎著耳朵等消息,忙解釋張召過來是因為鏢行接到生意賺了銀子的事,大家這才齊齊放心。
飯後幾個人還在院裡散步消食,衛家的大門再次被敲響了。
“會不會是衛公子回來了?”敲門聲不急不緩,韋瑜這隻驚弓之鳥也淡定了很多。
青行搶先一步走到顧嘉的前面,直接把門給拉開了。
隨著門縫的擴大,門口一角紫黑的衣袍慢慢顯露出來。
“咦,你們是誰?”接著門口擠進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垂髫小孩來,目光在院中一眾人的臉上好奇的打量。
“良薑,不得無禮!”隨後一聲渾厚的斥責,是後面紫黑衣袍老者。
青行還站在門口,扭頭看向顧嘉,而手卻還扶著門蓄勢待發,若是顧嘉一聲令下,估計剛踏進門檻的老者就要倒飛出去了。
“青行!”顧嘉忙喚了她一聲。
這個老者雖然看著面生,但她已經猜出了是誰。
上回帶著衛矛夜探刑部大牢雖然只看到一個佝僂的背影,但面前老者展現出來的從容氣勢卻一般無二,顯然是衛家的正經主人回來了。
“可是衛醫聖回來了?”顧嘉隻愣了一下便明白過來,“快請進!”
那老者同樣盯著顧嘉打量,“想必這位便是顧姑娘了,多謝對愚孫的照拂。”不等顧嘉回應,衛醫聖竟然隔空對顧嘉頷首施了一禮。
“天啦,是衛醫聖?真的是醫聖?”這邊顧嘉還在回禮,韋瑜卻已經興奮難抑,激動得在顧嘉的身邊只差沒跳起來,跟她前世見過的追星女孩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醫聖客氣!”
“這醫聖都回來了,是不是說——衛家沒事了?”看著衛醫聖在小童的攙扶下進門來了,韋瑜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關鍵之處。
“哼!那小子總算沒吃白飯,放心這回還死不了。”剛進門時雖然雞皮鶴發卻還帶著幾分仙氣的老醫聖提到衛矛突然神色一變,罵罵咧咧跟鄉間對子孫恨鐵不成鋼的糟老頭毫無二致起來。
“吃啥啥沒夠,幹嘛嘛不行……”
“你說他癡長這麽大,怎麽就一點事都辦不好?”
說得興起了乾脆拂開童子攙扶的手,叉了腰跟顧嘉細數起衛矛的不是來,“一個簡單的配伍教了幾次都弄不明白,還非害得姑娘陪他冒險,巴巴的去問……”
“那個,衛爺爺先別激動,快進來休息休息吧?可吃過午飯了?”顧嘉一看這情形,再說下去非得把她夜探刑部大牢的事都說出來了,忙打斷他的話。
“狗屁醫聖,爺爺好,就叫爺爺好!還是小丫頭懂事貼心!你這一問我倒想起來了,可不還沒吃午飯嗎,家裡可有吃的?弄點來,隨便什麽都好!”
剛剛還數落自己孫子的衛醫聖畫風再變,整個人都慈祥起來,說到吃的皺巴巴的臉硬生生笑出一朵花來。
韋瑜一頓,剛才她已經很崇敬的稱呼醫聖打招呼了,可惜人家連個正眼都沒給她,敢情是嫌棄醫聖這個稱呼?
顧嘉則看著這老頭哭笑不得。
說好的從容氣勢呢,好歹也是被人崇拜著的醫聖,咱能有點偶像包袱嗎?這還成了千人千面的存在?
她問吃過了沒,真的只是為了轉移話題隨便打個招呼啊,哪知道人家堂堂醫聖竟然這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
“東家我去吧。”青行適時的出現解圍。
剛吃下肚的火鍋就是顧嘉親自動手的手筆,吃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肚子還撐著又要下廚,她還真的聞著味兒都膩,沒什麽心情。
“不,不,就丫頭去吧,我可聽說丫頭的手藝了得。”
!!
本還覺得這老頭是個性格直爽的,誰知人家貌似根本就不知道客氣是何物,還點上廚師了?
還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衛矛這家夥是進宮給皇帝看病去了是吧,虧得她還跟著在這裡提心吊膽,敢情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就連她做飯好吃的話題爺孫倆都經過探討交流了?
“嘉嘉我給你打下手!”韋瑜絲毫沒感覺自己被偶像區別對待,巴巴的過來拉顧嘉的衣袖,生怕被拒絕。
“嗯,這也是個好的。”受到衛醫聖當面誇獎,韋瑜的小臉難得的羞怯起來,紅通通像熟透了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