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方才是我做得不對,”凌蕭立刻低下頭認錯:“我不該不通知您就把人放出來,只是我在外頭喊了幾聲沒人應,怕人有個萬一別人碎嘴碎到您頭上難聽,就著了急,趕緊砸門放人來著。”
王氏的臉綠了,這不是自己挖了個坑,自己跳了進去嘛。
“這麽說,我們還得感謝你咯?”北堂小蠻惱了:“我說你這丫頭臉皮怎麽這麽厚,還不趕緊把人給我們送來,我們自然會好好處置。”
“你們這叫好好處置嗎?人都沒意識了!這要是傳出去可你讓父親怎麽收拾?”
“喲,你這還沒當上太子妃呐,就開始有膽子插手管我們這兒的事情了,以後要是當上了,那還不得掀翻了屋頂?”北堂小蠻滿口醋意。
“呵,那你不如讓父親來評評理吧,把人給他看看,這樣的傷口是不是還能回你們大房!”
凌蕭也火了,這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如果就這樣把葛大媽送給大房,豈不是連命都給送了?
“罷了罷了,”王氏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既然你看中了這個奴才,就拿去吧。一家人莫要為了一個奴才傷了和氣。只是話還是要說明白的,我並沒有虐待這個奴才,凌蕭你也大可不必拿著這個做小辮子。”
王氏開了口,北堂小蠻還想再說什麽,看到母親的樣子便住了嘴,只是一臉不樂意地瞪著凌蕭,十分不服氣。
人要到了,事情退讓一步也沒什麽不可,凌蕭點點頭,算是答應。
回到自己的院子,絕色已經十分悠閑地在侍弄門口的花草。
不離拿著一隻小木桶準備打水澆花。
“葛大媽怎麽樣了?”
凌蕭沒急著進屋,走到絕色旁邊陪他一起蹲了下來。
“看樣子是餓了幾頓,皮外傷也有點,其他的還好,我在熬粥,一會兒讓小落盛點過去。”絕色蹲在地上,專心侍弄一株病怏怏的草,凌蕭記得,這是不離和小落搬進來的時候種下的,不知道是什麽種子,總之一直半死不活的。上次跟絕色提起過,沒想到他居然就放在了心上,有事沒事總來看一下。
“你真的,要嫁給太子嗎?”
半晌,絕色突然打破了沉默。聲音裡似乎帶了一絲絲不爽,還有一些愁?
“看樣子,好像是。”凌蕭心中暗笑,臉上卻沒有表情。
“你喜歡那家夥?”絕色一瞬間又恢復了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我覺得那太子就跟一軟趴趴的笑面虎一樣,沒了他爹可就什麽都不是了。到時候西涼要是在他手上亡了,你豈不是成了亡國太子妃?有什麽意思。”
“司徒辰是個心思很縝密的人,”凌蕭搖搖頭,否定了絕色:“我倒是認為西涼能在他的手上有所成長,當今皇上太重視武力,這不是什麽好想法。你瞧,乾旱是西涼歷朝歷代都有的天災,基本上沒有一年是可以幸免的,可是皇上卻沒有想法子去改善,只是想著如何提高軍隊的戰鬥力,在我看來,沒什麽用處。”
凌蕭不屑地哼了一聲。
絕色轉過頭,好笑地看向凌蕭:“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挺懂得治國。你要是生在天東國就好了。”
“為什麽?”
“西涼沒有女官,可是天東國就有。而且天東國的皇帝我也見到過,是個、額怎麽說呢,挺不拘小節的人,如果是你的話,我想他應該願意破格提拔你到一等女官,參與政治討論的那種。”絕色很認真地解釋道。
“哎,我說你,”凌蕭斜著眼睛,瞥了一眼絕色:“自從迎春宴之後就有意無意地經常跟我提起天東國的皇帝。你是不是跟那皇帝有一腿?那皇帝邪得不行,就跟地攤痞子似的,你說不拘小節那是抬舉了他。”
凌蕭話一出,絕色的臉立刻黑了下來。
“真有一腿?”凌蕭繼續不知死活地笑。
“你這丫頭,我喜歡女人!”
絕色忍無可忍,一個暴栗打了過去,凌蕭嘻嘻哈哈的笑,一邊靈活地一閃,躲開了。
北堂小蠻和王氏果然沒有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北堂堅,因為一直到傍晚,都沒有人來這偏僻的小院找凌蕭的麻煩。
葛大娘早已經醒了,小落給她喂了一碗粥。絕色氣呼呼地去熬雞湯,凌蕭則在堂屋繼續教不離認字。不離就快九歲了,已經是應該上學的年紀。可惜身為奴才,早就失去了這個權力,凌蕭打算入宮之前,給不離重新找一份好點的差事,讓他能自己養活自己。
“喏,你要的雞湯來咯!”
一聲吆喝,絕色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湯走進屋。
不得不說,絕色煮雞湯真是一流,色香味俱全。即便是擱在現代,可是一流的大廚水平。凌蕭甚至覺得自己的口味已經被絕色養得漸漸刁了起來。
“小、小姐——不能吃啊!”
突然,一個身影踉蹌著衝了過來,一巴掌把一大碗雞湯“呼啦”砸在地上,湯撒了一地,熱氣直往上冒,一堆已經被煮得稀爛的肉也糊了一地。
絕色臉色一變,揚手就想動手,卻被不知從哪兒衝過來小落一把扯住了手。
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葛大媽!
“葛大媽,”凌蕭瞅瞅地上的一攤雞肉:“這……”
“大小姐,這雞湯萬萬吃不得啊!”葛大娘臉色蒼白,雙手著急地在空中亂揮舞。
“熬了這麽久,肉煮得這麽稀爛,有什麽吃不得的!”絕色邪魅的臉上有些惱怒。
葛大媽看看一臉不爽的絕色,又看看凌蕭,急得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是、是廚房拿來的東西不能吃啊——”
葛大媽這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難不成?
凌蕭的臉色冷了下來:“嬤嬤,你慢慢說不著急。”
“咳咳咳——”葛大娘咳嗽了幾聲,又喘息了一會兒,這才接著往下說道:“大小姐,奴才之前、之前聽大夫人和二小姐商量說、說要在您飯菜裡面下東西,說、說要讓您不能進宮……奴才剛剛怕您喝下去,一急,就……”
“放東西?”絕色冷笑:“那兩個婦人難道苦頭還沒有吃夠嗎,這次又準備放些什麽?”
幾人嘰嘰喳喳講著,凌蕭卻什麽都聽不下去了。
她想起了被誤殺的紅燭。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長,這段日子裡,什麽苦頭都吃過了,也第一次感受到封建時代世家大族裡勾心鬥角的事情。
她凌蕭,雖然軀殼沒有變化,可是靈魂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這裡的規則,這裡的關系,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
所有人都在想著法子地欺負自己,找著自己的麻煩。就連下人都不願意跟著自己,吃的飯菜是帶著餿味的,喝的水是自己打的。唯有紅燭,是一心一意一直跟著自己的。帶著她了解這個新的世界,每日幫她打水,幫她重新做菜。
若是硬要在她和紅燭之間說出個什麽關系,恐怕只有“相依為命”這四個字可以形容了。就像她在部隊裡的戰友一般。
本該死去的人應該是她凌蕭不是嗎?紅燭幫自己躲過了這一劫,她從不認為是幸運!這是紅燭留給她的使命,更是她的一份責任!那就是為無辜的生命報仇!
“菏澤和?”絕色的聲音傳進了回過神的凌蕭耳裡。
“這是個什麽毒藥?”小落也沒聽說過。
“這個,奴才也不清楚,”葛大媽搖搖頭:“只是聽他們這麽說的,二小姐還說,這是她西域的朋友帶回來的,要用很多次才有效。但是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用過的人身體會越來越軟,直到沒有辦法走路。”
“半癱在床?”絕色笑笑:“果然,有點進步,知道用點不尋常的毒藥。癱瘓在床雖然死不了人,但那太子妃是決計當不成的。而且到時候癱在床上,生死可就不由著天,而是由著那兩個惡毒的女人了。”
聽著幾個人的對話,凌蕭臉色越來越沉。
沒想到,上次的事情不僅沒有給北堂小蠻和王氏一絲教訓,反而還助長了她們囂張的氣焰!事情竟然越做越過分!
凌蕭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一股從未有過的火氣迅速地升騰了上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次,我要好好地把這對母女教訓一頓,連著上次紅燭的那份,一起!”
一股強烈的殺氣在凌蕭的周圍蔓延開來。
她很久沒有這麽憤怒過,更很久沒有這麽想戰鬥過。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一次,她必須要贏!
絕色直勾勾地盯著這樣的凌蕭,眼裡閃過一絲玩味的笑。這樣的凌蕭,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似乎跟之前又有了很大的變化。莫非這樣的她才是真正展現實力的她?這個女人,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小落,”凌蕭掃視了一圈,開口吩咐道:“你扶著葛大媽進去休息吧。我和絕色來收拾一下這裡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