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第一次直面殺戮的血腥，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前一刻還沉浸在夏日午後平安安詳中的小城，下一刻就變成了人間煉獄，烏煙從城門口升起，再一路蔓延，像是能吞噬人的怪獸，張著可怕的大嘴，一下就遮天敝日起來，包裹住了整座城池。

  哭喊聲、哀嚎聲伴著西夷人的鐵騎，呼嘯而來。

  顧嘉呆楞楞的，仿佛失去了知覺，就像旁觀著一出與己無關的電影，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就在眨眼之前，一個騎著高頭大馬，面目猙獰全副武裝的西夷武士揮動了手裡泛著銀光的彎刀，攔腰嶄斷了一個婦人的身體，來不及呻吟一聲鮮紅的血便飛濺起來，澆了那個西夷人一頭一臉。

  頂著一臉猩紅的西夷人張大了嘴，發出嗬嗬的怪笑，面容極度扭曲著，渾身亢奮似乎極享受這鮮血的洗禮。

  畫面極清晰，清晰到顧嘉能看清那人臉上的表情，還有已經斷成兩截婦人仍抽搐的身體。

  “大花——”顧嘉能聽到有人在呼叫她，可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挪動不得分毫。

  至到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下巴磕在地上鑽心的疼痛才終於讓她回神。“你不要命了！”

  剛才拉了她一把的人是蕭氏，她推攮著程軒、二花還有自己。

  顧嘉意識到極度的危險，本能開始蘇複，飛快的跟著蕭氏進了屋，再轉到後房，看著蕭氏變魔術似的掀開廚房裡的一口大陶缸，露出一個幽黑的大洞。

  “快，進去！”蕭氏不由分說直接把程軒推了進去。

  “娘，你先進……”

  洞口隻留下程軒的余音，緊接著二花也被她推進去了。

  “快點！”第三個被推進洞的是顧嘉，蕭氏沒有留給她觀察和思考的時間，下一刻她就一頭倒裁進洞裡了。

  “娘……”程軒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洞裡便迅速的黑了下來，洞口被什麽遮蓋住了！
  “舅娘！”

  二花和顧嘉同時出聲，也不知道蕭氏聽到了沒有，外面再沒任何動靜。

  “不行，我娘還沒進來！”程軒雖然已經是秀才，卻只不過是個十四歲還不到的孩子，根本沒辦法保持冷靜，說話已經帶上了哭腔。

  “你好好的待著，照顧好二花，我去把你娘拉回來！”

  顧嘉已經明白過來，這個地下洞穴並不大，能容下的人最大限度也只有三人，顯然之前並沒有預留她的位置，蕭氏把躲藏的機會讓給了她！
  雖然她知道自己真要暴露在了西夷的鐵騎下，活命的機會也不大，但好歹要比蕭氏好點，再說她如果什麽也不做，根本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別人舍命為她換來的生存機會。

  “大姐……”二花緊緊的揪著她的衣角，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從衣角處傳來的顫抖仍然讓顧嘉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害怕。

  “沒事，你跟軒哥兒不要出聲，我一定會回來的！”

  恐懼是種很奇怪的情緒，一種是事先怕，一種是事後怕，當真正處於危險之中時，很少還能顧及到。

  顧嘉現在就是這種情況，本能指使著她行動，腦子裡什麽也來不及想。

  才出洞口，就有滾滾的熱浪侵襲過來，空氣熱得像著了火。已經不見蕭氏的蹤影，顧嘉輕巧的跳出來又再次把洞口偽裝複原。

  外面到處一片呼嚎，每一聲都像催命的號角，顧嘉強壓下內心的害怕，小心翼翼的從後院繞到前堂，很快，她就看到了蕭氏單薄的身影。

  她正拚了命的往外奔逃，而就在她的後面緊跟著一個殺紅了眼的西夷人！
  其實顧嘉的腦海中並沒有西夷人的相貌記憶，但傳塞滿了很多西夷人的傳說。傳說他們就生活在南山以西，個個人高馬大，吃人肉喝人血，見人就殺野蠻凶橫，老一輩喜歡把他們當成小兒的睡前流傳下來，起到小兒止啼的作用。

  只是西夷人進犯的事件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現在隻存在於故事裡了。

  但現在看到藤甲覆身，凶神惡煞的高大男人，顧嘉仍然很自然的就知道他們是西夷人，一點懸念都沒有。

  顧嘉不知道這個西夷人是什麽時候流竄過來的，他並沒有乘騎高頭大馬，手執一柄彎刀哈哈大笑著追逐著蕭氏，瞧他不緊不慢的樣子，仿佛蕭氏已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只不過還想貓戲老鼠般的逗弄罷了。

  顧嘉能感覺到蕭氏的絕望，她盡力的奔逃，想要遠遠的離了自家的茅屋，把這個危險的暴徒引離幾個孩子的藏身之處，但那個西夷人總能在最後的關頭擋住她的去路，把她圈在屋子附近，且包圍圈正一步一步的緊縮。

  “哈哈哈……你逃啊，快逃啊，看能不能逃出老子的手掌心！”暴徒看著始終難以掙脫自己掌控的可憐蟲心情大好，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話得意忘形。

  “你這娘們兒長得好看，老子喜歡！”蕭氏的弱小無助一下就激起了暴徒的欲念，他終於耗光了所有的耐心，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藤甲和衣衫，露出黝黑精壯的胸膛來，“快過來，把老子伺候舒坦了說不定給你一個痛快。”

  面對死亡的危機時蕭氏的神情尚算鎮定，但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那暴徒淫邪的目光和舉止讓她崩潰，對方的高大蠻橫壓抑得她毫無還手之力。

  在這個暴徒的面前，她就只是一隻待宰的羔羊，連自尋短見都做不到！

  “刺啦~”那暴徒隻一揮手，蕭氏身上的衣衫就被撕開了一大塊，在他強橫的武力值下，蕭氏根本就只是一團能任他搓扁揉圓的麵團！
  此時蕭氏已經面如死灰，目光黯然，而藏身在牆後伺機尋找殺機的顧嘉又何嘗心裡好受？
  前世在電影裡也看到過類似的鏡頭，雖然也讓她看得對施暴者義憤填膺，但都沒有目睹現場來得更震撼心靈。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弱肉強食’這個成語。

  人性放縱到極致的殺戮、野蠻是文明的倒退，而造成這一切的背後卻是得利階層的野心、貪婪，可以說一群人的苦難成就了另一群人的狂歡！
  顧嘉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渴望變強，變得更強，強到能保護自己，和能為自己舍命的人！阿九留給她的匕首已經出鞘，握著匕首的手因太過用力而有些發白。

  暴徒的施暴肆無忌憚，也正好給了顧嘉機會，就在他的手再次撕扯向蕭氏的衣服時，她動了！

  顧嘉把經過系統加成後的身體素質被壓榨到了極致，猛的彈跳起來迸發出最強而有力的一擊！顧嘉知道自己與這個西夷男人之間實力的天差地別，她能做的只有一擊即中，不然今天就是她跟蕭氏的死期，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只見白光一閃，那把匕首的發刃已經全數沒入到了那個西夷人的身體裡。

  突然如其來的疼痛讓那個瘋爆的西夷人隻來得及抬了下頭，然後又低下來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的前胸，那裡有一隻纖細得幾乎一掐就能斷的小手，此刻卻緊緊的握著匕首的木柄，利刃已經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很快，很準，也夠狠！
  顧嘉非常感謝前世的自己，曾在閑睱時認真的學過人體結構。

  西夷人的身體撲通倒地，抽搐了幾下終於再無生息。

  “舅娘？”可顧嘉還來不及放松，神經又緊繃起來，隨著西夷人倒下的還有蕭氏。

  顧嘉開始還隻當她是劫後重生的放松造成的脫力，可扶了一把後整個人的神情都變了。

  蕭氏先前就受了很嚴重的傷！

  她腹部的衣服濡濕，顧嘉扶過去的手沾染了一手猩紅，那是血！

  “舅娘，你撐住，你一定要撐住！我現在把你扶到屋裡去，我給你包扎止血，你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顧嘉手忙腳亂，語無倫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麽。

  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蕭氏死了！
  蕭氏身上穿著深色的衣服，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看出來她受了傷，現在看清了，才覺得嚇人。隻揭開了衣服，就見血如泉湧般的從傷口處湧出來，傷口之大，超出了顧嘉的認知。

  蕭氏的肚子被利刃劃破，腸子都流了出來！可剛才她卻還在那麽努力的想要引開那個西夷暴徒，留給她、二花和程軒有限的安全！
  “別……別費事了，你怎麽出來了，快，快進洞裡躲著去！”蕭氏的語氣還是那麽嚴厲。

  “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顧嘉很想捂住那個正流血的傷口，把腸子往肚子裡面塞，她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懊惱，怎麽自己就這麽沒用呢！

  “我把軒哥兒交給你了，你……你要照顧好他！”蕭氏的生命在飛快的流逝，已經虛弱得連話都說不連貫了，但她的眼睛卻灼灼的盯著顧嘉。

  顧嘉從中讀出了濃濃的不舍、擔心，還有焦灼。剛才殺人都沒能讓她有過多的情緒，現在眼淚卻一下就流了出來。“舅娘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軒哥兒的！”

  “好，快走！”蕭氏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猛的推了顧嘉一把，自己則力竭的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