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出來，外面已是華燈初上。

  京都除皇城中心實行宵禁，邊沿地方卻是夜市連著早市，十分的熱鬧。杜牧的那首很有名的古詩，“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描寫的便是這夜市盛況。

  經過一番休息，好不容易又恢復了一些體力的鳳凰便又被李泰拉著去逛夜市了。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天生對零嘴什麽特別沒抵抗力，明明剛剛才吃過晚飯，可待看到街市上的各種風味小吃時，李泰又是一陣口水滴答。

  “公主，公主，我們去買那個吃好不好？”李泰東張西望了一陣後，忽然指著一個推著小車賣蒸餅的攤子對鳳凰喊道。

  鳳凰自然不忍拂逆他，點頭同意了。

  那攤子人挺多，鳳凰站在後面瞧了下，便見那餅扁圓，切成一塊塊三角形大小，餅中間包著果肉、蔬菜、糖、紅棗等東西，聞著十分的香甜，即便吃過飯的鳳凰聞著都有些垂涎。因為是蒸餅是現成的，很快便排到了鳳凰等人。

  “要四個。”鳳凰對那賣蒸餅的小老頭道。

  小老頭唉了一聲，利索的用紙包給鳳凰包了四份。

  付了錢，鳳凰和李泰一人拿了兩份。李泰不解的抬頭，“公主，我們幹嘛要買這麽多？哥哥和駙馬哥哥都不會吃這個東西的。”

  因為不願意和一堆孩子女人擠，所以剛剛鳳凰和李泰買蒸餅的時候，皇北天和李慕是在一旁的一個簷子下等他們的。

  “那可未必哦，”對於李泰的不解，鳳凰卻是詭秘一笑。

  兩人走到皇北天李慕那邊。鳳凰直接便將給皇北天買的那塊蒸餅遞到了皇北天嘴邊，笑眯眯道，“我特地給你買的，嘗嘗看。”

  皇北天聞言有些為難的蹙了下眉，本想拒絕，垂眼又看到女子望著他的眼眸黑晶晶的，倒映著娉娉婷婷的燈火，心頭不由又是一軟，張嘴便順從地咬了一口。

  鳳凰眸中的笑意益盛，幾乎要滿溢而出，“好不好吃？”

  皇北天看著她的笑臉，隻覺心頭都要化開了，哪裡注意自己剛剛吃了什麽，隻配合著點了點頭。

  李慕在一旁看他們這含情脈脈的模樣有些扎眼，不由冷嗤道，“兩個大人吃這種小孩兒吃的零嘴就不覺得丟人麽？”

  鳳凰聽著他微酸的口氣有些想笑，好歹忍住了，將皇北天的那份塞進皇北天的手裡，又順手從李泰手中抽過李慕那份，遞到李慕面前道，“嘗嘗看，味道真的很不錯的。”

  李慕臉上的諷色一頓，低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蒸餅，半晌沒動。

  “嘗嘗看。”鳳凰將手又往他面前伸了伸，催促道。

  李慕這才回神一般的撩起眼，卻是挑唇一笑，“你這差別待遇會不會太大了一些？給他是送到嘴邊，給我就這麽直戳戳的往面前一戳？”

  “我是她的夫君，你又是她的誰？”皇北天卻是於一旁冷冷道，他說著伸了手去拉鳳凰的胳膊，“凰兒，他不吃算了，我來幫你吃掉。”

  “誰說我不吃！”卻還未將鳳凰拿著蒸餅的手完全拉過來，便被李慕一把給劫了去。李慕橫了皇北天一眼，略帶得意地將那搶到手的蒸餅在皇北天眼前晃了晃，這才張嘴咬了一口，卻是立時面上一綠，半晌才勉強咽下去，痛苦呻吟道，“怎麽這麽甜！”

  “不會啊，”鳳凰聞言也咬了一口道，“一點點而已。”說著朝皇北天問道，“是不是？”

  皇北天微一頷首，不緊不慢笑道，“我心裡甜的，自然吃什麽都甜。”說著又拍了拍李慕的肩膀道，好心道，“你要是真吃不慣，扔了便是。”

  李慕臉上頓時一陣扭曲，半晌才猛吸一口氣，齜牙咧嘴道，“誰說我吃不慣了？我最喜歡吃甜食。”

  誰料話音剛落，一塊被咬了一口的蒸餅便塞進了他另一隻手中。皇北天睇著他，似笑非笑道，“你既如此愛吃，便多吃些。”

  李慕，“……”

  鳳凰看著這兩個大男人今日格外幼稚的動作差點沒笑噴，她看好戲一般看了兩人半晌，眼珠骨碌碌一轉，忽然開口問道，“說起來，飄王爺也和慕王爺一般客居我三公主府，怎麽見日裡只見你們倆在一起，卻不見飄王爺和你們一道的？”

  皇北天本在和李慕互相扯皮，聞言聲音一頓，眼睛便直接朝鳳凰望了過來，眸光幽幽，帶著探尋。

  李慕倒是沒多想，直接大喇喇道，“柳飄整天神出鬼沒的，別說是我們兩個，只怕是他的貼身小廝都未必能知道他每日的行蹤。”

  一旁看皇北天和李慕互相扯後腿看的有趣的李泰也點著小腦袋符合道，“飄哥哥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府裡將養著，可我有時候無聊去他院子裡找他，卻從來都找不到他。”

  李慕李泰都如此說的話，這柳飄的行蹤看來的確是飄忽不定，若如此，那也只能放棄從他口中打探消息的念頭了。鳳凰心中如是琢磨著，倒也沒錯過皇北天落在她身上的打量視線，不過她隱瞞皇北天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如今倒頗有點虱子多了不癢的感覺。

  幾人又逛了會，在鳳凰的強烈要求下，這才打道回府。

  一夜無話。

  “公主，我們今天還要去大公主和二公主那裡麽？”坐在馬車上的李泰苦著一張臉朝一臉愜意打著瞌睡的鳳凰問道。

  鳳凰眼皮也不睜的模糊唔了一聲。

  李泰揪了一下鳳凰腰間掛下來的玉佩穗子，有些不死心道，“好玩的地方那麽多，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去大公主和二公主那裡啊？我不喜歡她們。”

  鳳凰聞言這才睜開眼，卻是先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這才懶懶對李泰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麽？我去找大公主二公主是有要事的，阿泰若是不喜歡的話，最近可以先不用跟著我往宮裡跑。”

  李泰一聽便皺著鼻子撇嘴道，“公主，你騙人，你自己明明也不喜歡大公主二公主，卻說找她們是為了什麽聯絡感情，加深姐妹情誼的。”

  鳳凰聽罷他的抱怨心中暗道，這李泰不愧為皇室出來的孩子，眼睛夠毒的。只是心思到底還是單純了些，要不然也不會聽不出來自己是在套嫣然和妖嬈的話。

  在確定柳飄那邊一時半會下不了手時，她便將獲得消息的念頭打到了嫣然和妖嬈頭上。只可惜這兩人嘴風緊的很，她最近已來了多次，卻是始終無法撬得一星半點有用的訊息。

  不過這些卻不能和李泰說，她瞅了一眼李泰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好了，你既不喜歡她們，今日便不讓你去見她們了，讓車夫帶著你去外面兜一圈如何？”

  李泰聞言眼睛陡然一亮，“真的？”

  鳳凰含笑點頭。

  李泰卻又皺眉，“那公主你呢？”

  “我自然是還要去的，”鳳凰笑道，見李泰一張小臉又要陰沉下來，忙笑著補充道，“我今日隻去一會，回頭早點出去再陪你去逛逛，如何？”

  李泰雖然不願，但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好容易打發走了李泰，鳳凰照例先去了嫣然的寢宮。

  寢宮門窗闔緊，內裡有些昏暗，揭開一片水晶珠簾，繞過一個落地插屏，這才在一個松松闊闊，鋪了厚攤，置了矮幾的暖炕上找到嫣然。嫣然正半歪在引枕上靠著一側，一盞六瓣蓮花宮燈放在炕沿，光線迷離朦朧，可以嗅出內裡燃燒了少量沉香。

  聽見鳳凰的腳步聲，嫣然慢慢睜開了眼，瞧那模樣倒似剛剛才睡醒一般，眼神尚帶了幾分水光。

  她懶懶道，“來了？”

  鳳凰笑應了一聲，於那炕的另一邊坐了，四下環顧了一眼，這才道，“果然還是大皇姐雅致，這明明一般無二的東西，擺你這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特別味道。”

  隨手將睡著後掉落在身前的書卷拾了放在矮幾上，嫣然淡淡笑了一聲，“三妹這張嘴如今可是抹了蜜一般。”

  “我這可是說的老實話，”鳳凰倒也並未刻意去做那討好姿態，隻若尋常一般笑著隨意道，說話間拿了宮女倒的茶，微抿了一口，誇讚道，“好茶，倒是哪裡弄來的？”

  嫣然也拿過茶盞喝了一口，淡淡道，“父皇賜的。”

  “都說父皇寵我，可有這樣的好茶父皇卻隻想著大皇姐呢，”鳳凰佯裝抱怨了一句。

  “你不是不愛喝茶？”嫣然臉上的神色一直有些不冷不淡，雖和鳳凰說著話，眼睛卻並不看她，隻半翕半合的眯著，好似仍在打盹，口中也隻懶懶哼道，“你若真愛喝，和父皇說一聲，父皇還不立刻命人送你府上去。”

  “倒千萬別呢，”鳳凰不動聲色的看了嫣然一眼，面上隻搖頭輕笑道，“我就隨便喝點，給我也是糟蹋，還是留著給大皇姐你這樣懂茶的人吧。”

  嫣然嘴角挑了下，並未說什麽。

  鳳凰見她始終一副懶得搭理自己的模樣也不氣餒，依舊滿臉帶笑道，“大皇姐你這剛睡醒難道又要睡？睡這麽多晚上可要睡不著了，還是讓我陪你聊聊天吧。”

  “聊什麽？”嫣然一副無什興趣的模樣。

  鳳凰學著嫣然懶懶在炕上躺了下來以消除她的戒心，口中這才隨意笑道，“隨便聊什麽啊，又不是去科考，難不成還要有個形式框架不成？”

  嫣然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淡道，“可我沒什麽好聊的。”

  是和我沒什麽好聊的吧？鳳凰心道，面上卻是不動，隻佯裝嘟囔道，“怎麽沒什麽好聊的？像聊聊八卦，說說辛秘，抱怨抱怨不滿什麽的，大家夥的聊天可不都是在聊這些，怎的會無什好聊？”

  嫣然聞言這才終於撩起眼，似笑非笑的睇著鳳凰，意義未明道，“就是不知三妹你想和我聊什麽八卦，說什麽辛秘，又是抱怨什麽不滿呢？”

  “女人在一塊還能聊什麽？無非就是說說男人，”鳳凰佯裝偷笑的捂嘴咯咯笑了一聲，這才繼續開口道，“大皇姐你不是喜歡皇北天麽？我們來八卦八卦皇北天吧。”

  嫣然望著鳳凰的眸光果然顫顫一動，隨即又若無其事移開，淡道，“這般肆無忌憚的和別人八卦自己的夫婿，你倒也可謂是這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