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悅聞言驀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定定地望著孟夏,似要將她看穿一般。許久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開口道:“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怎麽?我不該回來麽?”
“是!”蕭悅倒是答得乾脆:“你不該回來!你為什麽要回來!”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回來就回來。”見蕭悅確實來者不善,孟夏也瞬間沒了好脾氣,也不再招呼她,徑直坐在了另一邊翹著腿:“如果你只是來說這個的,那麽你可以走了。”
蕭悅冷笑一聲:“我還不至於這麽無聊,我來是想告訴你,我答應了唐丞相的求親。”
“關我何事?”
“我這是為了陛下,即使那唐丞相已年過半百,即使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可是為了陛下我什麽都願意做!而你,又能為了陛下做什麽?”蕭悅大聲質問道。
面對蕭悅的指責,孟夏卻是忽然笑了起來:“你真可笑!簡直要笑死我了,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的!?”
“就衝著你是簫忘書義妹的身份,阿尋便不會逼迫你去嫁一個不喜歡的人,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主意和意願罷了!但是你卻不甘心,非要將這一切強加上是為了他!可悲又可笑!”
“你!”
“我什麽我?阿尋他求你這麽做了?還是你覺得自我犧牲特別了不起,所以陸尋就該在意你,所有人都不如你?呵,收起你那副模樣,不覺得惡心嗎?”
“你住口!”
“奇怪了,就準你自己說,還準別人說了不成?你要是不想聽出門左拐不送。”
“像你這種女人根本配不上陛下!”蕭悅一把將茶幾上的杯子掃落在地,大罵一聲。
那模樣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楚楚可憐。
“只要我們相愛便足以相配。”這話說完,便是孟夏自己都嚇了一跳。
相愛嗎?
明明沒有記憶,為什麽會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來?就仿佛心裡已經說過了千遍、萬遍一般。
就在孟夏還在發愣的時候,蕭悅卻是忽然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把把匕首來,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孟夏見狀皺了皺眉:“你想做什麽?”
蕭悅卻是忽然笑了,眼神深的可怕:“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殺你是不可能了。但是我絕對不能容忍你站在她身邊,這個江山這個皇位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成為他的絆腳石毀了他!”
說完蕭悅狠命將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卻不想這時孟夏卻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匕首。
“我是該稱讚你一句真是好算計嗎?答應了唐丞相的親事,然後死在我的府邸,不管是不是我動的手都脫不了乾系。你現在身份特殊,估計你既然選擇了他,那個唐丞相只怕也是個不好相與,不會善罷甘休的性子了。這樣做興許還真能阻止我接近陸尋呢。”
蕭悅想要抽手,卻不曾想孟夏看起來柔柔弱弱,力氣卻大的出奇,她根本掙扎不開孟夏的鉗製:“放開!”
“想死,問過我了嗎?”孟夏淡淡開口道,隨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蕭悅手腕痛的厲害,終是沒有力氣再握住匕首,任其落在了地上。
孟夏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匕首,抬腳一踢那匕首便順著地面往遠處滑去,最後撞在一邊的牆壁才停了下來。
孟夏正想將人打暈,直接讓人送出府去,卻不想蕭悅千不該萬不該,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說:“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要是你永遠消失了該多好!你傷透了他的心,他為什麽還要將你當寶!一年時間裡,誰知道你被多少男人睡過!他都不嫌髒嗎!”
“住口!”孟夏面色驀地一沉,面上的表情幽深的可怕,而她的手指已經緊緊地扼住了蕭悅的脖子,越收越緊。
“唔……”蕭悅掙扎,伸手想要扯開孟夏的手,卻不想被孟夏的力氣竟越來越大。
蕭悅怕了,第一次覺得怕了。便是剛才拿起匕首時都不如現在感到恐懼。呼吸越來越困難,便是眼前孟夏冰冷恐怖的模樣她都漸漸看不太清。
看著蕭悅不斷地踢腿、拉扯、掙扎,孟夏卻是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不是你自己想死在我家中的嗎?我成全你。你放心,你死後陸尋根本不會在意你,他只會想盡辦法為我善後,你的死對他根本不痛不癢。蕭悅,你真可憐,到死你都一無所有。”
孟夏的聲音很輕很緩,可是聽在蕭悅的耳朵裡卻句句誅心,竟是比讓她死了更難受。
忽的,蕭悅放棄了掙扎。
“孟夏!”就在此時,一聲急促的呼喊忽然傳來。門外之人匆匆奔了進來,一把拉開了她。
孟夏望了一眼去而複返的簫忘書,他面上滿是緊張、害怕,看向她的目光裡還帶著點難過的意味:“孟夏,別殺她,不管她做錯了什麽,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孟夏聞言怔了怔,空白的大腦裡思緒漸漸複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蕭悅,你該慶幸你撿回了一條命。”
說完,孟夏踱步走到牆邊撿起剛才被踢走的那把匕首,猛地就擲了回來!她出手很快,簫忘書和蕭悅都還未反應過來,那把匕首便已經擦著蕭悅的臉頰釘在了一邊的門板之上,而蕭悅的右頰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還給你。”孟夏冷聲道。
簫忘書張了張嘴,望著那把匕首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孟夏卻只是掃了他一眼,最終將目光再次落在了驚魂未定的蕭悅身上:“我被多少人睡過,有多髒,用不著你關心。你倒是好好去關心關心唐丞相睡過多少女人,而和他睡的你自己又有多乾淨吧!”
孟夏說完,看也不看蕭悅一眼,轉身又看向簫忘書:“忘書,此次是給你一個面子,下一次若她再敢來挑戰我,我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我知道了。”
孟夏徑直走出了屋去,她隱隱聽得簫忘書對著蕭悅道:“蕭悅,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變得如此面目全非,那些事那些話,你居然說得出口?你自己捫心問問,你還認識現在的自己嗎?”
孟夏不知道簫忘書領著蕭悅多久離開的,她只是覺得心裡有些累,遣散了伺候的丫鬟,便和衣躺在床榻上閉眼發起呆來。
蕭悅的話雖然不中聽,可是有一點她沒有說錯,這消失的一年裡她和陸尋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不知道,沒有可能回到最初了。
孟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睡著的,等著她再次醒來時身邊卻和衣躺了另一個人,將她輕輕地摟在了懷裡。
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熏香的味道,讓人覺得安寧而平靜。
孟夏嗅了嗅,忽然開口道:“不要再用熏香了。”
身後之人愣了愣,記憶裡孟夏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他那之後便真的再也沒有用過。可是現在,他患得患失,他怕他給不了她想要的安寧,她便會消失。
陸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將孟夏摟地更緊了些:“好,聽你的,不用了。”
孟夏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陸尋的懷中。
“小夏,我以為你會怪我用這種手段逼你回來,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很可笑是吧?明明是無所不能的一國之君,卻是連將心愛的女子留在身邊的方法都不知道。”
孟夏聞言忽然伸手拍了拍陸尋的胳膊:“陸尋,為我值得嗎?你知道的我並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對你的感情連自己都說不清到底算什麽,我們之間橫亙著一年,這一年裡你對我一無所知,你就沒有想過也許我這一年早就喜歡上了別人,早就和別人好上了?你就沒有想過我接近你,也許有不好的目的?你就沒想過,和我在一起也許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孟夏甚至能清楚地感覺的到懷抱著自己的人在顫抖,很輕的,很微弱的,卻真實的顫抖著。
陸尋慢慢將頭靠在孟夏的肩膀上,想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你說的我都想過,可是孟夏,我也清楚的知道不管這一年裡你發生了什麽,我都還是喜歡你。為你,從來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你說我不了解,那你就給我一輩子讓我慢慢去了解。”
陸尋的眼眸清亮,透徹,好似清冷的夜裡指引著方向的寒星,堅定不移。
“哪怕我會殺了你?”
“是!”
他答得乾脆,沒有一絲猶豫。
“你不怕死嗎?”
“怕。但是我更怕不是為了你而死。”
陸尋的回答太過真誠,心弦驀地被觸動,明明沒有記憶可是內心深處的感覺卻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孟夏根本控制不住眼淚便掉了下來。
這一刻,她拉著他的衣襟放聲大哭,好像一個走丟了終於著道了家的孩子。
陸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然後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溫柔卻又堅定地開口道:“小夏,嫁給我好嗎?”