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知?朕看你可什麽都知道!喜公公,去請燕府,請劉氏姨娘。朕倒要瞧瞧,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喜公公領了命,拿著聖旨就走出了大殿,海蘭憐再傻,也知道此事與燕茗瀾脫不了乾系,她緊緊的握著腰間佩戴的鞭子,眼圈憋的通紅。
這燕茗瀾,果然是個禍害!妖女!
沒過一會兒,劉姨娘就被幾個侍衛帶了上來,朝堂之上,這劉姨娘顯得十分的慌亂,又膽怯,顯的很是小家子氣。
面對聖上威嚴,劉姨娘立即害怕的跪在了地上,皇上卻像瞧不見她一般,將厚厚的一摞證據直接劈頭蓋臉的甩在了海老爺臉上,掉落在地。
海老爺手足無措的撿起了地上的一張張紙,頓時臉色煞白,整個人都在發抖,難以置信的看著這證據,說不出話來。
“如何?海將軍,還有何話要說?”
燕茗瀾雖是不知皇上到底準備了什麽證據,可從海老爺的反應上可以看出,這東西,十分的有分量。
“罷了,海愛卿。你這一生征戰沙場,就連海家的兒女,個個都是勇猛之輩,也算是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朕免了你的死罪。”
眼看著海老爺此時的意志就要崩塌瓦解,皇上說起了對海老爺的處置,還不忘凸顯他的仁慈,聽著如同要賞賜海老爺一般。
說著,皇上輕歎了口氣,繼續說:“可不處置你,朕難以平民憤!難以正朝綱!朕今日便革了你的官職,至於海將軍,貶為兵長,若日後真有那個本事,朕再複了你的官職,至於這兵權……朕要全部收回。你可有異議?”
自古薄情,果然還是要屬帝王家。
此事繞到最後,果然是離不開兵權。
海老爺的脊梁都直不起來了,一瞬間滄老了幾十歲,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臣……沒有異議,這,臣也到了該告老還鄉的年紀,又豈能留戀沙場。”
皇上當即一道聖旨,革了海老爺的官職,又貶了海蘭憐的官,雖說剛才問了一聲海老爺可有異議,可這態度顯然是不容置否的。
這朝堂之上,也無一人敢給海老爺開脫,生怕惹禍上身。
“至於劉氏你……”
劉姨娘聽到皇上叫了她,朝著皇上連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滲出了絲絲的血跡,像是有著無盡的冤屈,等著訴請。
“皇上!民婦根本不知究竟是何事,豈會與此事有所牽連?這……若真要說,民婦倒是被海夫人求過幫忙打探燕官家的消息!可民婦雖是燕官家的姨娘,但也是將燕官家當作了自己所出,怎麽會害她?皇上聖明啊!”
話音剛落,劉姨娘就又不痛不癢的磕了幾個頭,像是撒起潑了似的,一邊哭喊冤枉,一邊拍著地板,這心底裡的冤屈,怕是數不清了。
燕茗瀾也不知該說自己這姨娘是傻還是聰明,朝堂之上,豈容她如此大鬧?可剛還準備處置劉姨娘的皇上,顯然是吃了這套,抑或說一個沒腦子的婦人,對皇上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何須費力處置。
“既然如此,劉氏就先退下吧!”
“你這個卑賤的女人!怪不得一輩子只能當個賤妾!”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過去,說話之人正是海蘭憐。
海蘭憐手持皮鞭,走到了殿前,輕蔑的看了一眼剛露出了些笑容的劉姨娘,就朝劉姨娘抽了一鞭子。
顯然是因為怒到極致,失了分寸,這一鞭抽偏了,結結實實的挨到了劉姨娘身邊的地上,格外的響。
劉姨娘哪受過這樣的驚嚇,連滾帶爬的就爬到了燕茗瀾的腳下,抱住了燕茗瀾的小腿,尋求著燕茗瀾的庇佑。
一時之間,燕茗瀾還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又是一鞭子下去,這次可沒抽歪,劉姨娘“哎呦”一聲,就哭喊出來,燕茗瀾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生怕海蘭憐誤傷了自己。
這一鞭子,抽的劉姨娘是皮開肉綻的,大腿上的布料也裂開了一條,頓時染上了血,實在是觸目驚心。
誰也沒曾想海蘭憐竟如此大膽,朝堂之上竟也敢惹是生非,侍衛也沒反應過來,慢了兩拍,這才上前擒住了盛怒的海蘭憐。
哪知海蘭憐絲毫未曾安分,在侍衛的擒拿之下,還奮力的掙扎著,不痛不癢揮舞手中的鞭子,向劉姨娘嘶吼,像是瘋魔了。
“賤人!明明是你出的主意,竟然還敢誣陷我的娘親!賤人!”
劉姨娘嚇得半死,低聲的嗚咽著,還真有幾分像是個可憐的。
“看來令千金是對朕的處置有所異議。”
“不……並,並沒有!是臣過於溺愛小女,教壞了她!臣回去以後,一定嚴加管教!請皇上寬恕!”
說的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海老爺現在不只跪在地上,甚至是朝著皇上磕了個頭。
“小女毫無心機,做事冒失,並不適合留在朝堂,還請皇上革了小女的官職,隨我一起回老家過安生日子!”
皇上的眼底剛有幾分動容,就被海老爺這幾句話說的消散了。替皇上做決定,這可真是觸了皇上的底線,燕茗瀾縱是在一旁看著,都替海老爺捏了把汗。
可這自作自受的事,又能怪誰?
皇上單是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海老爺,更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哦?你可真是糊塗,這大鬧朝堂,豈是革了官職就能解決的?朕要取了令千金的性命,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對不對?”
海老爺的心跳都要停滯了,哪還顧得上面子,連連磕頭求著殿上之人的寬恕,淌下來的眼淚能有珍珠大,這一身的傲骨,竟也這麽折斷了。
“臣知道,可臣只有憐兒一個女兒,若皇上定要取憐兒的性命,還請念在海家為翡月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
見了此等景象,燕茗瀾不禁有些背後發涼,曾經風光無限的海家,為天家人世世代代的拋頭顱灑熱血,到如今,礙了皇上的眼,也不過是枚棄子。
天家人的血,是從骨子裡涼透了。
“讓臣替憐兒受死!”
這話語擲地有聲,讓人聽了不免嗓間有些發酸,海老爺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架在了脖子上,一副要血濺朝堂之上的架勢。
海蘭憐拚命在侍衛手中掙扎,急得眼淚止不住的流著,像是崩潰了,用嘶啞的嗓音喊著爹。
這是何其的落魄。
皇上輕歎了口氣,大抵還是念及了海老爺多年的交情,擺了擺手,立即有一名錦衣侍衛上前要奪下海老爺手中的佩劍。
“當啷”的一聲,佩劍掉在了地上,海老爺整個人也像失了神似的。
“海愛卿,朕念及海家數代為翡月國立下的功勞,免了你與令千金的死罪。從此以後,海家世世代代,皆不可如朝從政!”
一道聖旨當即立下,海蘭憐官職被革,海家算上下人上上下下三百八十一口人,皆被貶為平民。
剛才還在掙扎的海蘭憐撲通的一聲癱坐在了地上,最後與海老爺一同,被人攙扶出了大殿。
“有事啟奏,無事便退朝吧。”
皇上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眼眶,諸位朝臣也很識相的紛紛退下,但凡是個識趣的人,都不會挑著皇上龍顏大怒的時候上奏。
燕茗瀾剛要走出大殿,就聽著身後傳來了皇上的聲音:“燕愛卿,你留下,朕有話要與你說。”
這話可嚇的燕茗瀾冷汗直流,海老爺這事與她脫不了乾系,莫不是皇上將她也視作了眼中刺?
遲鈍了許久,燕茗瀾才緩緩的轉過身,向皇上行了個禮,應了一聲。
“燕愛卿,到朕身邊來吧。”
“是。”
朝臣散盡之後,皇上的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這落寞,與熱鬧過後的失落有幾分的相似。坐上這位置的人,又有幾人是不孤獨的?
皇上打量了幾眼始終緊繃著精神的燕茗瀾,問:“燕愛卿對此事,是何看法?日後又有何打算?”
“臣……並無任何打算,隻想踏踏實實,做好分內之事。”
聽了燕茗瀾的話,皇上非但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是有些惆悵的歎了口氣,過了許久,才像不經意似的說道:“朕貴為天子,一國君主,最後竟無一人可信。”
“午夜夢回,朕夢到的,是手足兄弟帶血的面孔,控訴著朕的所作所為,為了做到這個位置,不擇手段。白日裡,朕要日日防范所有人,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坐上這個位置,並沒有看起來的那般風光。”
“可這權利,真是誘人至極……朕愧對於所學的詩書禮法。”
見燕茗瀾始終不吭聲,皇上便覺得是他說的太多了,殊不知燕茗瀾此時正以為皇上在試探她,以便拿捏她的把柄,所以時刻不敢出聲。
而皇上此時也失了興致,打發著燕茗瀾離去,燕茗瀾微微俯身行了個禮,就告了退。
燕茗瀾剛剛踏出大殿的殿門,皇上就倚靠在了龍椅之上,自嘲般的笑了起來。
當真是落寞至極。
而被攙扶出了大殿的海老爺,整個人呆傻的坐在了地上,在家中的海夫人聽了信,便派著下人來接父女二人回府。
海蘭憐一腔的委屈,無處發泄,用力打開了攙扶的婢女的手,揚長而去。
那婢女生怕再鬧出什麽事,便幾步小跑的追上了海蘭憐的步伐,十分急迫的問道:“小姐!你這是去哪?您可,可不能再出事啦!老爺都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