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剛睡醒，大腦還沒有緩過來。

  凌瀟猛地突然一問，當下也未思索，立刻脫口而出：“味道也就還行吧……”

  話說一半，絕色頓住了。大腦迅速地運轉著，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絕色僵硬地轉過臉：“凌瀟，你也太開放了些。我這好歹也是個爺們兒的屋子，你這吱也不吱一聲兒地就胡亂跑進來。萬一我是在換衣裳，可怎麽好。”

  說著，絕色說著把頭別到一邊，眼神閃爍。凌瀟知道他是在心虛，也是，任憑這家夥平時再怎麽賴皮，做了虧心事哪裡還能夠理直氣壯？
  絕色心虛的原因當然是昨天躲在假山後偷偷摸摸的把那隻貓給吃了，那時候畢竟是深夜，稍微有一點聲音都會被注意到，更何況是在這守衛森嚴的東宮之中。因為不能夠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他每一步都非常嚴謹，生怕露出了什麽蛛絲馬跡。

  貓的慘死事件，不知道為什麽，凌瀟認定了就是絕色所為，再加上這廂絕色自己說漏了嘴，橫豎也逃不過去了。

  凌瀟瞅著絕色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心裡更來火。言語之間也就沒有多少客氣：“你也知道你自己是個爺們兒？盡做些姑娘家爭風吃醋乾的事情！三更半夜的去逮貓，你殺了埋了就算了，還吃？和你相處了這麽久，倒是還不知道你有這種偷偷摸摸的嗜好！”

  在皇宮生活的每一個人都不容易，不論是誰，身處越高位越孤獨，在這深宮之中鮮少一個能夠說貼心話的體己人，所以不少深居於宮中的人大多都會在身邊養一些寵物，為的就是能夠在閑暇之余和那寵物說說話，也能夠讓自己輕松一些。

  就連德妃，也養了一隻鸚鵡。當個寶貝似的，吃的用的比下人還要好。

  司徒辰的那隻貓凌瀟見過一次，雖然只是撇了一眼，那時候看到毛茸茸的一團，還以為是一團毛線球。司徒辰把貓丟到她懷裡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隻胖成球的貓。

  渾身雪白。是個舶來貓。

  凌瀟當時就樂了。

  沒想到居然是一隻貓，貓被養的胖胖的，讓她一下子想起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很多人也非常喜歡養波斯貓，溫順極了。她的參謀長身邊也有一隻，每次去報告的時候都能看到。

  這隻貓有專人忙著飼養，可見非常得司徒辰的喜愛，可現在絕色居然趁著夜黑風高，把那小白貓給消滅了！想到這稀裡糊塗的爛帳，凌瀟一陣無奈。

  “嘿嘿，你在說什麽？我哪裡做了姑娘家的事情，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我，怎麽可能半夜去逮貓？”絕色連連搖頭，小落還在呢，這麽幼稚的事情，他還真不好意思承認。

  凌瀟冷哼了一聲。她太了解絕色這家夥的脾氣了，以他好耍賴的性格，即使拍個照片擺在他面前，也絕對會抵賴不認帳。她心裡都快急死了，這可是皇宮，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外頭！被發現的話，絕色挨罰就算了，他的身份也會曝光，到時候性命不保如何是好！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凌瀟強壓下內心的火氣：“聽不懂沒關系，只是我有一事非常不明白想問問你，不知可是我平時沒有讓你吃飽，讓你受餓了？”

  凌瀟忍住了她火爆的脾氣，依舊笑容滿面，只是這笑在絕色眼裡有些猙獰。

  絕色沒想到凌瀟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愣了愣，一時不知道凌瀟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大早上的，喝點茶對身體好。”絕色答非所問，抬眼看到凌瀟被露珠打濕的額頭，微微皺眉，起身給凌瀟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早上濕氣大，喝紅茶好。”

  凌瀟瞥了一眼茶碗，還想罵些什麽，可是頓了頓，還是憋了回去：“問你的問題呢，回答呀。”凌瀟追問著，接過那杯茶水抿了一口——絕色泡茶的功力還是一流，他把茶葉的香氣整個逼出來，和白開水完美混合，入口，茶的清香一瞬間鋪滿了整個口腔，回味無窮。

  “莫說是跟著你，就算是沒跟著你，本少爺一直都是吃飽穿暖的，當然，自從跟在你的身邊，我從被別人服侍變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過，一直都是吃飽穿暖的。”絕色嘿嘿笑，往日邪魅的臉，如今看起來像是一個鄰家大男孩兒。

  凌瀟臉色一黑：“還不是你自己要賴著！既然平時吃飽喝足，那他是吃飽了撐著沒事乾去吃了那隻波斯貓？”

  “你心疼？”邪氣一瞬間又冒了出來，絕色臉色忽然冷了下來：“是心疼那隻貓？還是心疼司徒辰那小子？”

  “心疼貓！也替司徒辰氣得慌！你有事衝著人來，孬種才對寵物撒氣！”凌瀟也火了，她是真搞不明白絕色心裡頭在想什麽！平日裡這麽精明的人，怎麽就不知道避避風頭？偏偏還殺的是太子的貓，打狗還看主人呢！

  凌瀟這一番話把絕色堵的啞口無言。

  絕色邪魅的臉上升騰起一股怒氣，很快又消散，隨之而來的是更邪的複雜表情。

  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吱聲的小落同情地看了一眼絕色，這一回凌瀟是真的生氣了，她很少見凌瀟對身邊的人發脾氣，這次若是絕色公子不說清楚，凌瀟把他趕走都是可能……

  “說不出話了麽，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這個問題，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我不發脾氣不代表我沒有脾氣，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是什麽？”絕色的眼睛眯了起來，語氣驟然變得森冷：“司徒辰那小子就是你的底線？！”

  “你到底要在司徒辰身上糾結多少日子！你再這樣下去，我如何保得住你，我發過誓，一定要護周圍的人周全，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說到這兒，凌瀟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寒光。

  手掌隨之收緊——“哢嚓”，手裡的茶杯一聲脆響，應聲碎成了數塊小小的碎片，有一些碎片落在了地上，而更多是刺進了凌瀟的手掌心。

  凌瀟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絕色的心倏然收緊。

  不論玻璃還是瓷片，雖然小，可都是非比尋常的利器，只要是被這兩樣東西刺進，不進碎片難取，而且極易化膿，嚴重起來，比刀劍造成的傷口還要嚴重。

  絕色立刻衝了過去，凌瀟手掌心不斷低下來的血液滴在地上，地上一灘深色的血跡，刺痛了人的眼睛。

  絕色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什麽狠狠地刺了一下，瘋了似的，一把抓起凌瀟的手：“你做什麽！你這是在自殘！你有什麽不滿衝著我來！”

  說著，絕色托起凌瀟手掌，小心卻用力地拉著，想帶她去清理傷口，正打算幫她拔去手掌心的碎瓷片，卻被凌瀟狠狠甩開：

  “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那麽我們便再也無話可說，到時候別想我再多看你一眼！”

  凌瀟甩開絕色的手，看也不看傷口，撂下一句狠話，踩著碎瓷片，帶著小落拂袖而去。

  絕色怔怔地站在原地。邪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瞬間又消失不見。碎瓷片散落了一地，不少瓷片上還殘留著剛剛那人的鮮血。絕色好看的雙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司徒辰，這個人對她來說，真的這麽重要嗎？
  原本只是想氣一下司徒辰，可他沒有想到會惹怒凌瀟。

  凌瀟大步流星地回自己的屋子。她氣絕色，也氣自己。她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保護別人，只能把氣撒在別人身上，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鮮紅的血液汩汩從傷口溢出來。十指連心，手掌心的刺痛，讓凌瀟從怒火中回過神來。那溫熱的液體滴在地上，一灘暗紅色，看起來和別的顏色是那麽格格不入，讓處女座的她有些心塞。

  凌瀟不是自虐狂。

  這身體雖然孱弱，雖然各種用不順，可畢竟是她佔用了原主人的，怎麽說都要好好的愛惜，如今也是被絕色氣得失去了理智。

  絕色的性格很古怪，但平時待人還算溫和禮貌，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對司徒辰都有成見，不論是進宮前還是入宮後，他對司徒辰一直都是各種捉弄。

  宮外也就罷了，本來二人沒什麽交集，加上每次也沒有真正惹惱別人，凌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是沒想到絕色卻越演越烈，做的越來越過分！宮內都敢上串下跳，著實讓人頭疼！
  波斯貓並不是凌瀟自己的寵物，可是凌瀟能夠理解司徒辰的那種心情：那隻波斯貓相當於司徒辰的一個知心朋友，在不開心的時候能夠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它聽，在自己開心的時候還能把開心的事情和它分享。

  這樣的一個精神依靠，居然被絕色給燉了！這種打擊，豈是絕色這樣一個怪人能理解的？！
  而且絕色的性格倔強，如果只是說說他，那他根本就聽不進去！現在點頭答應說自己不會再犯，可是只要你你一轉頭他就繼續捉弄人去了。今日宰隻貓，明日說不定就去偷正大光明匾了！
  萬般無奈之下，凌瀟只能夠用這種方法來刺激絕色，希望能夠讓他長長記性，也希望這個法子能夠讓他有所收斂！

  小落也驚呆了。

  她跟在凌瀟的身邊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凌瀟發那麽大的火。

  小落看著凌瀟現在還在不斷滴血的右手，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凌瀟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著，她在後面小碎步的跟在凌瀟的身後，想瞅著一個適當的機會問凌瀟要不要去讓太醫來看看包扎一下傷口，可是現在凌瀟正在氣頭上，她不敢開口。

  “那個，小姐……”小落猶豫地開口道：“你的手上全部都是傷口，要不要去讓太醫看看，這樣下去很容易傷口感染的，而且很容易留疤。”

  凌瀟除了這秀麗的臉龐，最值得一看的便是她的芊芊玉手，不論是舞劍，又或者是彈琵琶，總是讓人移不開眼。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準備去哪兒？”凌瀟回頭白了小落一眼，指指前面的路——現在她們去的正是太醫院的方向。

  留不留疤，這個問題凌瀟不是很在意，她是特種兵出身，身上大傷小傷不斷，傷疤早已經是身上的標志。只不過十指連心，實在是疼。而且這個時代還沒有抗生素，萬一感染可不是一件小事！怎能不去給太醫看看，最好趕緊把傷口裡的小瓷片清理出來，要是等到待會血液凝固了再弄這些，指不定更疼。

  “你不用擔心，只是有一些小傷口而已，並無大礙，而且我也知道該怎樣愛惜自己。”凌瀟安慰道。

  小落畢竟是關心自己，凌瀟是個理智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心裡再生氣也不會遷怒他人，她也並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刁蠻之人，說話的時候凌瀟的語氣和神情都緩和了一些。

  見凌瀟的語氣有所緩，小落也才沒有那麽緊張。

  “那樣就好，那我們走快一點吧。”看著凌瀟的傷口小落心疼的很，凌瀟知道她著急，而且傷口實在是疼得厲害，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這是入宮以來第一次進太醫院——很大。

  德妃管的很嚴，她手下的丫鬟除非必要，很少有出殿走動的。包括凌瀟。

  通常進太醫院需要主子的牌子，或者太醫看著臉熟的人直接進去也成。可凌瀟在這皇宮裡很少走動，幾個太醫並不認識凌瀟主仆二人，只不過看凌瀟的穿著打扮和她身後帶著的丫鬟，知道來的這個“丫鬟”不是普通丫鬟，絲毫不敢怠慢。

  一個年紀小些的學生模樣的人，把二人引進了藥房。

  太醫院院子裡還真是到處都曬著各種各樣的藥材，整整鋪滿了一個院子。

  由於一些藥材保管的條件限制，整個太醫院不允許有任何降溫措施。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

  一些太醫一邊快速地扇著手裡面的扇子，一邊滿頭大汗的煎藥。看到凌瀟走過，只是點點頭。

  藥房裡有幾個非常大的藥櫃，高度約莫有兩層樓那麽高，抓藥的太醫有時候還要用梯子才能夠到高處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