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販話音剛落,在場四人表情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皇北天是直接黑了臉,鳳凰一臉尷尬,李慕雖表情若常,但嘴角邊的弧度明顯有上揚的痕跡,李泰倒是直接多了,他正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表情看著另外三人。
鳳凰瞄了一眼在場其他幾人的臉色,摸了摸鼻子,正打算說點什麽來打破這尷尬。
就在這時,落後鳳凰一步的皇北天忽然抬腳上前,十分自然的拉著鳳凰的手便走到了那胭脂水粉攤子隔壁的絹花攤子前。鳳凰只是微一怔愣,倒也沒掙扎。畢竟比之別人誤會她和李慕是夫妻,鳳凰還是寧願和皇北天這個她名義上的夫君唱唱雙簧的。
賣絹花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見著相攜而來的皇北天和鳳凰,她立即笑容甜甜的打招呼道,“這位大哥哥是要給姐姐買花麽?我的花可都是我自己做的,保證京中獨一份呢。”
皇北天微一頷首,朝那小丫頭道,“我夫人喜歡素雅些的,你幫她挑一些吧。”
“唉!”小丫頭聞言立時眉開眼笑的應了。
女子少有不愛美的,鳳凰亦然。不過她對臉上擦脂抹粉的不甚有興趣,倒是甚愛這做工精致的絹花。她隨手撚了一朵仿製成牡丹的絹花,看這絹花無論是花瓣,還是花蕊都做的極為的逼真,不由暗自讚歎了一句。
“這個好看麽?”她欣賞了一會,隨口朝皇北天問道。
皇北天像模像樣的從她手上-將那絹花拿了過去在鳳凰頭上比劃了一番,這才道,“花是不錯,但比之你今日的打扮,還是太豔醴了一些。”說著便挑了一個淡紫,有男子拳頭大的絹花別在鳳凰鬢發一側,“這個要更合適一些。”
小丫頭是個有眼力勁的,見狀立刻在旁邊跟著誇獎道,“大哥哥的眼光真好,姐姐的氣質偏清冷,這紫色的花姐姐戴著格外的雍容華貴呢。”
“真這麽好?”鳳凰聞言卻是懷疑的咕噥一聲,伸了手就去拿放在一旁給客人使用的雕花銅鏡。
皇北天臉上的表情淡淡,並不說什麽,只看似隨意地伸手幫鳳凰調整了一下絹花的位置。
“大哥哥和姐姐伉儷情深,可真是讓人羨慕。”小丫頭適時的繼續恭維道。說起來也不算恭維,皇北天容貌冷峻,鳳凰模樣冷豔,兩人站在一起倒的確是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皇北天眸中閃過一抹隱秘的笑意,朝那小丫頭頷首道,“將這攤子上的絹花都給我打包吧。”
鳳凰正拿著鏡子照頭上的花,暗中讚歎皇北天的眼光的確不錯,聞言不由偏臉過來,皺眉道,“買這麽多做什麽?”
皇北天淡淡一笑,理所當然道,“你既然喜歡,買了給你回去換著戴了玩。”
小丫頭極為伶俐,聞言立即從攤子底下掏出一個手工編織的花籃,將那攤子上的絹花一一裝了進去,口裡還甜笑著對鳳凰道,“姐姐,這花我給你裝漂亮一點,你回去就是一時沒法戴完,放屋裡裝飾也是極好的。”
她嘴裡說著話,手上的速度絲毫不慢,但動作卻甚為仔細有心思,那絹花被她錯落有致的插放在一起,瞧著倒很似現代的插花工藝。
鳳凰聞言笑著點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麽。這姑娘小小年紀以賣花為生瞧著也甚為可憐,反正以著皇北天的身份也不差這點錢,她又極喜歡這絹花,何苦去扮這個黑臉。
他們這邊夫妻其樂融融,賣家買家皆大歡喜,隔壁的胭脂攤子卻是各種淒淒慘慘切切。那個賣胭脂水粉的小販在見自己喊錯人後早就嚇得兩股戰戰。按說不過就是口誤,賠個禮也就是了。無奈皇北天氣勢太強,那小販連話都不敢和他說,更遑論賠禮道歉了。
李泰雖極想湊到鳳凰身邊來,但他一懼皇北天威嚴,二懼自家哥哥臉色,因而只能愁眉苦臉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鳳凰。
鳳凰回身瞧見他這小模樣頓時噗嗤一聲樂了。李泰一見她笑,頓時好似得了護身符一般,撒著歡兒的擠到了鳳凰身邊。
就在李泰跑開的刹那,李慕也抬了腳,三兩步走到胭脂水粉攤子前,接了那不知所措的小販手中拿著的小籃子,隨意就往鳳凰身上一丟。
鳳凰忙手忙腳亂接了。
皇北天見狀幽深漆黑的眸光立時直直朝李慕射去,嘴裡卻對鳳凰道,“凰兒,還不謝謝慕王爺。”
只是李慕並沒待鳳凰說話便已搖著扇子不緊不慢朝前走去,有聲音悠悠從前方傳來,“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送了。”
皇北天聞言面上一凝,頓時想起之前影衛和他通稟的事情。鳳凰或許不大清楚,他卻是知道,李慕送鳳凰的那張琴是絕世名琴,李慕向來十分珍之惜之,因而別說送人了,就是讓人用一下都是輕易不肯的。柳飄愛琴眾所周知,對李慕那琴自然垂涎許久,他也曾多次向李慕討要過,亦表示可拿任何東西來換,可李慕卻始終沒有點頭。
想到這些,皇北天剛剛轉好的心情又陰沉了幾分。
因著見李慕和皇北天先後出手闊綽,鳳凰他們一行人沿途受到的招呼聲越發的熱情了。而只要鳳凰的眼睛朝哪個方向飄了一下,皇北天和李慕就會爭先恐後的搶著將那東西買下,哪怕鳳凰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如此不過一會功夫,幾人手上俱是滿滿當當,根本無法再拿更多,沒辦法隻得命了隨身影衛將東西提走。
逛街逛了一下午,東西亂七八糟買了一堆,鳳凰感覺自己的腳都要走斷了,於是便提議回府。李泰小孩兒心性,哪裡肯現在回去?叫著嚷著非要在外頭用晚膳不可。鳳凰想想他們也是難得一起出來,便點頭允了。而皇北天和李慕兩人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拂逆她,便也都默認了。
吃飯的地方是李慕選的,春風樓的臨街閣子。按李慕的說法如今夜幕已近,選在這既可用膳小憩,也可欣賞夜景。
李慕雖然是南豐的王爺,但對於景慕京都哪裡有好吃的好玩的的確是了如指掌。幾人進了閣子,李慕便熟稔的朝那低眉垂眼的店小二報出了一長串的菜名,又要了該店獨有的百花釀。待那店小二退了出去,李慕又指著窗外對鳳凰和李泰細述哪邊的夜市適合逛街,哪邊的夜市適合小坐,哪邊的夜市又適合戲耍,如此種種。
皇北天向來不關心這些東西,自然插不上話,只能坐在那裡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茶。
少頃,百花釀被首先送了上來。
李泰是個急性子,立刻伸手就去扯了那壇封,不過剛揭開一些,便嚷了起來,“唔,好香!”
鳳凰輕嗅了一下,也讚道,“不愧為百花釀,的確馥鬱馨香。”
“這酒沒什麽酒勁,阿泰也可以嘗嘗。”李慕提起酒壇給李泰倒了一杯後,順手也給鳳凰倒了一杯。
鳳凰如今懷孕不能飲酒,見李慕給她倒酒,腦中便開始想著要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將這酒推辭掉。心中正思索著各種借口,一隻大手忽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她近日身子不好,不適合飲酒。”皇北天將鳳凰的酒杯拿過來一口飲盡,又淡淡續道,“雖然清淡了些,倒還算好酒。”
鳳凰本就愛喝酒,聞言頓時有些嘴饞,看著皇北天手中酒杯的眼神立時便很是眼巴巴。
皇北天見她這略有些可憐的模樣,不由笑了一聲,溫聲道,“你要愛喝回頭等你身子好了,我帶你出來喝就是。說起來這百花釀雖然不錯,但還比不上我們華邵的瓊花釀,也是百花釀成的。回頭等你身子好了,我派人從華邵給你送點過來。”
他這邊剛說完,鳳凰還沒來得及答話,那邊李慕就哼道,“她若是身子好了,還喝什麽瓊花釀?瓊花釀是小孩子才喝的東西。真要喝,喝我們南豐的燒刀春才是,那才是真正的好酒。”
“燒刀春不是從我華邵傳過去的麽?”皇北天卻是眼皮也不撩的淡淡道,“我沒記錯的話,最先是由牧民帶過去的。”
李慕臉上一頓,這才斜眼睨著皇北天嗤笑道,“帶過來的本來只是很普通的烈酒罷了,若沒有我南豐的改進和宣傳,何來會有今天的燒刀春?”
“說到底,源頭還是在我華邵。”皇北天淡淡頷首總結道。
“呵,”李慕暗自咬牙,半晌才冷笑一聲,“照你這麽說,你們華邵的瓊花釀難道沒有參考我南豐的宮廷禦釀?”
……
鳳凰看著皇北天和李慕有些無語,這兩個人還有完沒完,今天一下午都在各種的爭鋒相對,互揭老底。他們不是聯盟關系麽?怎麽突然跟紅了眼的鬥雞似的。
不過看著這兩人,鳳凰倒是忽然想起柳飄來。按照之前皇北天和李泰的話以及最近驀然閣傳來的消息來看,當初她和皇北天的新婚夜,喝多的皇北天是被柳飄給帶走,然後失蹤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才出現。皇北天對當晚沒有印象,李慕想來知道的也和李泰差不多,那目前唯一的法子就只有從柳飄下手。
可怎麽才能讓柳飄也能如皇北天李慕這樣正常的同她說話呢?這是個問題。
“公主,你嘗嘗這個佛手金卷,味道很不錯呦!”鳳凰正在心中尋思,忽然聽到李泰壓低的軟軟嗓音。
她低頭,便見李泰夾了一筷子菜放在了她的盤子裡。她夾起來嘗了一口,味道的確十分不錯,便對李泰笑了一下。
“嘗嘗這掛爐山雞,春風樓的招牌菜。”嘴裡的菜還沒完全咽下去,一隻胳膊便橫了過來,卻是李慕。
“她身子還沒大好,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卻還不待鳳凰夾起,橫空又伸過來一隻胳膊將那雞給夾了走,隨後另一道菜落到了她盤子裡,“這道棠花吐蕊清淡爽口,你應該喜歡。”
“她又不是兔子,如何能天天吃素?身子不好,少吃一點便是。”一道葷菜壓在了皇北天剛剛夾的那道菜上。
“她又不是野獸,何須天天食葷?身子不好,自當先將養著身子才是。”一道素菜壓在了李慕夾的葷菜上面。
又開始了。李泰朝鳳凰做了個愁眉苦臉的無奈表情。
鳳凰卻是不理,隻氣定神閑的顧自夾著自己喜歡的菜色,絲毫不管面前盤子裡的菜越來越高,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